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心動
心動
深夜,夜風很涼,今夜的天空,連星星都很稀少,只一輪明月懸在天上,灑下清冷卻柔和的光。
韓令坐在寺廟外的地面上,靠着柱子睡着,他做了一個夢。
周圍的場景十分模糊,笑靥如花的蘇羨琬伸出小手指,對他說——師兄,那我們來拉鈎,你要永遠保護我,不然你就會受到懲罰的。
他笑她的幼稚,卻将手指伸了過去。
突然畫面一轉,她迅速沖到他的身前,然後漫天的鮮血,她躺在他的懷裏,笑着對他說——這次換我來保護你一次。
他皺眉看着她,用力搖着頭,看着那從她嘴裏不斷流出的血,仿佛要将人都淹沒——
韓令倏地睜開了眼睛,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竟已布滿了細汗。
他一定是瘋了,才會做這種無聊的夢,他是大魔頭韓令,在他手中咽氣的人不計其數,他怎麽可能會怕見血!
樹林中隐隐傳來幾聲狼叫。
韓令起身走進寺廟,來到榻旁坐下低頭看着蘇羨琬。
她的臉色慘白如紙,不知道是因為冷,因為疼還是因為害怕,她的五官皺在一起,整個人裹緊了被子,蜷縮起來,變成小小的一團,她就像個活不過夜的孩子。
“最後一次。”,韓令小聲說着,拉過蘇羨琬的一只手,又為她渡內力,直到見她的臉上稍稍有了些血色,他才将她的手塞回被子裏,又為她掖了掖被角。
做完這些,天已蒙蒙亮,韓令走出了寺廟,狼的叫聲讓他覺得很吵,他尋着狼的聲音而去。
天大亮時,蘇羨琬才醒來,一夜過去,她覺得自己的身子好像恢複了不少,她試着下了榻,自己行走,也沒有十分吃力。
她走出寺廟,看見了用木頭支起來的火堆,韓令正在烤着一只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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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來韓令之前對她的态度,她有些躊躇,不知該不該上前打聲招呼。
“你叫什麽。”,坐在火堆前的韓令甚至沒有回頭,他的聲音低沉。
蘇羨琬匆忙的擺手:“我……沒叫啊。”
蘇羨琬的聲音輕輕柔柔,夾雜着一股病态,飄進韓令耳中。
韓令驀地将手中的樹枝扔到地上,起身回過頭怒視着她:“那你就好好回去躺着,別出來煩我。”
蘇羨琬怔怔的眨了眨眼睛,轉身走了進去。
過了一會兒,韓令手裏拿着一個雞腿走了進來,看着裹着棉被抱着腿坐在地上的蘇羨琬,他先冷着臉将她從地上拉回榻上坐着。
察覺到蘇羨琬瞪着那雙皎潔的眼睛看着他,他強行把雞腿塞到她手上,語氣兇巴巴的:“沒事別坐在地上,別把棉被弄髒了。”
說着,他又走了出去。
蘇羨琬低頭看着這一看就已經有許多年頭未洗過的髒棉被……
她嘆了口氣,算了,不對的人,做什麽都是不對的。
她低頭咬了一口雞腿,然後伸手随便在臉上一抹,笑了笑道:“居然好吃哭了。”
韓令去了一趟掩春坊,向王媽媽要了一件新裙子,又去三樓見一娘。
一娘仍在屏風後面,只能叫人看見她的輪廓。
韓令進了屋子後,二話不說便跪了下去,“師父,徒兒回來了。”
一娘毫不意外,“回來了便好,可還記得是誰對你下毒?”
韓令沒有一刻猶豫,搖頭道:“不記得了。”
一娘點頭。
韓令又道:“師父,徒兒有些事要去辦,很長一段日子恐怕不能留在千山。”
一娘又點頭:“去罷。”
韓令走出屋子後,輕兒從屋子的隔間走了出來,她來到一娘身側,為一娘倒了杯茶。
一娘笑了笑,對輕兒道:“令兒在幫着琬兒隐瞞。”
輕兒薄唇微抿,皺眉道:“師父,大師兄會不會沒有完全恢複?”
