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麥冬

第40章 麥冬

盛雲錦出去後, 徐晚棠繼續開始驗屍工作。

“龐守,你可記得自己是怎麽死的?”徐晚棠開門見山的問道。

等了一會兒, 營帳中傳來一道有些尖銳, 語調極為輕浮聲音。

“還不就是葉升那老賊殺的我,現下我死了,他也想好過, 叔父定會殺了他給我陪葬。”

龐守是龐太師兄長的幼子,家裏從小嬌慣壞了,讓他性子張揚,無法無天, 就沒有他不敢惹下的禍事。

“你說是葉升殺的你,那他是如何殺你的?”

徐晚棠一邊問着,一邊繼續手裏的工作。

“诶诶诶,你這姑娘怎麽回事,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 誰準許你示意切開我的身體。”

看着徐晚棠用驗屍刀切開自己是身體,龐守不樂意了, 開始言語辱罵。

徐晚棠輕拍了一刀驗屍臺:“聒噪。”

龐守哪裏受過這樣的氣,叫罵的更加厲害。

一番檢查後, 徐晚棠發現了不對勁。

原以為龐守的偏黑的指甲, 是因為在地上摩擦導致的, 但徐晚棠卻發現好像并非如此。

他的指甲中的黑色,像是從皮下滲出來的顏色,不是手髒。

“你在死亡時, 可感受到了心髒皺縮, 腹部絞痛,喘不上氣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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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 叫罵中的龐守頓了一下,努力的回憶自己死亡時的感受。

“好……好像是有一些。”龐守的聲音有些顫抖,“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徐晚棠沉聲回道:“你并非死于頭部重擊地面,導致的死亡,而是中毒。”

“這不可能!”龐守的聲音拔高了幾分,“我可是龐家少爺,誰敢害我!”

說是這般說,但事實擺在面前,龐守就是死于中毒。

為了驗證自己的發現,徐晚棠在他的屍體上,尋找更多能夠證明自己觀點的證據。

徐晚棠用銀針刺了一下他的頸部,銀針并未發黑,說明龐守身上所中的毒并非口服咽下,可暫時排除食物中下毒的可能性。

再接着,徐晚棠開始檢查他身上的傷口情況。

龐守身大面積的傷不多,小創口卻多的一只手都數不過來,真要查起來着實累人。

外頭的吵嚷聲還在繼續,徐晚棠卻像是沒聽到一般,繼續完成手上的事情。

就連龐守的絮絮叨叨的追問,他為何會中毒,徐晚棠都好似沒有聽到一般。

轉眼半天過去,雖然廢了一番的功夫,但龐守的死亡原因卻被證實了。

龐守确實在打鬥中頭部不慎撞擊到地面,造成短暫性的昏迷,但真正造成他死亡的,是毒。

有人趁着他昏迷之際,趁人不備對他下手。

這場打架事件中,意外死亡的不僅僅只有龐守一個人。

徐晚棠站起身子,朝着另外幾具屍體走去。

無一例外,他們的死因都和龐守一樣,死于中毒。

徐晚棠一一對那幾名死者進行了尋問,确定他們在毒發時的症狀,進行比對後,這幾人很可能分都是死于箭毒木的毒素。

見血封喉。

一番忙碌下來,天都已經黑了。

蕭瑟的涼風吹過,周遭的樹吹的呼呼作響,樹枝随風搖曳,發出呼嘯聲。

在夜晚時,這聲音然人有些毛骨悚然,像是某種野獸低鳴。

徐晚棠松了松僵硬的筋骨,猛然想起盛雲錦自打出了營帳後就遲遲沒有回來,也不知道他那處的事情處理的如何了。

徐晚棠帶上鬥笠,剛掀開簾子準備出去找人,就險些撞上來找她的饒陽。

“宋大人,我剛想來叫你吃飯。”

