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餘濃

餘濃

第24章

那一晚的擁抱之後，我和儲燃也沒有什麽實質性的進展，但還是明顯感覺到我們之間的氣氛不太一樣。

各自的忙碌告一段落，我們會經常一起在家吃早餐，狹小的廚房內來回走動總會碰到，感受到對方的皮膚溫度，我總不自覺的心跳加速。早餐大部分都是安靜的，因為腦子都不怎麽清醒也沒那麽多話講，但眼神碰到一起時，還是會不好意思的笑笑。

“抱抱”也只限于那一晚，儲燃的膽量好像在那一晚用完了，而我呢，我才知道自己在愛情裏如此被動和膽小，居然只等着人家大男生靠近。

這樣的日子還是喜悅而滿足的，我第一次感受到自己離真正想要的生活如此之近，只差一踮腳的距離，就能把想要的生活抱個滿懷。

出發去溫泉旅行的日子很快到來，我們在老爸家彙合，商量過後，我，儲燃和餘澄一輛車，方雨，老爸和許姨一輛。我嚴格的檢查他們的行李箱，确定沒有多餘的食物帶上車。

上車之後儲燃長松了一口氣，剛剛在老爸家他一直很緊張，坐在沙發上手裏攥着杯子一個勁的喝水，只有許姨問他問題的時候才回答。也真是難為他了，平日在清吧裏見我那些朋友們，他還能拿出高冷小帥哥的人設來，其實就是害羞而已，但在長輩面前這招就不太夠用了。

“許姨很喜歡你的，不用那麽緊張。”我安慰他。

“別哄我了。”儲燃調整下坐姿，摸了摸自己的頭發。

“真的，她都把自己珍藏的點心拿出來招待你了，你以為誰都能吃到的嗎？”

“我在家也吃到過，阿姨自己做的嗎？”儲燃問。

我很享受儲燃把我們那兒稱作家，這個稱呼總讓人心裏暖洋洋的。

點心指的是那些陳皮豆沙糕，許姨老早的拿了一盒給我，我解釋說：“是許姨老家那邊的特産，她阿姐做的。”

“真的很好吃。”儲燃說。

“對啊，所以她只給自己喜歡的人吃。”

餘澄在後座讓我們說話小點聲，他從上車就在講電話，“······嗯對啊，我今年不在家裏過年了，我哥要帶我們去旅行······也沒什麽，就是泡泡溫泉吃吃小吃喽······我經常去也沒什麽驚喜了，你沒去過嗎······作業？我當然帶着啦，到那邊玩膩了我總要找點事情做吧······”

小小年紀已經學會這麽陰陽怪氣的炫耀了，我簡直一整個大無語，等紅燈時想打斷他，儲燃阻止我，靠過來輕聲說：“讓他說呗，別打擾他的快樂。”

我咬着牙道：“你聽聽他說話的語氣氣不氣人？”

儲燃抿嘴笑了一下：“還挺可愛的。”

我無奈道：“你對喜歡的人包容度真的很高。”

儲燃正準備說什麽，餘澄在後面叫了一聲：“哥，綠燈啦，還不走！”

我收回心，啓動車子，小屁孩喋喋不休的說：“哥你開車專心一點嘛，你們兩個，別在車上說悄悄話，很危險的。”

“好的好的。”儲燃說，“現在你就是我們的安全員。”

餘澄笑嘻嘻的應了一聲，打完那通炫耀的電話心情正美着呢，我問他電話那邊是不是林曉曉。

餘澄說：“怎麽可能啊，我這麽說話林曉曉肯定不理我了，我才不會做那麽傻瓜的事呢。”

接着又略帶羞澀的口吻說，“我跟林曉曉說了，回來要給她禮物。”

“哦。”