一娘搖了搖頭,站起來從屏風後走出來,“令兒已經恢複了,他中的也不是毒,而是蠱,情人蠱,只怕蠱易解,情卻不易解。”
輕兒失神。
一娘轉身拍了拍輕兒的手背,囑咐道:“明日我會離開一陣子,若有人來找我,便只能由你來接待了。”
輕兒點頭:“是,輕兒明白。”
一娘見輕兒一副糾結樣子,含笑問道:“同師父,也有不能說得了?”
輕兒眨了眨眼,還是開口:“師父您是想去……?”
一娘點頭:“那兩個孩子傷得都重,令兒的心事也重,一定不會主動開口求我,到底是我千山的孩子,我怎麽能不管呢,至于琬兒,我只答應那皇帝把女兒還給他,可沒說答應讓她受欺負。”
輕兒點點頭,不再說話。
上午過去,下午的時候,蘇羨琬又覺得身子不那麽好了,渾身的力氣似乎全部被抽走,她又慘白着一張臉把自己裹在被子裏。
韓令提着藥拿着裙子回來,他直接将裙子扔在蘇羨琬臉上,可蘇羨琬像是沒有絲毫知覺,一動不動。
韓令放下手中的藥,皺着眉走到她旁邊,将她頭上的裙子拿起放在一旁,見她臉紅彤彤的,嘴裏不停嘟哝着冷。
韓令用手去探她的額頭,滾燙,他又摸她的臉頰,也是滾燙,她根本是燒得不省人事。
買來的藥哪裏有治療風寒的效果,韓令咬了咬牙,直接飛出這片林子。
再回來時,他手裏提着個老大夫的衣領,老大夫手裏提着個大大的藥匣子,簡直吓得屁滾尿流。
韓令指了指蘇羨琬,老大夫連滾帶爬的過去,幫蘇羨琬看病,還不時地擦着額頭上的汗。
過了一會兒,他從藥匣子裏抽出幾樣藥,稱好後用紙袋包好,顫顫巍巍的走到韓令身前,聲音顫抖:“這位姑娘燒得太厲害了,這是我為她開的藥,不過……”
韓令眉頭一皺。
老大夫一抖:“沒準燒糊塗了,會有點什麽後遺症。”
“什麽後遺症?”,韓令問他。
老大夫又擦了擦汗,“這……我也不好說。”
韓令從老大夫手中奪過藥,“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老大夫如釋重負的跑了出去,雖然他并不知道,何處是歸途……
韓令把兩樣藥都為蘇羨琬熬好後,将她扶起來,給她灌了進去,她的确燒得厲害,不時地說些他聽不清的胡話。
夜晚,韓令照舊靠在寺廟外的柱子上睡,脖子上卻感受到一絲溫暖與柔軟,他猛地睜開眼,便見臉頰微紅的蘇羨琬,雙臂挂在他的脖頸上,一身淺綠色薄紗裙,正笑着看他。
他一時看愣了,反應過來後,他皺了皺眉,一把将蘇羨琬的兩只手臂拽了下去。
還未等他開口,便見蘇羨琬一副委屈樣子,眼睛紅彤彤的,馬上要哭出來的樣子,“疼。”
韓令掃了一眼他剛剛拽着的她的手腕,的确紅了,他嘟哝了一句麻煩,敷衍的伸手幫她揉了兩下,冷言冷語道:“大半夜的發什麽瘋,若是身體恢複好了就走,別再耽誤我的時間。”
蘇羨琬哪裏有管他在說什麽,她的雙臂又攀上他的脖頸,聲音軟軟的:“師兄,你帶我去樹林裏看螢火蟲好不好?”
韓令覺得她不太正常。
他伸手又去摸她的額頭,還是熱,他又想到那老大夫臨走前說的“後遺症”,這才明白過來。
韓令不相同蘇羨琬說廢話,他直接打橫抱起蘇羨琬往廟裏走,蘇羨琬異常興奮,笑着問他:“是廟裏有螢火蟲嗎?”
韓令将她放到榻上,把棉被随便往她身上一扔,不耐煩道:“閉嘴!睡覺!”