徐晚棠顯然還沒有習慣宋筝的身份,在聽到饒陽叫自己時,還愣了一下。

所幸,出走的意識很快回籠:“有勞将軍挂心了,不知盛大人現在何處”

徐晚棠覺得奇怪,為何來叫她吃飯的不是一道來的盛雲錦。

饒陽看先旁邊的那個營帳:“盛大人還在裏面,我去尋他時,他說還要一會兒才出來。”

“那我在這等等他,将軍若有事的話,請便。”

能讓盛雲錦待在裏頭整整一下午的,想來是什麽重要事情,自己等上一等也無妨。

兩人在外頭,約莫等了有一炷香的時間,盛雲錦才從裏頭出來。

掀開簾子的一瞬間,兩人目光對上。

徐晚棠能明顯感覺出他的疲倦,郁結的眉頭也還沒來得及松散開。

盛雲錦回神:“先吃飯吧。”

饒陽有眼力見的在前頭帶路,兩人在身後跟着。

徐晚棠本想問問情況,被盛雲錦制止了:“吃過飯後在與你說,怕你現在聽了就吃不下了。”

聞言,徐晚棠有些驚訝,能讓見多見多識廣的錦衣衛指揮使說出這番話,想來營帳中是有什麽了不得的東西。

軍中膳食一般,都是大鍋飯,有肉但不多,只能算是肉末星子。

當然味道也是一言難盡,火頭軍們只能保證将東西做熟,且吃了不會得病,就算是過關了,至于味道如何,那就不是他們所需要考慮的範疇。

徐晚棠覺得有些幹,吃的不多,加上一個下午精神緊繃的驗屍,就更加影響食欲了。

盛雲錦倒是完全沒有這種心理負擔,明明是粗茶淡飯,看他卻一點都沒有挑剔的樣子。

許是徐晚棠的視線太過強烈,盛雲錦回看過去:“可是我臉上有什麽東西?”

徐晚棠搖搖頭,唇角微微揚起:“只是覺得盛大人好養活。”

盛雲錦怔了一下,意識到她在說什麽後也笑了:“其實不然。”

徐晚棠來了興致,似乎對他接下來要說的東西很感興趣。

盛雲錦擺正了身子,回道:“幼時挑剔,飯菜不合口味便是一下筷子都不動,一日給父親氣急了,直接給我關柴房餓了兩日。”

說起小時候的事情,盛雲錦自己都笑了。

徐晚棠也是沒想到,風光霁月的盛大人竟然還有這等事跡。

“關了兩日後乖覺不少,在大些又被扔去了軍營,經常饑一頓飽一頓,對吃的也就沒那麽挑剔了。”

徐晚棠細細看了他一眼,能将自己的事情說的這般雲淡風輕,也是需要一點能耐的。

晚膳過後,兩人在位置上稍坐片刻,才說起了各自發現的情況。

徐晚棠先是與他說了龐守中毒一事,盛雲錦眸色沉了許多,不知是想到了什麽。

“你那邊如何”徐晚棠問道,“可與營帳外的喧鬧有關?”

“不錯。”盛雲錦回道,“下午來軍中鬧事的,是那被欺辱而死的女子父母。”

因女兒死的冤屈,且不體面,周圍鄉裏鄉親對他們指指點點。

本來好好一個即将要出嫁的閨女,現下人沒了,他們自然是得來要個說法。

盛雲錦說:“那戶人家是擡着女兒的屍體來這鬧事的,現下屍體就在隔壁營帳。”

徐晚棠晃了一下神:“所以你下午都在與那屍身一處?”

盛雲錦點頭,知曉她驚訝的是什麽:“我雖驗屍本事不如你,但到底辦了這麽多年的案子,一些簡單的判斷還是會的。”

“可有什麽發現?”徐晚棠問道。

盛雲錦眸色微動:“那女子并非自缢身亡,是他殺。”

雖然從下午的情況來看,葉升涉及的案件沒那麽簡單,徐晚棠還是有些意外。

死者皆為他殺,大張旗鼓的鬧大事件,就是為了置葉升于死地?

