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餘濃

餘濃

第7章

随着見面次數的增多，我和儲燃養成了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在清吧，我們只是店主和客人，交流僅限于酒，飲料，我發現儲燃不太喜歡喝酒，專門為他調制了好幾款飲料，還在不斷增加，儲燃依舊和之前一樣，會問裏面的材料，但飲料做好之後我們就沒什麽交談了。他做安靜的客人，我做忙碌的店主。

但在家裏我們又像朋友一樣，話很多，會一起做飯吃，當然也有餘澄這個小家夥在。多說一句，餘澄這家夥最近開始裝病躲鋼琴課了，被我批評一通才收斂一些。

偶爾我們會一起去逛超市，買當天晚餐的原材料，餘澄嚷嚷着要出去吃的時候我又不答應了。

這天遇到了林曉曉和她媽媽，我打了招呼之後就想立刻帶儲燃離開，誰知道這小姑娘心裏是不是還在打儲燃的算盤。

“還真像一家人啊。”林曉曉看着我們說。

“是像三兄弟嗎，哈哈。”我推着車，“我們去買點酸奶吧。”

林曉曉道：“不是三兄弟啊，是一家人，就和平常的那種家庭······”

“哎呀我的媽！”餘澄突然鬼叫起來。

“你怎麽了？”我看着他。

“我，我脖子後面好像有蜘蛛！”他一陣亂蹦亂跳。

“怎麽會有蜘蛛啊什麽時候掉進去的，先把上衣脫下來看看！”雖然不太信，我的手還是先一步去扯餘澄的衣服。

“哦沒事，不見了不見了。”餘澄躲開我的手。

儲燃也跟着擔心：“還是衣服脫掉檢查一下吧。”

“公衆場合啊兩位哥哥，我也要面子的。”餘澄雙手一攤，“走吧走吧。”

我很快反應過來，餘澄就是在故意打岔，真要有蜘蛛他才顧不上面子問題。

拿酸奶的時候儲燃的手機響，他走遠一些去接電話，我趁機機會揪住餘澄的領子，“你和林曉曉說什麽了？”

“沒說什麽啊。”他懵懂的眨眨眼睛。

“快說實話！”我的表情嚴肅起來。

“就是，那個，我說，”餘澄舔了舔嘴唇，緊張道，“你和儲燃哥哥，你倆，是一對。”

“啊？”餘澄在我心裏就是什麽都不懂的小屁孩，單純無知，應該還不清楚同性之間會有戀人這回事，所以根本沒往那個方向想。

“情，情侶啊。”餘澄打個磕巴後又快速道，“林曉曉老是想去你家找儲燃嘛，我拒絕兩次實在拒絕不下去了，只能用這個理由。”

比起他撒的這個謊，我更在意：“你怎麽知道還有這回事的。”

“什麽，哦你說Gay啊，”餘澄不好意思的摸摸後頸，“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我同桌喜歡看BL的小說，現在故事可真能編啊，而林曉曉居然還信了。”

“……你是覺得Gay在現實生活中不存在嗎？”

“肯定啦，我長這麽大一個都沒見過嘞，男的有什麽好喜歡的嘛，都是小說裏瞎編的嘞。”餘澄篤定的說。

“行吧。”我有點頭疼的摸摸後腦殼，反正以後會慢慢了解的，現在也不用太着急。

“對不起嘛哥，我不該這麽編排你和儲燃哥哥。”

我很想告訴他我并不生氣，甚至有點期望這是現實。

儲燃這個電話打了很久才回來，一臉懊惱的說：“對不起，今天不能和你們一起吃飯了。”

“怎麽了，學校有事嗎？”我故意強調了地點。

“不是，我私人的事，我男，”顧慮到還有餘澄在，儲燃沒把那個稱呼說完全，“他狀态不太好，我得去看看。”

“儲燃哥哥的朋友生病了嗎？”餘澄手裏捧着兩大盒酸奶。

“嗯，不好意思啊，我現在得走了。”儲燃摸摸餘澄的頭發，又看看我，轉身快步走了。

“要不要我們送你啊！”餘澄沖他的背影喊。

“不用啦！”儲燃遠遠的答。

“那只剩咱們倆了。”餘澄推推我，“哥走啦！”

“哦。”我應了一聲，立在一排排奶制品的冷凍架子前卻動不了身，絲絲的冷氣往我身上鑽。

儲燃是有男友的，這個事實顯然易見，而我一直覺得自己的行動控制得很好，只在朋友的範圍活動，絲毫不越界，有時候我甚至想問問關于他男友的事情，但儲燃一直閉口不談，他劃分得清楚，那是他的私事，隐私，他不想拿出來和人分享。

或者我還不是他能分享的對象。

晚餐沒有心情做，回家叫了披薩，餘澄對此沒有絲毫意見，開心的吃着。

我沒什麽食欲，吃了半塊就吃不下了，餘澄才察覺到我的失落，以為我還在生氣，歉意滿滿：“哥對不起對不起，我明天就去找林曉曉說實話。”