蘇羨琬嘴巴一癟:“為什麽這麽兇。”
她同平時太不一樣,燒糊塗的她像個無理取鬧又惹人憐愛的孩子。
韓令嘆了口氣,臉色變得有些不自然,他的語氣稍稍平和,有些哄她的意思:“睡覺吧。”
“不帶我看螢火蟲,我就不睡覺。”,蘇羨琬搖頭。
已經入秋,還哪裏來得螢火蟲。
韓令實在沒法子了,像以往每個夜晚一樣的狼叫聲又傳來,韓令眉毛一挑。
他将治理風寒剩下的半碗藥湯拿了過來,對蘇羨琬道:“喝了它,我就帶你去。”
蘇羨琬欣喜若狂,美滋滋的将那半碗藥湯喝了。
想起當時灌她喝藥時她的痛苦表情,韓令頓時只感迷茫。
韓令自然沒帶她去看螢火蟲,因為這個時候早就沒有螢火蟲了,但當她看見草間一個個綠色的光時,她開心得不得了,指着那綠光對韓令道:“是螢火蟲!謝謝師兄帶我看螢火蟲!”
韓令立在一旁沒說話。
蘇羨琬向前奔去,才跑了兩步,立刻被韓令拽了回去,“老老實實站在這裏看!”
蘇羨琬不高興了,“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不看就回去。”,韓令已經十分不耐煩。
蘇羨琬坐在了地上,看着那綠光又傻笑起來,韓令借着月光看着她,竟從她臉上看到單純與美好。
“師兄,螢火蟲原來也會叫嗎?嗚嗚的叫。”,蘇羨琬天真的看着韓令。
兩人注視着彼此,韓令忘記了回答。
夜靜靜的,只有“螢火蟲”的叫聲。
過了一會兒,蘇羨琬突然撲到了韓令的身上,韓令下意識抱住了她,然後便聽她喊起來:“媽呀有狼!”
看來她清醒了。
那草叢中的綠色光芒,可不就是一雙雙狼的眼睛。
蘇羨琬很迷茫,不明白自己怎麽跑到這兒來了。
韓令意識到她在害怕,一時間也不知道該不該放開她,他索性繼續抱着她,問她:“你叫什麽?”
蘇羨琬閉着眼睛回答他:“有狼,我害怕,控制不住就叫了啊。”
“你的名字,叫什麽?”,韓令重新問道。
蘇羨琬一怔,突然想起那時候的對話。
“你叫什麽?”
“我……我沒叫啊。”
原來他是在問自己的名字叫什麽,可這更讓她覺得莫名其妙。
蘇羨琬太害怕了,不敢松開韓令,“蘇羨琬啊。”
韓令突然放開了她,将她從自己懷中推了出去,轉頭就走:“身體恢複好了就自己走吧,別來拖累我。”
蘇羨琬其實是一個挺有骨氣的人,如果不是她太怕狼的話……
韓令的步子很大,蘇羨琬跑着拼命追,狼叫聲不絕于耳,蘇羨琬失控大喊:“你等等我!我以後不拖累你了!但你這次能不能等等我!”
韓令停下了腳步,聽着身後細碎的腳步聲,他回過頭去,走到蘇羨琬身旁,一把将她扛了起來。
世界安靜了。
蘇羨琬呆住。
不耐煩的聲音再度響起:“再吵就把你扔了喂狼!”
回了寺廟,韓令将蘇羨琬扔在榻上,一語不發,便又一個人走出寺廟,依靠在柱子上,奇跡般的沒了睡意。
同樣沒有睡意的還有退了燒的蘇羨琬,恐懼感消退,其他的感官突然翻湧,她将頭蒙在棉被裏傻笑。
蘇羨琬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睡着的,但她知道她是被藥味熏醒的,睜開眼睛,她便見冷着臉的韓令,拿着一碗藥湯站在榻旁。
見她醒了,韓令将藥碗遞給她,“傷好了就趕緊走。”
蘇羨琬覺得她應該拿出她的态度來,她向來是個坦蕩的人,會直視自己的內心,或許在她為他擋那一掌的時候,又或許在他扛起她走的時候,有些東西徹底變了。
她看着韓令搖了搖頭,“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就這樣病着好了。”
韓令很不理解。
她總是能将他惹得心煩。
根本不同她廢話,韓令直接捏過蘇羨琬的下巴,強迫她張嘴,蘇羨琬掙紮着喊道:“我不喝藥,我不要病好,我不要你趕我走!”
韓令松開了她。
蘇羨琬眼中滿是希冀,伸手去拉韓令的衣袖,“師父不讓你離開的,可你那個時候還是來救我了,師兄,你其實也不忍心把我一個人丢下的,對吧?”