兩人核對了一下各自手頭上的線索,徐晚棠決定去看看那個女子的屍身。

盛雲錦則去找了一趟葉升,交代一些事情。

徐晚棠進帳後,就看到那具安靜躺着的屍體。

死亡時間已不短了,她的身上仍舊穿着那件被撕碎到,連蔽體都有些困難的衣物。

“你叫什麽名字?”徐晚棠走到她面前,輕聲詢問。

女子似乎很害怕,用顫抖的聲音說道:“麥冬。”

“別害怕,不會有人在傷害你了。”

徐晚棠盡可能将自己的語氣放柔和些,免得在驚擾到她。

從屍表來看,麥冬臉頰上多處青紫色的淤青,眼角嘴角都有破口。

破口處的血跡已經幹涸,原本鮮豔的紅色,現在變成了黑褐色,血塊凝固在一起,看起來十分咋眼。

她的脖頸上有一道明顯的勒痕,徐晚棠仔細觀察了一下勒痕的走向。

與自己上吊自盡的勒痕不同,麥冬的勒痕整體往後。

就像是有人用繩索套住了她的脖子,利用反背的形式,用力拉扯繩子,最後導致她窒息身亡。

在她咽氣後,才将她吊挂起來,僞裝成自殺身亡的樣子。

可奇怪的是,麥冬被發現時,是屍體吊挂在營帳前。

她一個村戶女子,是如何做到躲避巡邏士兵,直到次日天明才被發現屍身。

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麥冬,你可還記得,自己生前最後一刻發生了什麽?”

麥冬的死疑惑太多,徐晚棠想着,若是能想起什麽,也許對案件有不小的幫助。

“沒有發生什麽特別的事情,吃過晚飯後,我感覺很困倦,就進屋歇下了。”

在說起自己死亡前的那段時間,麥冬的語氣有些不肯定。

徐晚棠頓了一下:“吃過晚飯後立馬就困倦了?”J

麥冬仔細想了想:“是。”

“我熟睡前,好像聽到了點動靜,有人在說話。”麥冬說,“可是我太困了,聽不清他們在說些什麽,只依稀聽到一句,沒有時間猶豫了,趕緊動手。”

徐晚棠眸色微沉:“你可有在晚飯後,就立刻犯困的習慣?”

這一點,麥冬回答的很肯定。

“沒有。”麥冬說,“以往用過晚飯後,我還有洗碗洗衣,幫父母燒洗澡用的熱水,這麽早犯困還是第一次。”

徐晚棠眸色微動:“我想檢查一下你身體中是否有中毒的跡象。”

麥冬頓了一下:“檢查中毒,可需要破開腹部?”

徐晚棠知曉,屍身完整不僅僅的體面,也是對來世的一種渴求與向往。

沒有人願意,在自己死亡後還知曉自己的屍身受,那對于他們來說,是一件很殘忍的事情。

徐晚棠坦然回道:“一般銀針可以探出是否有中毒跡象,但若是要知曉是何種毒素,剖屍驗骨是最直接的辦法。”

聞言,麥冬沉默了一陣,似乎有些猶豫。

“好吧。”麥冬最終還是猶豫的答應了,“徐姑娘,有勞你了。”

徐晚棠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些什麽,一切都在無言之中。

剖驗開始。

因着有龐統等人的先例在前,徐晚棠自然不能排除,若是麥冬中毒,是見血封喉的可能。

銀針刺入喉部,并未有發黑的跡象。

往腹腔探測後,結果與探喉一致,都沒有變黑的跡象,也就排除了中毒的可能。

結合吃過晚飯後犯困的跡象,第二步要檢測的,便是迷魂散等藥物的可能。

迷魂散的藥效不好檢測,尤其是在死亡後已經有一段時間的情況下,能檢測到的可能實在不大。

徐晚棠也就是抱着試一試的态度,結果與預期的一致,檢測不出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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