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家裏沒人

家裏沒人

付璨星深吸一口氣，打字的手指都有點顫。

——是我

他微微咬住下唇，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

屏幕上方顯示着“對方正在輸入中”的字樣，讓他不由自主有點緊張和期待。

——嗯，付同學什麽時候改的名？

付璨星臉微微發燙，唇角又忍不住上揚，捧着手機回消息。

——今天，你說巧不巧？

——是挺巧的。

——什麽時候轉的班？

付璨星眨眨眼，發現這人就是純碎在逗自己玩，低哼了一聲，轉頭就給人改了備注。

他滿意地看着【八百個心眼兒】的昵稱，欣賞了會兒，這才轉界面去回了個微笑而不失禮貌的表情包。

周妄看着屏幕上那小黃人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總感覺有一連串的問候都憋了回去，他順帶着聯想了下付璨星的表情，終究是沒忍住笑了。

笑了一會才反應過來，嘴角的弧度還沒收回，微微愣了愣，突然意識到最近自己笑的頻率高了不少。

他輕輕蹙了蹙眉，隐約模糊地意識到了點什麽，但那只不過是浮光掠影，頃刻間便消失了個徹底，最後眼底只剩下了幾分茫然。

周妄閉了閉眼，把這點煩雜的心緒壓了下去，迅速收拾好心情，再回看那條消息時，心裏已經沒有了任何起伏。

Advertisement

他微松了口氣，潛意識裏似乎認為這樣的反應才是正常的。

或者說，此時的他才和以往的他是一個人。

周妄垂下眼睫給對方發送最後一條消息。

——明早八點市圖書館見。

發完後他就摁滅了手機，轉身去吹了頭發，睡覺前掃了眼微信，看到對方回複的“好”後就關了燈休息了。

付璨星盯着聊天記錄看了好一會兒，直到眼睛有點酸他才放下了手機，把卧室的燈關了，打開自己床頭的壁燈。

他蜷縮在柔軟的大床上，側着身抱着一大只胡蘿蔔抱枕，眼睛盯着那在夜裏散發着淡淡暖光的小壁燈，困意慢慢席卷而來，眼皮耷拉下來，沒一會就閉上了眼睡着了。

……

周妄一大清早就洗漱穿戴好出了房間，就看到他媽已經在廚房裏忙着做早飯了。

他周末有早起的習慣，他媽周末偶爾會睡懶覺，有時也會特地早起給他做早飯。

林鳶聽到聲響後扭頭看了過來，看到是自家兒子後眉眼帶笑着讓他過去拿牛奶，自己端着一盤三明治和烤腸上了桌。

他媽和他聊着平日裏的小趣事，他聽着時不時點頭回應，或是偶爾回幾句話。

母子倆相處總是很融洽，一是林美人溫婉又開朗，總是寶貝兒長寶貝兒短的喊着自家兒子，二是周妄性子沉穩內斂，很少會因為什麽事去和他媽唱反調，大多數都是他安安靜靜地順着他媽的意。

所以從小到大，兩個人幾乎就沒怎麽嘔氣過。

他吃完飯後就把盤子和杯子洗好了放回碗櫥裏，回房間收拾好東西就準備出門了。

“媽，我出去了，晚上回來。”

林鳶剛要點頭，突然想到什麽，走過來擋住她兒子的去路。

“等等寶貝，你準備去哪兒呀？”

周妄有點莫名其妙，他媽很少會過問他的去向，畢竟他周末無非是去圖書館自習或者去書店買學習資料。

“去圖書館。”

林鳶笑眯眯地拉住他的手，“和誰一起呀？”

周妄看着他媽那一臉笑意盈盈他就知道對方又想多了，臉上浮現出一絲無奈，幹脆直接解釋了個完整，“和一個同學，季老師讓我幫他補習，所以我們就約在了圖書館，準備刷刷試卷，講講題。”

林鳶眼睛裏的笑意更甚，“可是寶貝，你是不是忘了圖書館是不能讨論的呀？”

周妄微怔了下，他的确是忘了這件事，畢竟平時周末他都是一個人去圖書館的，潛移默化了下意識認為兩個人去也一樣。

他蹙着眉把“圖書館”剔除出計劃地點，又盤算了一圈可以去的地方，終究還是覺得有點不合适。

擡頭抿着唇，就看見他媽笑眯眯地看着自己，明顯是有話要說。

“寶貝兒。”林鳶捏了捏周妄的臉蛋，“今天媽咪要出門，你幹脆直接把同學帶到家裏來好了。”

