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餘濃

餘濃

第5章

“我不太喜歡儲燃哥哥。”

正要迎來人生第一節鋼琴課的餘澄突然這麽宣布。

“為什麽？”

我正忙着收拾家裏，作為心情激動的家長無暇顧及小孩子的抱怨。

“那天回去，還有這兩天在學校，林曉曉就一直問關于他的事啊，還說要來看我學鋼琴的樣子。鬼才信她是來看我的。”餘澄撅着嘴滿臉不愉快。

“哎男孩子不能這麽小氣，心胸開闊點，她要想來就來呗。正好看看你認真學習的樣子，會加分的。”

“可她說起儲燃哥哥的時候像個傻瓜。”餘澄說，“那天我還聽到她悄悄問儲燃可不可以也教她鋼琴······”

“什麽！”我立刻把手裏的抱枕一扔，怒道：“她怎麽敢的，絕對不可能！儲燃連我家都還沒進她就開始搶人了，喂餘澄你小子給我聽好了，不要再和她交朋友了！”

“哥你幹嘛發瘋啊。”餘澄望了望我，狐疑道，“說起來，你在儲燃面前也像個傻瓜。”

“像你個頭。”我沒好氣道，“叫老師！”

上課前的半小時，門鈴響了，我趕緊去開門，看到來人後立刻堆起不要錢的笑容，“這麽早啊。”

儲燃動了動自己肩上的布包，也有些緊張，“那個，我想着第一天上課，就早點過來。”

“辛苦了，進來吧。”

“儲燃老師好！”餘澄乖巧的問候，絲毫看不出早些時候還在憤憤的吐槽。

儲燃連連擺手，“先，先別這麽叫，我們還沒試課呢。”

還需要試什麽呀。我對此完全有信心。

就是有點擔心餘澄對儲燃的态度，所以他來之前我囑咐過很多遍，但教學過程中我很快發現這一點也是多餘的。

餘澄的第一節課很有熱情，儲燃也非常專業，臉上的表情很認真嚴肅，完全不是平日呆呆發愣的模樣。

而且第一節課的內容也出乎我的意料，原來要學的東西這麽多啊，不是一上來就可以彈的，要從坐姿，手型，指法最基礎的地方開始教，每個小細節和地方都有學問。

我也看過一些鋼琴家的現場演奏，那時候完全沒注意到這些，只覺得自然而然就是如此。

但每一項可以拿到人前展示的才藝，都要經過長年累月的刻苦練習吧。

果然人家說隔行如隔山。

餘澄做的好的地方，儲燃老師也會笑着誇獎，還會摸摸頭，每次看到這我都想魂穿初中生。

啊，我也好想請儲燃當老師！

要不要趁此機會也學學鋼琴呢？我看看自己的手，還可以吧，雖然不如小孩那麽靈活了，學會幾首曲子總不是太難。

而且當學生總比只能在一旁看的家長好，家長只能拿本書在沙發上裝模作樣的看，偶爾起身給他們倒水，還要被餘澄這小東西嫌棄打擾。

第一節課結束，餘澄興致頗高，覺得自己很有彈鋼琴的天賦，變臉說：“哥，我好喜歡儲燃老師哦。”

儲燃在旁邊不好意思的笑，又變回了那個腼腆的大學生。

“哎老師老師，我今天是不是也表現的很好？”

餘澄自己貼金不夠，還一定要專業人士的肯定。

“非常好，有時間要記得複習，下次我們要開始學指法了哦。”儲燃提醒他說。

“知道啦知道啦。”餘澄拉拉他的衣袖，“老師留下來吃飯吧。”

“嗯？”儲燃轉頭看了看我。

我也一愣，随即道：“也行，一起出去吃個飯。”

“在家吃嘛，我哥哥很會做飯的。”餘澄這小子又開始發神經了。

因為許姨覺得外面的飯菜不健康，對外一向下禁令，物極必反，導致餘澄對外有着強烈的興趣。

經常被他坑錢包的自然是我，我也一直覺得這是他喜歡我的最大原因。

今天怎麽想在家裏吃了，我正奇怪，又聽見他說：“我哥做的麻辣燙最好吃了！”

怪不得，還是小孩愛吃的類別。

我正想說家裏沒什麽菜了，儲燃已經在餘澄的攻勢下點了頭，“好，好啊。”

“呃還是出去吃吧，附近新開了家餐廳，家裏沒什麽材料了。”我再次建議，已經拿上了車鑰匙。

第一次請客吃飯吃什麽麻辣燙啊，請別人倒無所謂，請儲燃怎麽能吃這個。

“媽媽上次不是拿來好多菜嗎？”餘澄偏頭問。

哦好像是，“可是沒肉啊，都是素菜。”我堅持說。

“沒關系，我比較喜歡吃素菜。”儲燃突然說。

那好吧，我妥協的點頭，餘澄歡呼着要去買奶茶，我囑咐他買瓶牛奶回來。

門一關，家裏就只剩我和儲燃兩個了。

我和儲燃，單獨相處，在我家。

不敢再聯想下去，我趕緊躲進廚房，儲燃跟過來說，“我要做什麽呢？”

“什麽都不用做！你，你去客廳看電視好了，自己呆着就行。”把幾天沒用的菜板拿回來，又翻冰箱找菜。

儲燃大概被我的氣勢吓到，退回了客廳，在沙發上有些坐立難安，四處看一看，又馬上把手放在雙膝上坐正了。

我家會給人這麽緊張的氣氛嗎？

但他緊張的樣子也太可愛了叭。

“那個，”我剛把菜洗好，儲燃又過來了，站在門口說，“我不太喜歡看電視。”

是要聊天的意思嗎？我丢了個蒜頭給他，“那幫我把這個剝了吧。”