“哥，那就拜托你了。”餘澄把身體往前傾，一臉讨好的模樣。

儲燃順勢伸手摸摸他的小腦瓜，我啧啧了幾聲沒有搭理他。

-

到達住宿的地方，方雨按人數提前預定了三個房間，分配的時候小餘澄卻突然抱住儲燃的大腿，說要跟他一起住，我的眼睛立刻紅起來，跟小朋友搶玩具一樣的架勢沖他喊，“都分好了，你和方雨叔叔一間！”

“叫你還是哥，到我這兒就是叔叔啦。”方雨無奈的撓撓頭，蹲下身和餘澄說，“小澄啊，你就跟我一起住呗，我好久都沒見到自己女兒了，特別需要小孩的陪伴。而且我這個人特別大方，什麽禮物都能買給你哦。”

餘澄：“那，我朋友的禮物也可以嗎？”

方雨：“那當然了，給全班同學買都沒關系。”

餘澄歡呼起來，立刻棄了儲燃轉而摟向方雨的脖子，“我跟方雨哥哥一起住！”

“看人家這眼力見。”方雨朝我眨眨眼睛。

我們辦入住時，老爸和許姨在酒店大廳的沙發休息，順帶看着行李箱，辦好之後我拿着門卡和身份證給他們，許姨接過來說：“剛剛怎麽那麽吵啊，是不是又是你啊餘澄。”

餘澄還樂滋滋的拽着方雨的衣擺：“我要和方雨哥哥住哦。”

“這不是一開始就安排好的嗎？”許姨說。

我點頭說：“是啊，但某個小屁孩非常善變，一點兒也經不起誘惑。”

餘澄裝傻：“誰啊哥你說誰？什麽小屁孩哪兒呢。”

還裝模作樣的四處張望，那股機靈勁把我們全都逗笑了。

我笑的時候下意識看向儲燃，他卻沒有笑，和這歡樂的氣氛有些格格不入。

等我們進房間後，一關上門，我就忙不疊的問他，“是感覺被餘澄抛棄了很難過嗎？真要是這樣可一點兒都不值得啊。”

儲燃的手還搭在行李箱的拉杆上，聞言只勉強的笑笑說，“沒有，我怎麽可能跟小孩較真。”

“那，就是和我一起住不太開心喽。”我把門卡插進取電槽內，房間裏的燈亮了，也感覺沒什麽用，因為大大的落地窗外，是風光正好的美景。

“和你住當然開心了。”儲燃笑了一下，走到落地窗前欣賞景色，窗外還有一個小陽臺，他推開門走了出去。

儲燃的背影單薄瘦弱，即使穿着冬天的衣服也一點兒不顯厚實，大概是因為這個原因吧，他的背影總讓我覺得心疼。此刻，站在陽光普照的景色下，他卻依舊和那無數個暗沉沉的夜裏一樣，孤單的站立，好像任何人都走不進。

休整了一下出去吃午餐，除了酒店裏有餐廳之外，附近還有不少在營業的餐館，我們就近選了一家門前栽了兩排竹子的小店，都是些樣式簡單的家常菜，味道卻極好，我們吃得都挺滿意。

我注意到老爸和許姨都換了身衣服，應該打算下午出去好好玩一趟，這倆人最開始還推脫着不來，真正來了這勁頭比我們厲害多了，老爸興沖沖的說他已經做好了計劃，因為提前在網上查了附近哪些好玩的地方，一直到晚上泡溫泉之間行程都足足的。

餘澄一聽到還要去什麽釣魚場，聽黃梅戲之類的，小臉皺成了苦瓜，當即表示他不要參與。

老爸設定的行程，完全是他和許姨倆人的取向，不過他們平日也難得過二人世界，我們剛好也就不打擾了。

餘澄要去滑雪，興沖沖的拉着儲燃一起，他雖然受到禮物的誘惑，但第一個想到的玩伴還是儲燃。

“滑雪啊，可是我什麽裝備都沒帶。”儲燃苦惱的說。

“沒事，那些都可以租的。”方雨說，“離這兒也不遠，你倆打個車就行了。”

