34
片場的準備工作都已做好。
所有工作人員也已各就各位,蕭觀音由秦思補了下妝便也邁步往裏走去…
由于這場戲的基調是悲涼的。
因此殿中的燈光并沒有怎麽打,采用的都是自然光。
場記拍了板“《女皇》第一場第一次,開始!”
殿中很安靜,他們一瞬不瞬地看着坐在龍椅上的蕭觀音,在剛剛場記拍板後的那一瞬間,蕭觀音就一下子進入了身份。
林森也看着顯示屏上的蕭觀音。
蕭觀音身穿明黃帝服坐在那九五之尊的位置上,身後站在宮娥和随侍,十二冕旒下的面容依舊平靜,只是那眉眼之間卻帶着幾分遮掩不住的氣勢…這一份氣勢不必太過刻畫,仿佛與生俱來,不必點綴便已生動。
林森的眼睛一刻也未離開顯示屏,就連身邊幾人說話也未曾聽到。
蕭觀音的表情一直未曾變化…
直到殿外傳來宮侍的通禀“陛下,攝政王大勝歸來,現在已經在武德門了。”
蕭觀音的表情終于變化了,十二冕旒下的眉眼稍稍彎起了幾分,嘴角也輕輕揚起了幾分,就連她的身子仿佛也是不經意般微微向前傾了幾分…可也不過這一瞬間,她便又恢複成先前的模樣。
她端坐在高高的龍椅之上,面容平靜,聲音也無一絲波瀾:“請攝政王進來。”
“是!”
宮侍告退,屋中又恢複成了最初的平靜。
要不是林森一直緊盯着顯示屏,只怕先前那一瞬的波動他也會錯漏…他的心下有着說不出的激動,這就是他要的女皇,這就是女皇該有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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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屏着呼吸…
看着對着殿外的六號攝像機中,穿着一身铠甲的言楚正大步朝裏走來。
他的身上仿佛還帶着幾分肅殺之氣,就連黑色的铠甲也仿佛還帶着鮮血,即便隔着攝像頭都能讓人聞到那血腥之氣。
他的步子跨得很大,甚至未等到通傳便徑直走了進來…
殿中的光線并算不得好,可言楚還是一瞬就看到了那個坐在龍椅上的女人,比起他離去時,她的面容好像更成熟了幾分,也更有韻味了…他的眉眼彎了幾分,只覺得這一路馬不停蹄而帶來的疲憊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間盡數消失。
言楚大步往前走去,直到到殿中他才放下手中的頭盔屈膝朝人半跪,口中跟着一句:“臣幸不辱命!”
這一聲震響了整個殿中…
仿佛還有餘音繞梁一般。
蕭觀音看着跪在底下的男人,她的心下不是沒有激動的,除了這一份激動還有一份慶幸…慶幸他的平安歸來,高興他的安然無恙。她站起身邁步跨下那白玉階梯,明黃衣擺在走動建化開一道又一道漣漪,只有眼前的十二冕旒依舊未有一絲波動。
她至人跟前彎下腰,親自扶了人起來…
面上也帶着一道溫和的笑容:“一別經年,王爺辛苦了。”
王爺…
言楚的面容有一瞬得變化,不過也只有這一瞬他便又恢複如常…他垂眼看着眼前的女人,其實她也有二十四歲了,這個年紀本應該兒女環繞,可她卻恍若真正的孤家寡人一般。他知道他離去的這一年,有多少大臣逼迫她開啓後宮,偏偏她都拒了。
這樣的拒絕…
讓遠在邊疆的他是高興的。
他想起當年她登基前一夜,邀他一敘…那時,他還是不是攝政王,而她也不是女皇。
她看着他,往日姣美的面容帶着期望:“我想讓你幫我。”
“幫你什麽?”
“陪着我,平亂朝堂,擊退外敵…”
“你要的我都可以給你,那麽你呢?你又能給我什麽?”
“…你想要什麽,我便給你什麽。”
那個時候,他是想要她的…只是看着她在夜色下纖弱的身姿,還有那一份佯裝的堅強,不知怎麽他就不舍了。因此那個時候,他只是提着手中的酒壺在夜色下淡淡開了口:“不許開納後宮,不許喜歡別人,你要是能做到我便幫你。”
她說好——
沒有絲毫的猶豫,答應得很是痛快。
至今已有六年,她的确做得很好…只是有時候就連他也分辨不清,如今的燕婉是不是還是當年那個看着他帶着慶幸,又帶着滿面笑容的燕婉了。
時間未曾讓他們的誓言有絲毫變化…
只是人心呢?
