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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定好應對策略，路遠舟去補戶口本，許笙趕回公司接待客戶。

這次的客戶是位老太太，許笙連續給老太太打了半個月電話，天天噓寒問暖，對方才同意讓她量量房子的尺寸，先免費出一個效果圖看看。

招呼老太太在沙發上坐下，許笙打開平板，向對方介紹起了自己設計的原木風效果圖：“大姨，你的房子窗戶小，采用原木風設計，可以提亮視覺效果。這是客廳……”

看到效果圖，老太太臉色一沉，打斷了她的話：“你用的什麽顏色啊，木的，連油漆都沒刷，上看去多冷清。不行，牆面要用黃色牆紙，地板用豬肝色，喜慶。這房子用來給我兒子結婚用的，一定得喜慶。”

六十平米，采光并不優秀的房子用豬肝色地板？許笙笑：“姨，你的房子不太适合用豬肝色地板，用淺灰色地磚好嗎？”

“房子是我的，叫你用你就用。”老太太繼續指揮，“電視背景牆要貼花磚，圖案嘛，選個孔雀開屏，對了，孔雀要用兩只綠色的，精神。”

許笙怔了片刻，憋出一個字：“好。”

“電視牆前面再加兩根羅馬柱，要把電視機包在中間。”對方繼續發揮。

本着家裝設計師的職業操守，許笙想試着挽救一下房子的顏值：“大姨，您家的客廳不大，羅馬柱占空間，可不可以把換成線條？”

老太太主意很正：“就要羅馬柱，你實話實說，能不能做吧？”

就算設計方案被客戶完全否定，至少也要保住這個工程。許笙笑顏如花：“能，大姨，你還有其他要求嗎？”

“要加個吊頂，華麗點的。”

許笙真不想昧着良心掙她這份吊頂錢，誠懇地建議：“大姨，您的房子層高才兩米八，加吊頂會顯得房子很矮，再說吊頂清理起來很麻煩的。”

對方異常堅持：“沒吊頂多沒檔次啊，要加。”

許笙已經完全放棄了抵抗，點點頭：“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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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體會到了設計的快樂，相像如同脫缰的野馬，一發不可收拾：“吊頂上的燈用藍色和紫色混搭。”

“嗯……”

“中間的燈要用大水晶燈，挂流蘇的那種。”

“嗯……”

……

說完一堆要求，老太太催促道：“要求就是這些，改吧，我看着你改。”

許笙笑道：“大姨，我約了客戶量尺寸，設計圖改好了再通知您行嗎？”

老太太抱着自己的包，身體向後靠在沙發背上，閉目養神：“我哪有時間等你啊，來來回回的路費誰報銷？你要是做不好，我馬上找別人設計去。”

許笙滿臉谄媚：“可以改好的，那您先喝口茶，我立刻改。”

等改好圖，許笙又将平板拿給老太太過目。

老太太斟酌了半天：“這樣吧，我再去別人家看看。”

到處都是裝修公司，她想貨比三家。

許笙急忙道：“好的大姨，您多比比多看看。不過您先別走，我們馬上要吃晚飯了，您留在我們這吃頓快餐吧？我們吃得簡單，您別嫌棄。”

老太太喜笑顏開，推辭道：“這怎麽好意思啊？”

“有什麽不好意思的，不管您在不在我這裝房子，飯都是要吃的。”許笙招呼助手杜曉曉，“小杜，給大姨拿個盒飯過來。”

等老太太吃過飯離開，許笙又将她送到門口，使勁揮手：“大姨慢走，我等您電話哈。”

杜曉曉憤憤不平：“姐，這老太太要求真多，根本不懂設計，幹嘛一定要做她的生意？”

許笙扭頭看向她，自嘲地一笑：“人家哪裏說要做我們的生意？”許承宇突然轉行，許笙不得不重新将培養重心放回杜曉曉身上，她耐心地教對方，“我們除了是設計師，還是推銷員，我們的設計百分之九十都會被客戶推翻。記住，設計不重要，拿到訂單才重要，客戶永遠大過天。”

剛從學校裏出來不久，杜曉曉還抱有一些幻想：“可是，我們是設計師耶？”

許笙解釋道：“先填飽肚子再談設計，公司裏那麽多人都要吃飯的。不過我會努力，帶領咱們公司成為一流的設計事務所，到時候就是咱們挑客戶了。”

路遠舟之前說會幫她上裝修節目，她還記着這一茬，等上了節目她就有名氣了，到時候她就能專心做設計了。

這時路遠舟的寶馬X5開了過來，停在門口。車窗搖下，裏面是愁眉苦臉，“四商”在線的路遠舟：“笙笙，下班了嗎？一起回家？”

許笙忙跑到駕駛室旁邊，壓低了聲音問：“補到戶口本了嗎？”

路遠舟擡了擡依然生疼的屁股：“別提了，拿戶口本的事不知道怎麽被老頭發現了，他在辦事處守株待兔呢，還踢了我一腳。快回家幫我揉揉，好痛哦。”

