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惜羽
第36章 惜羽
沈安菱眼圈含淚,拼命搖頭。
“姐姐,如果嫁入顧府,每天看到他還要裝作視若無睹,我會更難受。”
“那你到底想如何?”
知道自己這個妹妹素來認死理,卻未曾想到她如此一根筋。
沈安菱左思右想不知如何是好,一時也沒了主意,只是說不想嫁入顧家。
她不喜顧濯纓,更害怕刁蠻刻薄的長公主。
又道,若是能同為平妻還好。
萬一進門後變成一妻一妾,地位高低不同,時間長了,姐妹間生了龃龉如何是好?
沈安菁陡然驚醒。
因聽母親之言,她這些日子滿心只想着姐妹一起進府,相互有個照應。
卻未想過一妻一妾之事。
她為正妻自然好,若是顧濯纓那纨绔非要選妹妹當妻,她這一輩子都要被沈安菱壓在頭上。
思及此,頓時警鈴大作,脊背發涼。
“我也知你有萬千不願,可那能怎麽辦?總不能拂逆母親之意吧?”
她頓住,似在下巨大決心。
“若你實在不願,那便由我這個長姐獨擔此事。”
沈安菱淚眼朦胧,驚愕擡眸。
沈安菁用帕子細細給她拭去淚水。
“明日你只要助我嫁入顧家即可。”
“我們姐妹二人,只要有一人能嫁入顧府,也不算辜負母親叮囑。”
“若是事成,你不必日日在顧府受煎熬,也能随時借着探親名義去顧府看一眼那随從,以解相思之苦。”
“我是你姐姐,能幫你的,只有這些了。”
沈安菱感激涕零,撲到對方懷中,嗚咽喊姐姐。
沈安菁溫聲寬慰幾句,又細想了明日之事後,将自己的盤算講述一遍。
沈安菱拼命點頭,喏喏連聲。
姐妹二人聊了許久,這才各自安心入睡。
*
一早起床,秦歸晚将褥子翻了底朝天,青枝好奇詢問:“主子,你要找什麽?”
秦歸晚驟然頓住手,細小的躁意好像蛛絲般黏在心上。
“沒什麽。”
昨日疏忽了,不該把護膝随手塞在褥子下的。
那人拿走東西,不知要如何自作多情,以為是專門做給他的。
用了早飯和藥,秦歸晚照例開始抄經,第一遍剛寫一半,沈從藍跑來了。
青枝板着臉道:“二公子,主子在抄經,你不可以打擾。”
沈從藍乖乖坐在一旁看着,不敢出聲。
秦歸晚忍不住勾唇。
雙目恢複期,第一次模糊見到沈從藍時,她吓了一跳。
和沈晏之太像了。
後來逐漸複明才看清,他比沈晏之要高大一些。
明明是七分像的五官,卻完全沒有兄長的冷冽成熟感,而是滿滿的少年氣。
因癡傻原因,乖巧坐下時,如一只聽話的馴獸。
她不喜沈晏之,卻對沈從藍實在讨厭不起來。
沈從藍努力控制自己不言語,直到秦歸晚放下筆,這才敢出聲。
“姐姐,我的小瓦狗丢了,在你這裏嗎?”
秦歸晚從未在佛堂見過小瓦狗,轉頭看向青枝。
青枝搖搖頭。
“不在,二公子,你從未帶小瓦狗來過佛堂。”
“不如你回去再找找,若是實在找不到,讓大公子再給你買一個便是。”
沈從藍“哦”了一聲,耷拉下腦袋,泫然欲泣。
秦歸晚不忍看他這般可憐,要給他講故事。
沈從藍不聽,搖搖頭走了。
青枝望着他的背影,極為不解。
“平時只要給二公子講故事,他便什麽都不要了,今日居然故事也不聽就走了。”
“看來這個小瓦狗玩物對他很重要。”
秦歸晚抿了抿唇,“青枝,我們一起找找。”
“許是二郎不小心把東西落在佛堂哪個角落,我們沒發現而已。”
*
顧濯纓一早便被奴仆喊醒,收拾完後,陪着定國公去迎客。
定國公當年和昭華長公主成親後,顧家來上門相認,說當初将他逐出家門只是一場誤會。
顧仲肅雖同意認顧家,卻不願再認祖歸宗,在府裏單獨建了祠堂。
故而,今日不必專門去顧家宗廟,整個儀式都在府裏完成。
京都的達官貴族幾乎全來了。
一時間,顧府門庭若市,賓客如雲。
不少當家主母帶着未出閣的女兒來觀禮,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儀式的吉時未到,夫人主母們衆星拱月般圍在長公主身邊,說巧話讨其開心。
而後相互使手段,讓自己女兒上來拜見長公主。
長公主雖已年近五十,卻保養極好,眼角細紋也不掩她的妍麗容貌。
因通身富貴威嚴之氣,即便笑,也帶着上位者的威壓氣勢。
姑娘們不敢在她面前造次,皆規規矩矩立于一旁,時不時上前露個臉。
朝堂官員們則圍着定國公和顧濯纓侃侃而談。
因實在想不到有什麽能誇顧濯纓的,便不斷誇他樣貌英俊。
這纨绔雖不學無術,可生了一副貌若潘安的好皮相。
再配上股矜貴和慵懶同在的風流氣質,在京都獨一無二,着實無話可說。
顧濯纓聽得心煩意燥,只盼着吉時早點到。
終于盼到冠禮即将開始,景崇帝卻帶着太子忽然駕臨。
衆人正要下跪高呼萬歲,景崇帝朗聲大笑:“我以濯纓舅舅身份來此,各位不必拘謹,更不必行禮。”
話雖如此,衆人卻不敢起身,依舊規規矩矩行完了禮。
長公主笑盈盈上前,邀請皇上親自幫顧濯纓加冠賜字。
衆人齊聲附和。
景崇帝出宮本就是此意,因而并未拒絕。
他按照規矩,親自給顧濯纓加冠三次後,沉聲道:
“濯纓,你已二十弱冠,自今日起,朕要你激濁揚清、修身潔行,真真正正對得起“濯纓”二字。”
“古人雲:夫君子愛口,孔雀愛羽,虎豹愛爪,此皆所以治身法也。”
“朕賜你“惜羽”二字,望爾慎始敬終,恪守不渝。”
顧濯纓明白其中深意,恭敬行禮。
“惜羽謹記在心,必不敢忘。”
景崇帝颔首而笑,揮揮手,太監上前,當衆宣旨。
封顧濯纓為五軍營右軍副千戶,從五品,三日內任職。
話音一落,四下嘩然。
按理,無從軍經歷,不得有此職位。
可衆人不敢置喙,生怕再觸天子逆鱗。
有些人忍不住看向顧濯纓。
見他楞在原地未動,頓時暗笑。
皇帝這是鐵了心要對這纨绔千錘百煉。
大楚京都有三大營,其中數五軍營最苦。
平時輪訓各地新兵,戰時上陣殺敵。
副千戶要跟着一起訓兵,每日辛苦不說,還要風吹日曬。
這纨绔平時除了吃喝玩混,未幹過一件正事,又有嚴重潔癖,也不知進去會不會哭爹喊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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