“你們不去嗎？”儲燃看看我。

我還沒開口，餘澄就笑着說：“我哥不會去的啦，他上次摔得好慘。”

“現在陰影還沒消失吧。”方雨也跟着笑。

的确，一提到滑雪倆字，我的屁股就開始痛了，何況我的腿最近情況不咋好，說了之後，他們都表示理解。

“那你就留下來陪我喝茶吧。”方雨說，“這才是适合我們懶人的活動。”

“感覺像中年大叔的活動了。”我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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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要喝茶，我和方雨決定還是先回去睡個午覺再去喝，開車過來三個多小時沒停過，早上又起挺早的收拾，到現在體力的電量已經到達了最低值。

回房間之後立刻趴在床上睡着了，定了一小時鬧鐘，真的足足睡了一小時，中間一下都沒醒過，鬧鐘響起的時候，伸個懶腰從床上下來，感覺電量到了滿格。

也洗個澡換個衣服出門，打開衣櫃的時候，看到我和儲燃的衣服，衣櫃過大了，我們帶的衣服又都很少，都用衣架撐起來，可憐巴巴的挨在一起。

有種在這個龐大的世界相依為命的感覺。

真是夠神經了，我笑自己，拿上衣服後合上了櫃門。

方雨比我先起來，已經選好了喝茶的地兒，我按照他發給我的位置到的時候，他已經自己喝了半壺茶了，懷裏不知道抱着什麽，滿臉慈愛的順着毛。

走近一看才發現，是條白黃白黃的吉娃娃，方雨朝那邊揚了揚下巴說：“老板女兒養的，成這店裏的吉祥物了，特別乖，不兇人也不怕人。”

我在他對面坐下，自己給自己倒茶，“怎麽，你也打算養寵物啊。”

“你說養狗好還是養貓好啊。”方雨真有這個考慮，“你喜歡狗還是貓？”

“都差不多。”我說，“關鍵我什麽也不想養，沒那個精力。”

方雨摸着吉娃娃的耳朵，“你要說你以前沒那個精力我還信，現在時間不多了嗎？”

我搖着頭：“反正不想養，屋裏全是毛，還要負責給鏟屎負責健康負責陪玩，一想到這些我頭都大了，不養不養。”

“你可以請人打掃啊。”方雨說。

“不需要，我不想陌生人來家裏。自己家裏的衛生我可以自己動手。”

“你可真多事。”方雨低頭逗着狗，“是不是是不是，這個帥哥可真煩，咱們還不想去他家呢，誰稀罕去啊是不是？我們才不需要你這樣的主人呢。”

“你和你女兒說話是不是也這個調調。”一整個讓人起雞皮疙瘩。

方雨白了我一眼。

“胖胖，過來吃飯了！”那邊一個小女孩招手喚狗狗，應該是它的小主人吧。

叫胖胖的吉娃娃前一秒還舒服的窩在方雨懷裏，下一秒聽到主人的召喚，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跑了過去。

“行了行了，知道你要去幹飯了，去吧去吧。”方雨拍了拍自己的腿上的狗毛，又起身去了那邊的水池洗了手，回來坐下的時候，又嘆氣說，“小孩和狗，都這麽無情啊。”

“呸呸，瞎比較。”知道他現在是一位傷心的老父親，也不忍說太多。

“開玩笑的，給你看樣東西。”方雨拿出手機，點開一段視頻，放在中間的桌面上。

我湊過去看，一個穿紅裙子的小女孩在講臺上唱歌，應該是學校文藝彙演之類的，歌聲稚氣，但表現一點兒不扭捏，落落大方又很可愛。

“她媽媽今天發給我的。”方雨說。

“不挺好的嗎，她還記得跟你分享。”

“可這差不多是半個月前的表演了，我去看了女兒兩次都沒拿給我看。問她就說忘了，整理手機相冊的時候才想起來。”方雨氣得把手機屏幕蓋在桌面，“而且學校表演也沒跟我提，問就說以為我沒時間。”