…
天色漸已昏沉。
宮中還有笙簫聲,那是慶祝姬姜大勝歸來開辦的宴會,可本應該在那處的兩人卻在這大殿之中品茗下子,窗外的小鳥仿佛也感受到了這一份靜谧停在那木頭窗棂上發出“吱吱”的叫聲。
言楚手握白子,似是忽然笑道:“還記得當年陛下的棋藝還是臣教得。”
“是啊…”
蕭觀音的面上也帶着幾分笑容,她把手中的黑子落在一處,口中是說道:“那時王爺總是嫌我棋藝太差。”
“可如今陛下的棋藝卻是越發好了…”言楚繼續落下一子,面容未有一絲的變化,口中跟着一句:“再過幾年,怕是連臣也比不上陛下了。”
蕭觀音握着黑子的手有一瞬得停頓…
她落下手中的黑子,面上卻依舊帶着一道恰到好處的笑容:“王爺說笑了。”
殿中便又恢複成靜谧。
直到宮侍端着托盤走了進來,他跪坐在兩人的身前朝兩人奉了酒。
蕭觀音舉過那金樽…
而後是看向那一杯白玉盞,裏頭盛着葡萄美酒,在外頭餘旭的照射下,美酒輕輕在白玉盞中晃蕩,泛起了一波漣漪。
言楚也看着那杯酒:“葡萄美酒夜光杯,陛下還記得臣的喜好。”
他這話說完便落下了手中的棋子,指腹磨着那白玉酒盞,待過了許久他才移到唇邊。
“王爺…”
蕭觀音忽然喚住了他。
言楚的酒盞依舊未曾移開,只是眼中的笑意卻止不住泛開了幾許溫柔…他看着蕭觀音,聲音柔和:“陛下有何事?”
蕭觀音看着言楚,她的紅唇微張似是想說什麽,可最後卻也不過化為一句:“我還未敬王爺。”
她說完這話便朝他遙遙一對…
而後她先仰頭飲盡了杯中酒。
言楚看着蕭觀音,他的指腹磨着手中的白玉盞,一雙鳳眼輕輕合了起來也跟着飲下了杯中酒…酒入喉間,白玉盞砸落在地應聲而碎,過了許久才傳來他的幽幽一句:“這樣好的酒,往後再也喝不到了。”
“陛下…”
卻是宮侍開的口。
蕭觀音搖了搖頭,她只是看着言楚帶着幾分驚愕,聲音也帶着幾分啞然:“你早就知曉,那你為何?”
言楚睜開眼,他擡了手似是想去拂一拂她的面容:“臣說過…陛下想要的,臣都會給陛下。”風拂過兩人的墨發和衣袍,言楚的手擱在棋局之上,他一瞬不瞬地看着蕭觀音,看着她的驚愕和那遮掩不住的悲傷。
棋局上的棋子散落了一地…
而他聽見耳邊傳來她的一句“姬姜!”
姬姜…
真好啊,能在閉上眼睛前再聽她喊這一回。
…
外頭的光線越發昏沉了。
蕭觀音抱着言楚怔怔呆坐在軟榻上,外頭的笙簫之樂還在,而這處卻再也不會有那人的聲音了…不僅這一處,往後這世間都不會再有那人的聲音。
她便這般抱着他,隔了歲月頭一回的親近。
直到那外頭的餘旭散盡,星月皆起,蕭觀音的臉上才落下了一道淚痕。
“卡!”
林森帶頭鼓起了掌。
蕭觀音從戲中走了出來,秦思把水杯遞了過來,毫不掩飾得誇着她:“娘娘真棒,我在旁邊看得都哭死了。”
她這話卻是真的。
兩人的感情仿佛潤物細無聲,明明沒有什麽太大的激烈,可還是讓人止不住想哭。
要不是先前消了聲,只怕場中有不少妹子要哭出聲來。
林森朝兩人走來,他一瞬不瞬地看着蕭觀音,眼中帶着驚豔和贊賞,口中跟着說道:“實在太棒了,你和言楚的搭配讓整部戲都活了過來…”他這話說完便又跟着一句:“我敢保證,這個故事絕對會很火爆。”
他甚至可以預想到這部片子上映,會引來多大的轟動了。
蕭觀音倒是相信林森的壯志豪言…
這部片子的确不錯,無論是劇本還是故事,即便在她看來也算是不錯了。
因着天色也晚了。
蕭觀音便也不再多說什麽,她和幾人說了一聲便帶着秦思回去卸妝了…等卸完妝換好衣服出來的時候,言楚也正好帶着助理走了出來。
如今他身邊的助理看着言楚也很是尴尬…
想自己當初還這樣說過蕭觀音,沒想到人家竟然是蕭家的千金。
因此現在每回看到蕭觀音他都恨不得隐形,好在蕭觀音向來不喜歡記這些小事,自然也沒把他放在眼裏。
言楚倒是一如既往,看着她笑着說道:“你今天的表現很棒。”
“你也是…”
蕭觀音這話卻是真心實意,她如今是越發覺得演戲要是遇到一個好對手,絕對可以帶動更多的情緒…就像她先前有好幾個轉折都是被言楚帶動起來的情緒。
言楚笑了笑,卻是接受了這句誇贊。
他看着蕭觀音開口說道:“需要我送你回家嗎?”
他這話說完便看到一個面容俊美而寒峭的男人正往這處走來,想到這個人的身份,言楚的面上又帶了幾分笑:“看來是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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