韓令緊皺着眉頭沒有說話。
他不說話,蘇羨琬就那樣看着他,用充滿希冀的目光看着他。
整個破廟安靜下來。
“公主,你可叫你皇叔好找啊。”,穿着華美袍子的蘇靖宇走了進來。
蘇羨琬記得蘇靖宇,她與韓令在掩春坊時見過他,他還打了韓令一巴掌,想到那一巴掌,蘇羨琬頓時對蘇靖宇充滿了敵意,完全沒有注意到韓令握緊的拳。
今日的蘇靖宇客氣了許多,笑得彬彬有禮,宛如以前的曲淩風,“公主,本王是你的皇叔,聽聞你被師門欺負,此次本王奉你父皇的旨意,将你接回宮中,以往發生了什麽,那皆是誤會。”
雖說蘇靖宇這話說得莫名其妙,但蘇羨琬仍聽得出,他是在對自己說話。
只不過朝廷沒有給蘇羨琬留下任何好印象,她戒備極重,“我不會相信你的話,也不會同你走,我要和我師兄待在一處。”
說着,她往韓令身邊靠了靠。
蘇靖宇大笑幾聲,像是在笑她的不懂事,“有何不信,你只是自小便被虜去千山罷了,你的娘是你父皇此生唯一的皇後清琬皇後,這也是你名字的由來,你是皇後唯一的女兒,是最尊貴的公主,如今你父皇好不容易尋回了你,你怎不願回去同你父皇共享天倫?”
這些話或許能打動原本的蘇羨琬,因為畢竟血濃于水,可卻萬萬打動不了現在的蘇羨琬。
對于現在的蘇羨琬而言,這個世界只有一個人是她敢于去依靠也想去依靠的,那便是韓令。
“違背師父的意願也要去找你,難道不是因為當時的我只是你的傀儡嗎?”,韓令突然冷笑着出聲。
蘇羨琬僵住,剛剛的所有勇氣皆因他簡單的兩句話而湮滅。
韓令直勾勾的盯着她,目光中滿是敵意與嘲弄“難道你以為,中蠱的時候,我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願的?”
她怔怔的看着他,喉嚨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一樣難受。
“蘇羨琬,我現在不是你的傀儡了,別再糾纏我。”
渾身的力氣都沒有了,蘇羨琬一個踉跄,韓令的拳頭仍緊緊的攥着。
蘇靖宇在一旁笑着開口:“現在可肯同皇叔回去了?傻孩子,只有家人才不會放棄你。”
有時候,被一個人放棄就是被全世界放棄。
既然已經被全世界放棄了,那又有什麽可在乎的呢。
蘇羨琬點了點頭,笑靥如花,完全看不出一絲難過,她眼睛盯着的是冷漠的韓令,話卻是對蘇靖宇說的,“好,那便麻煩皇叔帶路了。”
荒廢的破廟裏,因為少了一個人而顯得毫無人氣,韓令憤怒的摔了手中的藥碗,難聞的藥味飄散在破廟裏。
聽到有很輕很輕的腳步聲,他驀地回頭,看見來人後,愣了愣,畢恭畢敬的喊了一聲:“師父。”
一娘瞧着這一地的狼藉,知道自己來晚了一步,她也不提,只對韓令道:“你的傷一直沒有好,我放心不下,此次是來為你療傷。”
韓令心不在焉:“謝師父。”
京都迎來了一場秋雨。
蘇羨琬去面聖時,被淋得極其狼狽。
蘇靖宇帶蘇羨琬換了套精致的宮裝後,将她帶到政宣殿,便完成了他的任務,他讓蘇羨琬在此等候,他便先行離開。
蘇羨琬突然覺得,不論真假,也不論這個皇帝是否有預謀,她做公主也不賴,至少如今,連這桀骜不馴的當朝小王爺,也要給她幾分面子。
蘇羨琬在政宣殿內轉着,走到一只名貴的花瓶前打量,光打量還不夠,她拿起那只花瓶。
“琬兒,朕的公主,你總算回來了。”
聽到蘇靖宣的聲音,蘇羨琬松開了手,花瓶摔在地上,碎片散落一地。
她看向蘇靖宣,不慌不忙,笑着道:“對不起,我就是個鄉野村姑,毛手毛腳,又不懂規矩。”
嘴上說着對不起,可她那副模樣又哪裏有對不起的意思。
蘇靖宣快步走過來,身上的龍袍晃得蘇羨琬眼睛疼,他卻異常慈愛的握着她的手,緩緩道:“琬兒,可有傷到手?你要記得,從今日起,你是最尊貴的清陽公主,父皇已經張貼了皇榜,如今普天之下,何人不知你的身份。”
說着,蘇靖宣又對旁邊的小太監發脾氣:“還不快把這碎片清理了!傷到了公主怎麽辦!”