我以為方雨那陣子跟我們傾訴之後，就打算好好搞錢振作起來了，結果還是我想的太單純。這種扯上孩子的事兒哪這麽容易放下。

“我最近啊，還冒出一個不太好的想法。”方雨喝了杯茶，咂咂嘴，含糊不清的說：“我再把圈圈給追回來怎麽樣？”

“······不怎麽樣。”我剛拿起的茶點又掉回在盤子裏。

“就知道你不會認可。”方雨說，“但老餘你想想，這個辦法能解決我現在所有的困境，我重新有了家，我的妻子女兒又重新回到我身邊，而且這一次我保證我不會那麽癡迷于工作了，我會平衡好的。”

“對你是好的。”我頓了頓，抽了張紙巾擦擦手，“那對圈圈和你女兒呢，她們有說過不滿意現在的生活嗎？她們有主動回到你身邊的意思嗎？”

方雨沒說話，像洩了氣的皮球黏在座位上，好一會才慢慢說，“我知道，我就這麽随便一想。”

“你最好只是想想，今天跟我提一提就算了，回去之後就斷了這念想吧。”

“明白，她已經往前走了，我不能拉着她往後拽。”方雨苦笑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什麽，“我們離婚鬧得挺不愉快的，我都不敢回想那段雞飛狗跳的日子。我也清楚我們不可能再在一起生活了，為了誰都不行，只能是一對怨偶。”

“想明白就行。”我摁亮手機看看有沒有消息，不知道儲燃和餘澄玩得怎麽樣了。

“我倆互相說過挺多狠話的，但也說過好話，你知道圈圈以前說，遇到你這樣的合夥人是我的運氣嗎？”

“哎呦，這是要誇我啊。”我扯了扯毛衣袖子，大大咧咧的往後一靠，“快點快點，我聽聽是怎麽誇我的。”

“她說你就是那種知世故而不世故的人，當時好多人際關系都是你打通的，你就是那個帶頭沖鋒陷陣的将軍，我其實就是跟随在你身邊的小兵。”

“胡扯，咱們後來轉戰化妝品不還是得依靠你的技術啊。”

“可沒有你打通銷售渠道，再好的産品也賣不出去啊。”

“行了方總，我都退了，你還擱這搞什麽商業互吹呢，假不假啊你。”我笑着揮揮手。

“我說真的老餘，你比我聰明太多了，特別是和人的關系這方面，你總是處理的比我好。”方雨說。

這無意中戳到了我的痛點，如果我真的這麽厲害，為什麽我總是弄不好我和儲燃的關系呢？

可能都是當局者迷吧。

“光說我了，你最近咋樣？”方雨眨眨眼睛，“和你的小男友還甜蜜嗎？”

“滾啊。”

“知道了，不打聽你的私事，我看儲燃挺好的，他和餘澄不也相處的不錯嗎？就在家長面前有點緊張。”

“嗯，他比較害羞。”我端起茶杯喝茶，不準備和方雨說我的煩惱，因為連我自己都還沒弄清楚這個煩惱的點在哪兒。

我和儲燃現在就是那種只差一步的感覺，只差一步，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擁有我喜歡的人，擁有一個男朋友。

現在雖然也不差，但讓人不得不琢磨的就是，差的這一步到底有多長，我又要做哪些才能邁過這一步。

空下來的時候，我會忍不住想，儲燃那一晚的主動，是真的因為喜歡才忍不住靠近，還是為了防止我多問他前男友的事而轉移注意呢？

我無法不去在意他那位前男友，說真的，沒有搞明白的事，就等于放了一個疙瘩在心裏，任誰都是會在意的吧。

我甚至想儲燃這些天的魂不守舍，是不是就從那晚開始的？

今天是除夕，夜幕慢慢降臨，我站在小陽臺上，望着遠處層層疊疊的山巒，冰涼的空氣鑽進我的肺裏，我下定了決心，在這一年之中的末端，我要把一切都問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