周妄聞言就皺起了眉，下意識就想否定這個提議。

畢竟“家”是個極其隐私的地方，他不喜歡自己的領域被侵犯。

更何況他和付璨星才剛認識沒多久。

林鳶了解他得很，沒給他拒絕的機會，就順着話語繼續說，“寶貝，我知道你覺得這樣不太好，但你想想看外面無論是圖書館，還是自習室，或者說咖啡館，雖然都能學習，但思來想去，還是家裏最适合學習了呀。”

周妄沉默了，事實的确是這樣。

外面那些地方即便是打着“提供學習場所”的名義，但再怎麽說也還是公共領域，可能會很吵鬧，學習的環境也沒有家裏舒适。

看着自家兒子臉上有點松動的跡象，她乘勝追擊繼續道，“而且你和同學還要讨論對吧，讨論肯定會吵到別人呀，在家裏多好，不僅可以刷題還可以随心所欲的讨論，你說是不是呀？”

周妄确實是找不出什麽理由來否認，因為在他理智分析了片刻後，發現“他家”的确是最優解。

而且百利而無一害。

既然如此，他也沒什麽好糾結的了，垂眸就給人發了消息。

林鳶看着自家兒子采納了自己的建議，哼着小曲兒滿意離去。

她兒子哪兒哪兒都好，就是不愛說話，性子也沉悶，整個兒一小悶葫蘆，就應該多和同學接觸接觸，拉進一點關系。

林美人高高興興地開始收拾自己，想着等會見到那小姑娘了再出門，希望自家鐵樹能夠早日開開花。

不說談個戀愛什麽的，就算是交個親近點的朋友也成啊。

……

鬧鈴準時響起，付璨星翻了個身又把鬧鐘關了，迷迷糊糊又睡了過去。

十幾分鐘後，某位睡夢中的少爺突然想起來了什麽，掙紮着扭動了幾下，伸手去摸索着枕頭下的手機，艱難地睜開半只眼睛。

——7點15分。

付璨星瞬間清醒，咻得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動作太迅速以至于生理性的發懵又戰勝了意志，于是他頂着雞窩頭大腦放空發了會呆，直到意識逐漸回了籠。

他抓了抓頭發，随手翻出昨晚扔在一旁的T恤套在身上，邊穿褲子邊去看周妄有沒有給他發信息。

微信的消息列表上有幾個紅點，除了一些無關緊要的推送，就只剩下周妄的消息了，他劃拉着屏幕點了進去。

——來我家，我去接你。

時間顯示是7點12分發送的，付璨星看到這條消息有點懵，發了個“？”回去。

那邊似乎就在屏幕跟前，回得很快。

——家裏沒人。

付璨星微微睜大了眼睛，揉了把臉覺得自己是沒睡醒，又看了一遍确定自己沒眼花，瞪着屏幕都快把它戳穿了。

總覺得這話有種說不上來的怪。

對方似乎也意識到這句話有歧義，緊接着又補上了解釋。

——圖書館不能讨論，外面也沒有很合适的地方可以自習，我父母今天都不在家，所以綜合考量下來，我家是最适合的。

付璨星盯着這一串話，忽地笑了起來，這是他見到周妄說過的最長的一句話了。

平時這人不僅臉冷話也少，總是言簡意赅，簡明直要，能用一句話說清楚的絕對不會多說一句，能用一個詞形容的絕對不會贅述。

所以才會出現剛剛“我家沒人”這種讓人浮現連篇的話。

付璨星見慣了這人的惜字如金，第一次見這麽多字還有點不适應，但又莫名覺得可愛。

正兒八經的解釋。

付璨星都能想象到少年握着手機，修長手指戳着屏幕一個字一個字地給他發消息。

“叮”的一聲，對方又發來了一條消息。

——你家的地址？

他勾了下唇角，把自家地址告訴了周妄。

回完消息他把手機扔回枕頭上，撲騰一下跳下了床，踩着拖鞋去衛生間刷牙洗臉了。

他邊打着哈切邊刷牙，漱了幾口冷水意識才徹底清醒過來，又抓着毛巾胡亂往臉上擦了把，看了眼鏡子裏頭發絲亂飛的自己，還是沒忍住抓了兩把，服帖順眼了才收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