“好。”有活幹他反而笑的開心。

安靜了一會，還是得我主動找話題，“你喜歡吃什麽菜？”

“沒什麽特別喜歡的，我不挑食。你呢？”

“土豆。”我笑笑說，“土豆不管怎麽做都好吃啊，蒸土豆炸土豆炒土豆，土豆泥薯條薯片，嗯我上輩子應該是個土豆精。”

儲燃笑着問：“那你也很會做土豆嗎？”

“完全不會，沒做過。”我說，“我的廚藝僅限于這個麻辣燙了，還是餘澄非吵着要吃我才學的。”

說完有點心虛，麻辣燙也沒做熟練，等下再翻一下教程好了。

“真好。”儲燃說。

“什麽？”

“沒事，”他搖搖頭，過了一會才問，“你們兄弟沒有住在一起嗎？”

“沒有，和他住膩了哈哈，他太能鬧了，我這房子才買兩年，剛剛體會到獨居的好，他又開始想搬進來了。”

跟我住一起多好啊，沒有親爸親媽那樣嚴格管着他，還能經常出去吃飯，還有大把零花錢可以拿。簡直初中生的夢想生活。

不過也只能想想了。

哥哥我現在正享受獨居呢，個人生活簡直不要太完美！

當然，如果能和喜歡的人住一起，就另當別論了，是比獨居還要更完美的生活。

“你是，很不喜歡別人來你家嗎？”我正暗戳戳想着這些，儲燃突然出聲，語氣帶了些試探。

“朋友偶爾來喝喝酒聚個餐也沒什麽，經常來就不行了，也不能過夜，可能上年紀了受不了太熱鬧。”

我感覺和儲燃的聊天漸入佳境，主要是我越來越自然了，随口道：“你呢，哦對，你現在應該住宿舍。”

“沒有。”儲燃搖搖頭，“我在校外租房子，也是獨居。”

“這樣啊。”也是，儲燃這麽安靜的性格，應該受不了宿舍的吵鬧，還是獨居比較适合他。

也因為要負擔房租什麽才要出來打工吧，估計還不止一份，好辛苦啊。

哎等等，我拿壺接水的時候突然想到，為什麽是獨居，沒和男朋友一起住嗎，戒指都送了還沒住在一起。

異地戀？感情比較淡？

千萬別是因為愛的太深要保持純愛什麽的，太糟糕了吧！

“餘濃，水滿了。”儲燃提醒我。

“哦哦。”我慌亂關掉水龍頭，去找紙巾的時候又把菜打掉了，只好重新洗。

“我來吧。”儲燃眼睛裏挂着笑，袖口挽起來，“這個給你。”

一顆顆剝好的蒜瓣，只是蒜瓣而已，我卻雙手接着，當寶貝一樣捧着。

正當我覺得自己病的不輕的時候，門開了，餘澄歡樂的叫嚷：“奶茶回來了！”

那之後，儲燃每周三次來我家給餘澄上課，雖然我也很想他天天來，恨不得把餘澄的寒暑假都用上。

但在現實面前我妥協了，我那位弟弟讀書的腦袋不太靈光，應付學校的功課已經挺費勁，再撥出大塊的時間學鋼琴，許姨肯定第一個反對。

而且幾節課之後餘澄的學習熱情已經有倦怠的趨勢，不能再給他加課。

除了來我家，儲燃也照例去清吧喝酒，雖然都是我的地盤，但在店裏就是沒有在家親切，我們之間隔着吧臺的距離，他拘謹，我也要裝作熱情的樣子和其他客人寒暄。

某個陰天的下午，我睡完午覺起來，儲燃來了，我很意外，今天并不是餘澄學鋼琴的時間。

“啊，我記錯了！”儲燃懊惱的拍一下腦門，“明天才對。”

“沒關系，要進來喝茶嗎？”記性差也是有好處的嘛。

“嗯，打擾了。”

“沒事，我一個人也要喝的。”我泡好茶端到茶幾上，看到儲燃從他包裏拿出一個木色的紙袋。

“這個，反正今天要給你的。”儲燃說。

“什麽。”我接過來一看，裏面果然是現金。

“我一開始就覺得你給的有點多，但也不知道具體多多少，我問了下學校裏也在當家教的同學，他一周五天課，我才一周三天，拿的錢已經是他雙倍還多了。”儲燃說，“所以，我得退一半給你。”

“哇，我頭一次給出去的錢還被退回來一半。”我感嘆着說。

儲燃：“收下這麽多我會……”

“有負擔，還是不好意思？”我看着他，輕聲道，“儲燃，你對你那個同學了解多少？”

“欸？”

“就是，他教課的水平怎麽樣？他對孩子有耐心嗎？他是傾囊相授還是蒙混過關？那個小孩的資質又怎麽樣，會認真聽課，能理解老師的教法嗎？”

儲燃懵懵的搖頭。

“你看，好多細節你都不知道，你只知道他上的課比你多，拿的錢就該比你多。這太片面了，片面的信息不如不要。”我笑着說，“你就當自己幸運遇到一個大方的雇主，就是我。”

随後把錢還給他，“相信我，如果我在你這個年紀，拿到了比自己期待還要多的薪金，我什麽都不會懷疑，只會大吼一聲好耶！然後把錢揣兜裏走人。當然多太多你就要注意了，因為老板可能會安排你做奇怪的事。”

儲燃沒有笑，我這個玩笑又失敗了，沮喪道：“總之多留個心眼是好的。”

“我沒有在擔心這種事。”儲燃說。

“啊？”我一時沒聽懂。

儲燃道：“那個，如果是別人給我多的錢，我肯定毫不猶豫就收了，我沒這麽傻。”

“哦，我的就不行？”

儲燃道：“因為你的錢比較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