那小太監吓壞了,忙過去打掃。
蘇靖宣坐回龍椅之上,蘇羨琬在下面自在無比,絲毫不被這皇宮的奢華與權利所拘束,因為她根本不在乎這些。
蘇靖宣看着她,又道:“琬兒,你便暫時住在後宮,本該為你在外建一座府邸,可你我分隔多年,如今你好不容易回來了,父皇不忍心你去外面住。”
蘇羨琬倒也不在乎住在何處,住在哪還不都一樣,何況這宮中的環境一定比千山要好得多,她有什麽好挑得。
驟然想起一個人來,蘇羨琬一臉的失落委屈看向蘇靖宣,“您若果真疼我,便将那曲淩風處死罷,他對我做了太多過分的事了。”
蘇靖宣面露難色。
蘇羨琬笑起來,“我是在同您說笑呢,他可是朝廷的勇士,不論功行賞都已經很說不過去了,又怎能賜死。”
她的笑意根本不達眼底,說出的話又何嘗沒有諷刺之意。
蘇靖宣陪着她笑,“朕的清陽公主,真是古靈精怪!”
蘇羨琬勾了勾嘴角。
她就看看他們能裝到什麽時候。
已故皇後唯一的女兒回來了,住在後宮,這件事在宮中掀起了不小的浪。
蘇羨琬在宮中安頓下來的當晚,她夢到了兩個韓令,一個溫柔,一個冷漠,她不知道哪個才是真的韓令,便蹲在那裏哭,溫柔的韓令走過去哄她,而冷漠的韓令,冷笑一聲,掉頭就走。
第二天,這後宮的掌權者王貴妃不請自來。
王貴妃衣着華貴精美,妝容精致,長相貌美,是能挑起後宮大梁的模樣,不過蘇羨琬便是連蘇靖宣都不放在眼裏,就更不用說一個後宮妃子了。
客套客套也總還是要的。
蘇羨琬招呼着蘇靖宣賜給她的宮女,“快去給這位姨娘上茶。”
話剛落,她似是又覺得如此說不妥,解釋道:“哎呦,對不起啊,我是第一次入宮,對宮中規矩記不大清楚,民間的話,的确都要叫姨娘的,我這是平日裏叫慣了,貴妃可別生氣。”
王貴妃的臉色極其難看,偏偏如今這前朝後宮誰不知道,蘇羨琬是皇上的心頭寶,最寵愛的公主。
王貴妃也只能忍了。
到底是挑大梁選手,王貴妃也有她的胸襟,她端起茶來吹了吹,飲了一口又将茶杯放回原處,一舉一動極為優雅,然後笑着向蘇羨琬道明來意:“清陽公主,本宮此次前來,一是來探望公主,二是皇上下了旨意,叫我去籌辦宴會,來為公主接風洗塵。”
蘇羨琬大手一揮:“不必這麽麻煩,我就是個鄉野丫頭,宴會什麽的,同我的氣質不匹配。”
“公主可萬萬不要這般貶低自己,您是皇後之女,身份尊貴,只有宴會配不上您的,何來您配不上區區一個宴會之說。”
王貴妃話說得好聽,卻在暗自咬牙,若不是聖上下旨,她才懶得為她籌備什麽宴會。
可這王貴妃平日裏對付的都是些大宅子裏走出來的大家閨秀,所有人都說着體面話,但這體面話到了蘇羨琬這裏可就不管用了。
蘇羨琬詫異的看了王貴妃一眼,“貴妃想錯了不是,我就是在說這紙醉金迷宴會配不上我質樸清新的氣質。”
王貴妃第一次這般下不來臺,只能幹巴巴得笑。
過了一會兒,她換了個思路來勸說蘇羨琬,“我膝下也有一女,正是當朝二公主,淨雅公主,是公主您的妹妹,宮裏其他娘娘也有不少你的弟弟妹妹,公主權當這是一場認識家人的家宴便好,不必拘束。”
這一番話說的王貴妃口渴極了,她端起茶又嘬了一口。
“貴妃說的也在理!”