老太太到底沒在許笙這裝房子。

裝修市場競争激烈，且因新的購房政策出臺，房屋購買成交量下降。受到影響，許笙公司的裝修訂單銳減，等手裏的六套房子裝修完，居然就再也沒有了項目。

為了保證公司營收，許笙四處跑業務，以事先墊付大部分工程款的方式，拿到了兩個商業項目的裝修訂單。

晚上睡覺前，路遠舟看到她坐在床上，通過網銀将一筆筆材料款轉出去，有點不放心，問：“你墊付了多少錢？”

許笙頭也不擡：“目前大約八十萬，一共要墊付二百六十萬。”

八十萬是她目前所有的積蓄，其他的差額估計要等手裏的項目結清，或是以賒材料的方式進行。

路遠舟吸了口冷氣，坐到她身邊攬住她的肩膀：“如果資金鏈斷裂很危險的，你膽子太大了。”

那當然，當初她一個小姑娘從大事務所離職，自己拉起一支隊伍單幹，在裝修市場上打出一點名氣，憑的就是膽子大。

“裝修公司想拿下商裝工程，很多時候都需要墊付款項。”許笙放下手機，倒在路遠舟懷裏，“這位張經理，我跟他合作過幾次，沒事的。”

路遠舟勸道：“反正你有這麽多存款，接不到工程就休息一段時間嘛，別把自己的本錢搭進去。”

許笙笑道：“我可以休息，工人們不行，都上有老下有小的。特別是那幾個年輕人都不存錢，一個月不發工資他們的房貸就得斷供。”

公司是她辛辛苦苦建起來的，公司裏的水電工、瓦工、泥工、木工等員工，全都跟着她幹了好幾年，經驗豐富，業務能力過硬。要是公司停擺，這些工人一定會被別的公司挖走。

她要是個打工的，手裏有存款，沒活幹的時候也就給自己放假了，可她是老板，就算再困難她也得領着員工往前沖。

商業訂單中的有一個項目是酒吧裝修，許笙做好效果圖，和客戶約了時間，趕到與客戶約定的RMC俱樂部确定裝修方案。

平時她基本不來這種地方，又吵又鬧的，光線也不好，根本不适合談合作。可客戶堅持，她也沒辦法。

舞池中人聲鼎沸，舞臺上幾個金發碧眼，穿着暗紅色旗袍，手拿白色羽毛扇的美女正妖嬈地舞蹈着。許笙一邊扭頭看舞蹈，一邊在領路小帥哥的帶領下上了二樓雅座。

昏暗的皮沙發上，許笙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半長的頭發，濃豔卻不娘氣的眉眼，耳廓上帶着銀色流蘇耳夾，閉着眼睛靠在墨綠色沙發靠背上，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雙手在腹部上自在交扣，纖長的手指上帶着幾枚粗犷的戒指。一身純黑休閑套裝，修長的腿随意架在茶幾上。

在昏暗不明，閃爍不定的燈光中，男人猶如野玫瑰一般在暗夜裏肆意綻放。

“你是設計師許經理？”一個虎背熊腰，穿着黑色短袖T恤的男人走過來問。

許笙回過神，點點頭：“您是徐經理吧？”

“叫我徐明。”徐明指了指沙發，“坐。”

許笙坐在路蘊川身邊，立刻聞到了一陣淡淡的檀香味。

徐明遞給她一份菜單：“想喝什麽随便點。”見她要推辭，補充道，“到這來就要放開點，一邊喝一邊确定效果圖。”

許笙也不扭捏，打開菜單，點了一杯名字平平無奇的長島冰茶。

徐明看上去大大咧咧，實際上卻非常細心，拿着效果圖反複确認細節。

許笙扯着嗓子對抗噪音，用力地跟他解釋自己的設計理念，說得口幹舌燥，還請服務生添了三杯長島冰茶。

好不容易等徐明點頭，在圖上簽下了确認意見，許笙松了口氣，站起身将平板收進包包，同徐明握了握手：“徐經理，下星期我就安排人開工。”

“好的，”徐明笑道，“合作愉快。”

正事辦完了，許笙看了看沙發的路蘊川，問：“請問，他喝醉了嗎？”

徐明一愣：“哦，喝了點。”

許笙道：“他是我哥，我可以把他帶走嗎？”

徐明看她的眼神無比警惕：“不行。”

不能把喝醉的路蘊川丢在這，他這麽帥，會遇到危險的。

“你真的是我哥，我給你看照……”說到這，許笙的腦袋突然斷了片。

她身體一軟，像失去了靈魂的布娃娃似的，猛地向前栽倒。

沙發上的男人睜開眼睛，往前一探，伸出雙手一把将她撈住。

徐明哭笑不得：“我剛才還佩服她呢，喝了四杯長島冰茶，居然一點看不出醉相。”他上前，“老板，我來吧。”

路蘊川擡眼看着他，将手上軟綿綿的人摟進懷裏，笑了聲：“我的……”

徐明像觸電一樣縮回手：“原來是老板娘，老板你早說啊，早說我早就同意她的方案了。”

路蘊川心情很好，只是笑：“沒事，這是你和她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