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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無事。”
顧鐘一擡手,目光淩厲略過顧盛發顧盛才二人,只等二人起身時,早已化為怯意,他有些讷讷的開口,看起來是被久久欺壓才得舒展的無措。
“不過,我沒有偷拿三舅母的金镯子,三姐姐,你說是不是?”
顧泱泱有些心疼,擡手示意他脊背挺直。顧鐘順勢站直身子,只覺得後背顧泱泱的手掌并沒有順勢離開,反而,為他捋順了因打架起了皺褶的長衫。
肌膚接觸間傳來的點點暖意,順着接觸的衣物,似春雨般潤物細無聲,融入顧鐘的體內,讓他湧起一種沖動,若是能把這位所謂的三姐姐,永遠禁锢在自己身邊該多好。
可随機,骨子裏的嗜血無情讓他斬斷這才湧起的情思。
他有他的目标,完成目标後,這顧家衆人,一個都活不了。
顧泱泱這邊,捋順顧鐘衣物後,才點頭,“方才三嬸嬸已經承認了,這不,還拿了宋家的古籍字帖送給四弟作為賠罪。”
顧盛啓幾人詫異看了過來,宋氏有些不自在朝顧鐘道,“鐘哥兒,是三舅母把手镯放迷了手,冤枉你偷了東西,對不住啊!”
“不是,娘,就算你錯怪了他又如何?!難道還要你個長輩和他道歉?小爺我今日,就要拿顧鐘這小子的血肉做花肥!!”
顧盛啓見親娘給他素來看不上的顧鐘道歉,又見丫鬟捧着的書籍字帖是宋家外祖父給自己的,如今卻便宜了顧鐘這個野種,氣得額頭青筋直冒,指着顧鐘破口大罵。
說完,顧盛啓扔了字帖,撸起袖子大步朝顧鐘沖了過來。
紅纓下意識的閉眼,完了完了,就四少爺那小身板,哪裏經得住大少爺一拳頭。
“啪”的一聲,拍打聲讓衆人心底一凜。
完了!
聽這響動,只怕明日裏顧府要為四少爺辦喪事了。
紅纓顫顫巍巍的睜開眼,卻見顧泱泱站在顧鐘面前,一巴掌拍掉了大少爺要對四少爺動手的手掌。
她方才一着急竟然忘了,自家姑娘可是跟着二老爺學過拳腳的。
只顧盛啓被打,氣勢不止沒有消下去,甚至,還指着顧鐘破口大罵,“只知道躲在女人後面,顧鐘!你算什麽爺們兒?!”
顧鐘大眼眨了眨,有些無辜,盯着顧盛啓被顧泱泱打過的左手,又是羨慕又是嫉妒,他也想被三姐姐打!
“是三姐姐要護着我的。”
“她護着你,你就不敢出來了?懦夫!”
顧盛啓更氣了,伸手就要撥開顧泱泱,揪出藏在她身後的顧鐘。
顧泱泱哪裏肯讓,恨鐵不成鋼的怒吼,“顧盛啓!你不問事情緣由,就給四弟定了罪。若是嵩山書院的先生們還有祖父知道你不辨是非,不懂得兄友弟恭,你明年春天,還能進嵩山書院嗎?”
“就算是進不了嵩山書院!我也要給我娘出氣!”
顧盛啓怒氣上頭,沖過來就要對顧鐘下手。
“你敢!!”
顧泱泱深吸一口氣,牢牢擋在顧鐘面前。
然而,比顧泱泱舉動更快的是顧鐘,他輕輕一擡腳,一個石子悄然而出,直擊顧盛啓的膝蓋。
顧泱泱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顧盛啓已經撲通一聲,摔倒在地上。
宋氏吓的一激靈,連忙沖上前扶起顧盛啓,然而,他牙花迸濺,當頭的大門牙正好磕在青磚地面上,沒了一個。
“疼......釀~”
顧盛啓捂着嘴喊疼,說話含糊不清。宋氏見唯一的心肝肉受了傷,哪裏還顧得上別的,朝顧泱泱告罪後,便攙扶着顧盛啓急匆匆去請大夫。
顧鐘有些遺憾的盯着顧盛啓離開時,垂在身體一側的左手。方才,三姐姐碰了他左手,好可惜,不能打折了扔掉。
“三姐姐,你怎麽了?”
顧鐘目光從狼狽逃竄的宋氏母子身上收回來,疑惑看向顧泱泱。
“無事。”
顧泱泱搖頭,她看向顧鐘左腳,她剛剛似乎是聽到了顧鐘擡腳的聲音,随後,便是石子的破空聲,緊接着,便見顧盛啓摔倒在地。
若說是巧合,未免太巧了些。
餘光瞥見顧盛發顧盛才二人要走,顧泱泱喊住二人,“古有廉頗負荊請罪,兩位兄長博學多識,想必比我這內宅的女子知道,若是冤枉了人做錯了事,該如何行事?”
“我兄弟二人,原本是為了給大哥出氣,這才冤枉了四弟。不過錯便是錯了,自是該罰。”
顧盛發頓住腳,一咬牙,也不理會顧盛才拼命使眼色,朝顧泱泱道謝,“多謝三妹妹提醒,我兄弟二人這就去祠堂領罰。另外,我這裏有外祖父贈送的徽墨并澄泥硯,一并贈給四弟作為歉禮。”
顧泱泱倒不是稀罕這點兒歉禮,只錯了便是錯了,為顧鐘撐腰一次,日後他們想要再下手,便要掂量着。
顧鐘見這二人強壓下心中不滿服軟,尤其是顧盛才暗地裏,惡狠狠的瞪了顧泱泱一眼。
他有些不快,喊住二人道。
“我聽聞林老知縣素來為官清正,想來是廢了不少功夫才尋來上好的徽墨澄泥硯,二哥和三哥的都給了我,怕是不妥當吧?”