“不用了，讓她誤會吧。我也不在意這個。”儲燃不能成為我的已經夠心煩了，再多一個小女生的追求只是煩上加煩。

餘澄立刻放松下來，大口吃着披薩：“哥我今晚能不能住你這兒，我跟媽媽說過了。”

跟家裏說過才來假惺惺征求我的意見，我沒好氣的在他腦門上彈了一下，“吃完自己收拾，還有被子你也要自己套，別指望我伺候你小少爺。”

“晚上平板借我打游戲！”

估計這才是他的真實目的。

我起身去冰箱裏拿水喝，“只能打一把，我睡前要沒收所有電子産品。”

“好耶！”對于上學日游戲都不能的禁令，我這樣的管控對餘澄已經是過節的興奮了。

洗完澡出來，我接到了儲燃的電話，這還是他第一次給我打電話，之前交換了聯系方式，也只是在微信上聊幾句，只有三次吧，也都是圍繞餘澄學琴的事，一次是儲燃說他會晚十分鐘來上課，一次是餘澄學校要臨時補課，還有一次是我用微信給儲燃轉學費，平時都是直接給現金的。

頭發沒完全吹幹，發梢的水珠滴在脖頸，一陣冷風吹得我打個顫，我才注意到盯着屏幕已經夠久，久到因為無人接聽而自動挂斷了。

我連忙回撥，手機貼在耳邊，“不好意思剛剛洗完澡出來，才聽到。”

“這樣啊，我還以為你不想接我的電話呢。”儲燃的聲音有些低沉。

“怎麽會，你那邊事情處理好了嗎？”我頓了頓問道，“你男朋友沒事吧。”

要拿出一副好心人的口吻，正常的關心，不吃醋不嫉妒。

“嗯，他喝多了酒，從樓梯上摔下來了，還好腦袋沒事，就是傷到了腳。”

可真夠笨的啊。我心裏吐槽着，嘴上卻說：“沒事就好。”

“今天真的不好意思，我太着急了，有些不禮貌。”儲燃說，“你不要生我氣，餘濃。”

很少有人會叫我的全名，比我小的會叫餘哥，比我年長的會叫小餘，鐵子叫老餘，家人叫小名。儲燃明明是比我小好幾歲的，連聲哥都不肯叫，一本正經的叫我的名字。

最開始幾次我叫糾正他的，想想還是算了。

夜晚的靜會讓聽覺更加敏感，我頭一次覺得我的名字還挺好聽，也可能好聽的是他的聲音，像一把小勾子，勾着我心裏最柔軟的部分。

我随意道：“怎麽會生氣，你早點睡吧。”

我沒生氣，只是失落，深深的失落。我甚至有點氣憤儲燃的貼心來，普通朋友的飯局和男朋友受傷事故，不用想也知道後者更重要。

他選的是對的，他肯定要選自己的好男友，既如此他又何必在乎我的感受呢。

他如果冷漠一些，絲毫不顧及我，我心裏的雜草念頭也能除得快一點。

挂了電話，我去餘澄的房間拿平板，他已經睡着了，平板熄了屏放在枕頭邊上，好難得的游戲時間卻敗給了生物鐘，明早起來他肯定會後悔。

我笑笑，拿走電子設備，給他被子蓋好，熄了燈關門出來。

有時候還真的很羨慕這小孩的粗神經，居然還認為BL是只存在在小說裏的，不會在現實發生，我啞然失笑。

當然我也沒啥資格嘲笑這小屁孩，在他這個年紀我也什麽都不懂，只是單純覺得，身邊同學老是讨論哪個哪個女生漂亮身材好之類的特別沒意思，都是一群傻叉。

高中時我才發現自己的目光大多停留在同性身上，當然不是所有的同性，視覺動物的屬性都是天生的。發現自己喜歡男生這事兒我也沒怎麽震驚和害怕，幾乎是沒怎麽糾結就坦然接受了，和別人不一樣就不一樣呗，我又不是和所有人一起過日子的，找到我喜歡也喜歡我的就可以了。

漸漸地，我發現了自己偏愛的類型，白淨瘦弱的，斯斯文文的。班上的生物課代表就很符合我的審美，但我始終在觀望狀态。

原因很簡單，我覺得在學校不太安全，我雖然對自己要求寬松，但也深知外界審視的嚴格，當時的環境根本不可能容納這種感情的存在。

而很快，我發現符合我審美的瘦弱課代表居然在鄰校有個可愛女朋友，完全就不是我這邊世界的人，行動還未開始就宣告失敗。

再來就是家裏出了事情，一下子生存問題擺在了第一位，情情愛愛什麽的完全沒考慮過，而出社會過早，遇的事見的人越來越多，心境也無法像當初那麽單純。

現在，或許真的如許姨所說，是本人最好的戀愛時機。可是偏偏，我卻喜歡上一個已有歸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