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習慣

習慣

付璨星垂着眼睫，悶聲道，“我習慣了。”

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從小到大都這樣，他早就習慣了。

只不過偶爾想起來，還是會覺得好難過。

家長會，生日，節日，過年，很小的時候，他的父母就不再會陪伴他度過了。

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他就逐漸變成了“一個人”。

以前他哥還在讀高中的時候，還會陪他過生日，給他買禮物，過年了還會帶他偷溜出去看雪，看煙花，吃冰糖葫蘆。

後來他哥去外省上大學了，他的生日他沒法趕回來，就會給他寄生日禮物，他就躲在家裏的角落裏，抱着他哥送他的禮物掉眼淚，邊哭邊吃蛋糕。

可是蛋糕太大了，他怎麽吃都吃不完。

有的時候吃着吃着就覺得反胃，站起來沒多久就覺得難受，最後只能扒在馬桶上吐，甜到發膩的奶油從喉嚨裏又遭了一邊，還帶着苦澀的酸味，吐到眼睛泛酸、嘴巴發苦、胃部痙攣到隐隐作痛。

明明是過生日，卻跟遭罪似的。

漱了無數遍水，才勉強把那股苦味壓下去，然後躺在床上筋疲力盡地睡了過去。

再後來，他哥進入公司後就更是忙得不可開交，很少有時間再來看他，甚至有的時候連過年都趕不回來。

所以，他就一個人過了一個又一個年。

很多時候他就待在房間裏看窗外的雪。

大雪紛飛，明明滅滅，把一切喧嚣都淹沒了，連寒風呼嘯而過的聲音都不再清晰，只剩下了再安靜不過的黑夜與沉寂。

Advertisement

看膩了就把窗簾拉上，把最後一絲光亮嚴絲合縫地藏起來，不留一點空隙。

然後蜷縮在床上對自己說一遍又一遍的“新年快樂”。

……直到新年結束。

“付璨星。”

一道清冷的聲音打破了他的回憶。

付璨星擡起臉，眼角還有點濕潤，對方的指腹就輕輕蹭了下他的眼角，随之而來的是同樣溫沉的聲音。

“不用習慣。”

周妄低聲道，“你不用習慣這些的。”

付璨星平時漂亮自信，宛如一個小太陽般熱烈赤忱，卻很少有人知道，那樣燦爛熾灼的驕陽下，藏着怎樣一個敏感的內殼。

他敏感，缺愛，甚至自我厭棄。

但此時此刻，卻有人對他說:

“我會陪着你，無論是生日還是別的什麽，我都會和你一起。”

付璨星怔愣了好久，才慢慢攥緊了周妄的衣角，垂下長睫，輕聲道，“好。”

……

他們輪流着照看着小狗，卻遲遲沒給小狗取好名字。

直到有一天付璨星突發奇想，和周妄說，“要不就叫它骨頭吧。”

他笑嘻嘻地說，“我看它天天盯着我碗裏的肉骨頭流口水，我懷疑它就是饞了。”

周妄點頭，“随你。”

“不過它現在還小。”周妄說，“最好不要給它吃骨頭，會磨損牙齒的。”

“什麽骨頭？什麽牙齒？”

孟酌湊過來一個勁地提問，那态度簡直比上課積極多了。

付璨星把他的臉推開，“沒什麽，我們在讨論生物，四個月的小狗是否能夠正常咀嚼骨頭，有無危害性。”

孟酌哦了一聲，頓時覺得沒勁了，又一屁股坐了回去，繼續和前桌嘻笑打鬧去了。

“下周就要月考了。”周妄道，“你有把握嗎？”

付璨星支着下巴笑了起來，“沒把握哎，要不哥哥幫幫我？”

周妄低笑一聲，“怎麽幫？”

“多輔導輔導我。”付璨星笑眯眯地說，“額外的那種。”

周妄擡頭看了他一眼，“我以為已經很額外了。”