顧盛才想到這珍貴的澄泥硯和徽墨,越發舍不得,但顧盛發瞬間聽明白了顧鐘的言外之意。
他方才把外祖父拿出來說事兒,就是為了讓顧泱泱高擡手放過自己兄弟。毆打自家兄弟到底不是什麽好事兒,真要追究,只怕嵩山書院的先生們,真的會不讓他們兄弟去讀書。
而顧鐘此刻說什麽為官清正,分明是拿這話堵自己。誰人不知,林大舅新近買了幾十畝上好水田并幾家店鋪,此刻再說什麽外祖父為官清正,怕不是早就知道了林家的秘密?
顧盛才見哥哥遲疑,瞬間也想通了這些,瞬間動了殺心,而顧盛發警告似的看了他一眼,連聲道,“四弟收下這徽墨和澄泥硯,絕對沒有問題。我們兄弟二人這就派人給四弟送去。”
顧泱泱點頭,目送二人去了,才看向顧鐘,正要開口說話,就聽見顧鐘感激看向顧泱泱,“三姐姐,今日多謝你,若沒有別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顧泱泱四處環顧了一下,見他獨身一人,好奇問到,“清風呢?我讓他跟着你,怎麽不見他?”
“清風,清風被我派去碼頭,去看看二叔叔和二嬸嬸什麽時候回來。”
顧鐘的話讓顧泱泱一震,母親和父親,怕是這個時候早就出了京城,正在河道上呢。
若是快,只怕再有幾日便到了,若是慢,少也要半個月。
只方才就覺得天色不好,不知他們夜裏會停在哪個碼頭歇息。
顧鐘見顧泱泱突然沉默,知她是想念父母。
想到記憶中對他頗為不錯的所謂的二舅母,莫名心底有些不舒坦。
磨了磨牙,罷了,生身父母,早晚有一日,三姐姐會看重他多過父母。
擡頭看了眼天色,見秋風卷起塵沙,鋪天蓋地而來,迷得眼睛有些看不清。遠處,烏壓壓的一片黑雲遮天蔽日,不過眨眼,便覺得有雨滴落了下來。
顧鐘拉着顧泱泱沖往泱華院沖去,“三姐姐,快走!要下雨了!”
剛到泱華院,顧鐘便要告辭,顧泱泱見他渾身濕了大半,被顧盛啓等人揍得鼻青臉腫的,看着好不可憐,當即拽住他。
“你回去也沒個貼心人,今日就在三姐姐這裏睡了,身上的傷若是不能拿熱酒化開,仔細明日你走路都難受。”
顧鐘身上濕了大半截,顧泱泱跟他一同回來,身上自然也濕了半截。
早就有小丫鬟拿了油傘出來,只逐漸風大雨大,油紙傘沒有什麽用,也逐漸淋濕了,透着裏頭嫣紅的顏色來。
顧鐘被她拽着一踉跄,雨天路滑,只覺得撲到一片溫香軟玉中。
和撥弄裙擺時一樣,那股輕綿淡雅的幽香襲來,顧鐘只覺得渾身舒暢。方才因為顧盛啓等人而起了的殺意此刻盡數瓦解,渾身像是泡在軟綿綿的熱水中,無一處不舒坦。
好不容易站穩身子,面紅耳赤的被顧泱泱揪着進了屋,再回神時,已經是西廂房的浴桶中泡着了。
顧鐘昔日曾在軍中,聽過些污言穢語,因他長得清俊像個女孩兒,更是被人當成娈童調笑過。只曾經敢調笑他的人,早就化成了白骨。
而今日,和他親密接觸的,是這個身體名義上的姐姐。
姐姐啊!
顧鐘擡手,琉璃似的瞳仁還帶着些許迷茫,他撫摸上自己消瘦的肩膀,一路溜達溜達往下。聽說,女人總是喜歡強壯些的男人。
他雖然不弱,可看起來過于羸弱了些。
不然,往後多吃一碗飯?
反正他在顧家,就算是長得快些,和那個人相似些,也不會有人會那麽快找到他吧?
顧鐘仰起頭,長睫顫了顫,舒了一口氣,似痛苦又似暢快。
“鐘哥兒?”
顧泱泱就在正堂,和紅纓點着繡房為顧鐘趕制的衣裳。進了秋日,便一日冷似一日,夾襖錦袍都需要穿起來。
早上才吩咐的繡房,十多個繡娘聯手做活兒,才一日,便裏裏外外送了十多套衣裳。
剛準備把衣裳放到東側間的櫃子裏,就聽到顧鐘似乎是痛苦的呻-吟了一聲,連忙隔着螺钿卧冰求鯉的屏風問,“怎麽了?可是身上不舒坦?”
顧鐘動作一停,擡手,見水面玫瑰花瓣随波蕩漾,目光一閃,想到了今日看到過嫣紅顏色。
捏這個觸感柔膩的玫瑰花瓣,擡手,捏着個柔順沒有任何掙紮的玫瑰花瓣碾碎。花汁零落香軟氣息在鼻腔肺腑經久不息,讓他骨子裏奔湧的弑殺越發蒸騰。
是姐姐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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