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醉酒

醉酒

某天付璨星心血來潮，非要拉着周妄去喝酒，說是沒試過想要試試看大人津津樂道的酒到底是個什麽滋味。

周妄哪能由着他喝酒，好說歹說才把人勸下來，少爺不高興了又得半哄道，“那就喝個果啤？”

付璨星點點頭同意了。

于是兩個人晚上偷溜出去，去便利店買了幾罐果啤，然後又騎着單車去了江邊。

此時已經是六月下旬，夜晚的風都是燙的。

夏風裹挾着熱氣一浪接着一浪席卷而來，騎着車都沒能減輕半分躁意。

他們各自騎着車，有時并排，有時又一前一後緊緊挨着，有時又隔了些距離，衣袖獵獵，單薄的衣服灌滿了風，連衣角都在肆意飛舞飄揚。

付璨星在陣陣夏風中大喊。

“周妄！我喜歡你！”

夜色無邊，誰也看不清楚他們的模樣，即便是最露骨的情意也可以趁此表露。

風會把它傳遞給愛的人，無盡訴說着愛意。

周妄唇角微彎，竟也大聲回應。

“我！也！是！”

他平素矜持慢熱，不善表達，卻在付璨星面前屢屢忍不住想要表達心意。

總是想要說的更多一點，更詳細一些，即便是再單薄簡單的詞彙，再平常不過的句子，他也想說給對方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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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許就是情難自禁，無法克制。

他們雙雙停在江邊不遠處，鎖好自行車以後一前一後走到欄杆處。

擡眸皆可看到幽暗的汐江正在緩緩流動，遠方的燈塔正在升起，亮光傾灑在江面上，泛起星星點點的波光粼粼，安靜而又宜人，裹着沉沉的夜色一并婉轉長眠起來。

這裏靠着江，溫度自然低了不少，熱風都散去，只剩下陣陣涼風，吹拂在臉龐上，又輕又緩，發絲發揚，無比舒暢。

他們拎着易拉罐，互相笑看對方眉眼。

街邊燈光忽明忽暗，照亮了眼底，亮亮的，像是點綴着繁星春水，勾人心弦。

少年長腿窄腰，修長身體半倚在欄杆上，發絲烏黑，眉目清冷俊美，唇色纖薄。

光亮傾落下來，更是将周妄那本就漂亮的五官襯得昳麗，偏頭望過來的眼神溫沉炙熱，像是一層薄冰融化，既散發着冷冽的美，又挾着熾灼的燙。

付璨星心聲如雷，遮掩似的別開眼，輕抿起唇，捧着涼涼的易拉罐安靜的不像話。

周妄陪着他，他們就這樣靜靜的坐了一會，欣賞了會江色夜景，也在繁忙學業中抽出一絲空餘，骨頭縫裏都像是鑽進了一絲涼爽的風，又癢又酥。

片刻後付璨星抓了下周妄的手，擡起眼眉眼彎彎，笑意盈盈。

“哥哥，我們會一直一直在一起嗎？”

周妄反握住他的手，一點點把指尖移到心尖處，長睫下覆輕聲道，“會的。”

他們相視一笑，付璨星幹脆利落扯開拉環，捧着易拉罐放在唇邊。

他小口小口地淺嘗，抿了下果啤，甜香的果酒味與微涼的觸意同時侵襲了他的口腔，眼睫輕顫，眉眼卻舒展開來。

“好喝嗎？”

付璨星舔了舔嘴唇，回味了下味道。

“還不錯。”

他連帶着又喝了幾口，因為果啤有點涼，所以當他放下易拉罐後，嘴巴紅紅的，還有點晶瑩的水珠。

夏天本就悶熱難耐，當江面不再起風，所有的風都來自于身後，因此這下連晚間的風吹在身上，臉上都是灼熱的了。

再加上心上人近在眼前，連帶着把心火也一并燒了起來。

男生白皙面容上帶着淺淺的笑意，緋紅飛上雙頰，眼尾泛紅，醺意暈染了眉眼，眼波流轉間，縱然添了幾分明媚動人。

水色沾染了唇，像是江面暗掠的光影，一下子襲進他的眼底。

轉眼間火束便如滿天繁星般撲散開來，在這悶熱的空氣中燃燒翻騰，真正蔓延成了一片燎原烈火。

又滾又燙，幾乎一發不可收拾。

周妄眼神微暗，喉結滾了又下，頭腦發熱，一把抓住了對方的手腕。

後者神色茫然地看了過來，似是不明白他的舉動，又像是乖巧的應答。

周妄深深看了片刻，才克制住自己松了手，別開頭看向別處，微微舒了一口氣，卻又忍不住思緒飄散。

等到他整理好心情，轉過頭來，就見付璨星乖乖的垂着頭。

周妄心下微軟，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星星。”