蘇羨琬激動的一拍桌子,把正喝茶的王貴妃吓了一跳,似是嗆到了,她拿着手絹捂着嘴不停地咳嗽。
蘇羨琬忙走過去幫王貴妃拍了拍後背,“貴妃你沒事吧?對不起,是我太激動了。”
王貴妃稍稍緩過來後,搖了搖頭,明明心裏很苦,卻還要對蘇羨琬笑着道:“是我失儀了,公主不必自責,公主能想通願意參加宴會便好了,我總算也能同皇上有個交代,我也就不打擾公主休息了。”
辦好了事,王貴妃一刻都不敢在此處多待,就怕再鬧出個什麽事來,吓壞了她。
蘇羨琬卻是玩上了瘾。
她笑着道:“貴妃說得是,事實上,我也是極喜歡熱鬧的,所以既然是家宴,不如就在我這宮中舉辦,多有家的味道呀!”
王貴妃笑得比哭都難看,“可這實在是不符合規矩呀,既然如此,不如此事暫時擱置,我們日後再提,我宮中還有其他事情,便先走了,公主閑來無事,可來我宮中坐坐。”
蘇羨琬看着匆忙離開的王貴妃,忍不住笑了,一直站在一旁靜靜看着這一切的小宮女渾身都在抖,蘇羨琬餘光掃過她,心下感嘆她的膽小,卻一句話都沒有說,直接回到了寝殿。
宮裏的人,沒一個人值得她多說一句話。
王貴妃從蘇羨琬處離開後,并未回自己宮中,而是直接去了政宣殿。
這些年來,後宮之中沒有誰是聖寵不衰的,後宮的人也大都識趣,皇恩哪裏比得上權利來得重要,她們的心思早已不放在迷惑皇上了,而是都紛紛想着能母憑子貴。
可即便王貴妃只有一女,這些年來也一直在後宮掌權,任憑其他宮中再多的皇子出生,她的地位仍無人能夠撼動,原因很簡單,她同已故的清琬皇後有幾分相似,只不過清琬皇後是素雅的,而她是明豔的,但她卻從未刻意去模仿過清琬皇後的氣質,這也令蘇靖宣對她更為欣賞。
進了政宣殿,蘇靖宣一如既往地在批閱奏折,為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而皺眉,王貴妃走上前去,本在一旁的秦淮微微颔首,自覺的退了下去。
王貴妃在一旁靜靜地為蘇靖宣磨墨,蘇靖宣又批了幾份奏折後,才停下來瞧了瞧王貴妃,她的眼睛同清琬皇後最為相似,蘇靖宣握上了王貴妃的一雙柔荑,聲音也不自覺的柔下來,“愛妃今日怎的想着來此處見朕了?”
王貴妃順勢依偎在蘇靖宣懷裏,她一向聰明,明明因事而來,卻也不忘先打情罵俏一番,那語氣嬌滴滴,分明是在撒嬌:“還不是皇上整日忙于政事,許久未曾來過臣妾宮中,臣妾只好不守規矩,來此處見您。”
蘇靖宣笑着搖搖頭,似是拿她沒辦法,他輕輕捏了捏王貴妃的鼻子,道:“你呀,哪裏是不守規矩的,有什麽事便說罷。”
他們兩人的相處模式一向如此,看似恩愛,實則全是利益的牽扯。
王貴妃從蘇靖宣懷中坐起來,這才同他提起剛剛的事,“什麽都瞞不過您,臣妾今兒一早便去了清陽公主宮中,清陽公主果真冰雪聰明,惹人疼愛。”
蘇靖宣挑眉,直接問道:“宴會一事,清陽如何答複?”