他沒說錯，全班能讓他耐着性子講題，占據他課間所有時間，周末陪着刷題的，也就只有付璨星一個了。

付璨星得了便宜還賣乖，眨巴着眼可憐兮兮道，“哥哥。”

周妄輕嘆了一口氣，“那你晚自習也留下來，我們一起刷試卷。”

“那骨頭怎麽辦？”付璨星彎了下眼睛，“我們要抛棄它麽。”

周妄無奈地看着他，“那你說怎麽辦，少爺？”

付璨星耳尖一紅，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你…你叫我什麽啊。”

周妄也不搭話，就這麽看着他，眼睛裏含着一絲笑意，硬是把某位少爺看得臉紅的不像話，支支吾吾地說了句“我想個辦法”然後逃也似地轉了回去。

其實他平時上學的時候家裏的阿姨也是幫忙照看着骨頭，現在多了個晚自習其實也不是什麽難事，給阿姨多添點工資拜托她照顧一周就沒事了。

小狗白天常和阿姨待在一塊，也熟悉了不少，付璨星晚自習下課後回家，它就從狗窩裏踉跄着小跑過來，然後一股腦撲到他的腳上，拿面頰蹭來蹭去，再叫喚兩聲，以表歡迎他回家。

自從有了骨頭後，付璨星都不怎麽抵觸回家了。

因為他每天回家以後，都有這麽一個軟綿綿的小東西貼過來，陪着他一起學習，一起看書，一起打游戲，一起坐在地毯上打滾。

他終于不再是“一個人”。

他有骨頭，有顧哥，有很多很多的朋友。

……還有周妄。

還有一周就要月考了，班裏的學習氛圍特別濃厚。

不少人一下課就湊到班裏幾位學霸身邊請教問題，付璨星，許斯年身邊都有不少人蹲着點問題目，甚至還有幾個跑去問周妄。

付璨星也是抓緊時間不停地刷題，複盤知識點，整理錯題，和周妄讨論解題思路。

他理科跟文科相比稍微薄弱些，因此能抓點分就想盡辦法多抓點。

大多數人都在想盡辦法在考試前一周臨時考前突擊一下，說不定能多考一二十分。

但對于孟酌這種學渣來說，突不突擊也無所謂，反正翻來覆去也就那麽點分，因此該吃吃該喝喝，該打籃球就溜去打籃球，體育課別人都在捧着書一個勁地背，他們照樣灌籃扣球一個都不落。

他甚至還想試圖動搖軍心，偷偷摸摸鼓動付璨星去打籃球，被許斯年知道以後罵了一頓，讓他別耽誤努力上進的小孩複習。

周妄也皺着眉把他按在座位上，“你也哪都別去了，一起複習。”

孟酌哭喪着臉嗷嗷亂叫，“哥，您大人有大量，就饒過我吧，我真不是學習的料。”

周妄鐵面無情道，“不行，你和我們一起。”

于是某個炮仗就這麽被按着頭學了大半個星期，硬是把一學期都沒讀熟的文言文背了個八九不離十，順帶着還撿了幾個單元的英語單詞。

孟酌苦兮兮地邊背單詞邊想，他就不該去招惹付璨星，到頭來都把自個兒賠進去了。

一周說快也快，轉眼就到了周五。

下周二、周三就要月考了，這次月考是期末考試前的最後一次考試，重要程度自然不言而喻，既是測試又是演習，主要是為了六月份的期末考作的一個提前鋪墊，練練手，再鼓鼓勁，考好的正好充足點信心，沒考好的再加把勁。

季纾作為班主任自然也很重視這次的月考，而且他同樣也很關心新轉來才一個月不到的付璨星，找他談了一次話，讓他放松心态，好好發揮出平時的水平。

再找了周妄讓他最近多幫助幫助付璨星，好好輔導他的理科。

其實不用季纾說，周妄也會盡力去幫付璨星。

但他更多是作為一個引導和輔助的角色，看着付璨星的思路一點點地在拓展，慢慢的也可以用多種方法解題了。

他把他的進步看在眼裏，同樣也為他感到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