付璨星還是低着頭，過了數秒才緩緩地擡起臉，眼神迷離又恍惚的看了他一眼。

周妄覺得有點不對勁，擡手摸了摸對方微紅的臉頰，才發覺掌心一片灼熱。

他微微一驚，連忙湊過去扶住付璨星搖搖欲墜的身體，對方似是很不清醒，靠在他身上迷迷糊糊的呢喃道，“周妄……”

周妄又瞥到他們腳邊兩三個東倒西歪的易拉罐，再看看昏昏沉沉的某人，心下了然，又覺得好笑。

這就醉了。

醉酒後的付璨星非常乖，任人擺弄。

全程又安靜又乖巧，也不說話。常常就那麽愣愣地看着他，問話也是慢半拍遲疑地點點頭，其實估計壓根就不清楚他在說什麽，只是依靠着本能在回應。

俊秀漂亮的少年坐姿乖巧，白皙手指乖乖搭在一起，指尖垂落下來。

被他用濕紙巾擦拭臉頰，手指也絲毫不反抗，倚靠在他懷裏，配合着他的動作，像一只溫順的貓咪。

但困意很快襲來，他眼皮耷拉着，迷迷瞪瞪又努力睜大眼睛，低喚一聲“哥哥”後才慢慢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把周妄的心弄得又軟又癢。

付璨星這個樣子也沒有辦法騎車回去了，周妄就把他們的車寄存在一家便利店，然後又喊了一輛計程車，扶着睡夢中的付璨星坐了上去。

計程車裏昏暗不已，随着車子的發動，窗外的燈偶爾傾落下來，短暫停留了片刻，然後又被掠過。

周妄只能看到付璨星的半個側顏輪廓，迷迷晃晃，若隐若現，就像是一道明暗交界線。

付璨星在光傾灑的那一頭，而他則是昏暗無光的另一頭，兩者彼此交持着，重疊着。

他們靠的如此之近。

卻還是隔着一條無形的線。

他莫名有點微悶，一股失重感油然而生。

可能是因為戀愛使人浮浮沉沉，仿佛一腳踩空，一腳又落實，總是不太踏實，總是容易想多。

周妄低垂下眼，像是思緒了良久，才不動聲色地挪了幾寸，像是試探，又像是克制。

一直和永遠總是人們述諸于口的承諾。

但在他們許諾之時，內心就已經開始動搖，開始忍不住去懷疑。

真的可以一直一直嗎？

真的可以永遠在一起嗎？

這些疑問都像是一道無形的枷鎖落在他們的心底，不去探究，就不用面對。

若是哪天心血來潮想要較真一番，就會發現那“永遠”的承諾顯得那麽單薄，那麽無力，而又那麽可笑。

周妄側目而視，心潮暗湧，此時此刻只想把眼前的這個人長遠的，永久的留在記憶深處。

他無法想象“分開”。

也沒有辦法接受這個結果。

此前并未思緒過，那是因為他們彼此都處于熱戀階段，被洶湧澎湃的愛意迷昏了眼，自然無暇顧及其他。

而直到今天這個夜晚，當付璨星無意間問出“我們會一直在一起嗎”時，他才真正想起來這個問題。

直面之後，才陡然發現，他完全無法接受另一個結果——分開。

他沒有辦法去決定未來，便只能握緊當下。

想到這，他偏頭盯着那昏昏沉沉卻又無比安寧的睡顏，目光如炬。

手指慢慢扣住那截纖細的手腕，握着輕輕蹭了下，低頭吻了吻指骨處的小痣，動作極致溫柔，神色盡含情動之色。

他是他的懵懂初戀，情有獨鐘。

他是他縱生愛意的唯一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