王貴妃嘆了一口氣:“清陽公主似是無心參加宴會,無論臣妾如何勸說,清陽公主皆不為所動,後來,清陽公主還說,既是家宴,便在她宮中舉行,臣妾可不敢做這個主,便先回來了,連這點事都辦不好,臣妾着實慚愧。”
蘇靖宣拍了拍王貴妃的手,點頭道:“在她宮中辦的确不妥,你做得很好,不必自責,你也不必再勸她,宴會還是按照計劃籌辦,一定要重視,清陽那裏,由朕親自去說。”
王貴妃起身,“那臣妾便回去同淑妃與賢妃共同商議宴會之事了,您批閱奏折也要注意龍體,別讓臣妾擔心您。”
蘇靖宣笑了笑:“好,去罷。”
王貴妃從政宣殿出來,見到立在門口的秦淮,主動對秦淮道:“秦大人。”
秦淮微笑道:“皇上對清陽公主尤為重視,宴會籌備還請娘娘多加用心,娘娘如今是後宮之首,若是宴會有一丁點不足之處,必定是娘娘的過錯。”
簡短幾句話,沒有一句是廢話。
王貴妃心領神會,“多謝秦大人提點。”
王貴妃回到自己宮中,淨雅公主已經在她宮中急得跺腳,淨雅公主也已芳齡十六,但在蘇羨琬回來前,她是最受寵的公主,性格難免略顯嬌縱,眼下被蘇羨琬搶了所有風頭,她自然心中不甘。
王貴妃最為清楚自己這個女兒的心思,她愛憐的摸着淨雅公主的臉頰,對她道:“淨雅,清陽公主是你的姐姐,你要同她多多親近才是。”
淨雅公主撅着嘴巴,十分不願意:“我不要理她,以往我才是最尊貴的公主,眼下父皇将她接了回來,就連太監宮女們都在議論,說她是清琬皇後的女兒,說她才是最尊貴的公主。”
王貴妃面色一寒。
自入宮起,她便一直活在清琬皇後的陰影之下,她當時想,不過是個死人,又有何需要計較,卻未曾想過,那死人原來還有個女兒。
王貴妃笑着問淨雅公主:“淨雅,告訴母妃,這話是哪個宮中的太監與宮女說的?”
淨雅公主抹起了眼淚:“到處都有人在說,哪裏還分哪個宮中。”
王貴妃抱住自己的女兒,安撫她:“沒事,淨雅,有母妃在,就沒人敢看不起你。”
蘇羨琬坐在自己的宮中吃桃子,雖說這宮中的人她都不喜歡,但這宮中的東西她倒是喜歡的緊。
只是她沒消停多一會兒,宮女又來傳報,說是李淑妃來了,宮女還特意告知她,這個李淑妃是大皇子的生母。
蘇羨琬點點頭,看着果盤中其餘的幾樣水果,她将桃核直接扔在果盤中。
從年齡來看,這個李淑妃瞧起來比王貴妃老了些,姿色也差了點,蘇羨琬突然想起自己的那個心狠的師父來,她師父該是年齡也不小了,不過那樣貌與氣質還真是碾壓這些個妃子。
李淑妃沒空手來,她手中拿着個錦盒,落座後,她将錦盒推開,裏面躺着一只玉釵,那玉釵素雅又不普通,倒是蘇羨琬喜歡的。
“聽聞清陽公主回來了,我便為公主準備了見面禮,還望公主不要嫌棄。”,李淑妃将錦盒遞向蘇羨琬,同王貴妃比起來,這李淑妃就顯得有幾分谄媚了。
沒有不愛首飾的女人,蘇羨琬也喜歡得不行,不過……
她并未露出多餘喜色,只是客客氣氣的叫了身旁的宮女:“綠喬,收起來罷。”
随即她又向李淑妃道謝:“謝謝淑妃了,只是我這宮中也沒什麽好招待淑妃的……”
說着她指了指那果盤,笑着道:“也就有點水果了,還望淑妃不要嫌棄。”
李淑妃低頭向那果盤看去,一個大大的桃核擺在中間,她……真是不忍心吃,可這又是清陽公主第一次招待她,她不吃又仿佛不給她面子,實在騎虎難下。
蘇羨琬怎會看不出她心中所想,她直接從果盤中拿了個蘋果,親自遞給李淑妃,一副十分熱情好客的樣子道:“這蘋果很甜,淑妃不要客氣!”
正當李淑妃為難之際,門外傳來了太監的通報聲:“皇上駕到。”
李淑妃面露喜色。
蘇羨琬挑了挑眉,一個接着一個得來,真是麻煩。
蘇靖宣背手踏進殿內,瞧着李淑妃也在,他的眉頭微微一皺,開口剛要說話,便被蘇羨琬伸手,一個蘋果塞進他的嘴裏。
李淑妃吓了一跳,驚叫道:“皇上!”
大肥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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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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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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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