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陪伴

陪伴

高二上半學期付璨星依舊是走讀的，每天下晚自習後他總能在一樓的拐角處看見周妄在那裏等他。

他歡騰着小跑過去，趁着天色昏暗，人潮湧動，熙熙攘攘的男生女生擁着往前走，沒人能注意到小角落裏的他們，把手伸過去拉住周妄的手指，輕輕的蹭一下，帶着點依賴性和撒嬌的意味。

周妄笑着撥開他額前的頭發，看着那雙亮晶晶又濕漉漉的眼眸，一整天的疲憊頓時都消散了，只剩下心底的一片柔軟。

他們總是在放學間隙肩并着肩走一路，讨論學習，試卷，題目，也有趣事和玩笑，然後在校門處再分開。

周妄每次都是看着付璨星走出校門後他才轉身回宿舍的，于是經常成為他們宿舍最後一個回去的人。

同宿舍的人有時候玩笑說，“周哥，你怎麽天天回來這麽晚啊，是不是談了個小女朋友天天膩歪啊，我看隔壁宿舍的路翔就這樣。”

周妄翻書的手微微一頓，眼睫輕垂，勾勒出扇形的陰影。

那哥們看着他這副高貴冷豔的模樣，默默咋舌，心想就這高嶺之花不可侵犯的模樣，怎麽可能跟哪個姑娘談戀愛了。

還不得把人家冷死啊？

他甩甩腦袋，把剛剛那個不符實際的念頭抛之腦後了。

付璨星撐着下巴寫題的時候突然鼻尖一癢，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骨頭聞聲跑來，邁着小短腿撲到付璨星腳邊，伸出小舌頭舔了舔小主人的腳踝，然後乖巧坐下，用那對亮亮的眼睛看着付璨星。

付璨星忍不住笑了，低頭去摸它的腦袋，骨頭用毛茸茸的頭蹭了蹭付璨星的手心，嗷嗚了一聲。

“骨頭，是不是想你爸了？”付璨星笑眯眯的摸了摸骨頭的下颚，“他在學校裏呢，等我們放假了他就來看你了喔。”

骨頭不知道聽沒聽懂，反正就眨巴眨巴了下眼睛，對着付璨星叫了幾聲，然後歡快的跑走了。

Advertisement

付璨星打了個哈氣，繼續抓起筆寫題，直到将近十二點，他才洗漱上床睡覺。

他倒是不會特意的熬夜，一般十二點左右就會休息了，畢竟休息好了，他才有更好的精神狀态去應對第二天的學習課程。

就這麽一天天過去了，很快他們又迎來了高二上學期的期末考試。

其實高中生的生活無非也就是那些，上課，做題，考試，翻來覆去也就那麽幾樣，實在是沒有什麽新鮮的話題。

他們的日子很平淡，甚至是很枯燥無味的，接連不斷的習題，真題，永遠做不完的卷子，疲憊困倦，總是忍不住抱怨，覺得太苦太累，可除此以外我們還有朝夕相伴的老師，同學，還有喜歡的人，以及心中期待而又向往的未來。

這個年紀應該有勇争上游的幹勁，永不服輸的态度，也同樣應該有張揚肆意的姿态，無比燦爛的夢想與前程。

是用一只只筆，和一張張卷子堆砌出來的。

付璨星偶爾也會覺得很累，但每每當他收到周妄給他寫的紙條後，每每和周妄待上那麽一會兒時，他就覺得這是甜蜜而又充實的日子，而不是苦悶的，壓抑的，艱澀的。

他很難想象，在沒有周妄的陪伴下，他會如何度過這枯燥乏味的每一天。

應該覺得很無聊吧。

他心想。

從周妄的角度來看，付璨星是帶給他歡聲笑語，燦爛與笑容的那個。

但周妄又何嘗不是溫暖了付璨星呢？

沒有這樣一個願意去了解他，安撫他，陪伴他，接受他的人，他又怎麽可能日漸變得真正開朗起來，真正願意接受自己起來呢？

其實沒有周妄他依舊可以生活的很好，只不過在無人問津角落裏，他依舊會揣度，懷疑，批判自己，依舊會在被父母斥責時，一個人深陷進自我厭棄的沼澤裏，看着自己身陷囹圄時，卻連一點想要自救的念頭都沒有，面無表情的看着自己越陷越深，直到泥沼将他淹沒，把他唯一的氣息給掩蓋掉。

而現如今，正是由于結識了正确的人，他才慢慢學會了去信任，去嘗試着依賴，去不那麽負面的看待自己。

高二上學期臨近期末，每天早上不到五點半教室裏就已經來了不少人，開始緊張的期末複習。

“星星。”

聞予舒揮了揮手給付璨星打招呼，付璨星走過去放下書包，“早啊。”

“期末考我沒把握哎，聽說這次是四市聯考，卷子會很難。”聞予舒郁悶的托着腮幫，“我還在苦惱我那吊車尾的數學成績呢。”

付璨星笑了，“你數學哪裏吊車尾了？只不過相較于其他門稍微薄弱了點而已。”

聞予舒嘆了一口氣，“黎堰的數學次次都在140以上，而我勉勉強強才能考到110，有的時候沒考好才一百出頭一點點，排名一下子就滑下來了。”

“那這個寒假你多去問問他的學習方法呀。”付璨星笑眯眯道，“情侶一起學習，有利于穩固成績。”

聞予舒唔了一聲，“那是相對于好學生來說的吧。”

要是不求上進，只知道甜甜蜜蜜，你侬我侬的談戀愛，那不得多拉胯成績啊。

付璨星眨了眨眼，“你和黎堰不是嗎？”

聞予舒頓時垮了臉，白嫩的臉蛋微微鼓起，看上去有點可憐巴巴的，語氣也很軟，“他的确是，但我不是。”

付璨星笑着戳了戳她的臉蛋，“舒舒，你是不是有點誤解，你在文科一班可是前二十名哎，也就是年級前二十，這還不是成績優異嗎？”

聞予舒聲音悶悶的，“從小到大黎堰的成績都一直是年級第一，我覺得我那點成績在他眼裏根本就不算什麽。”

付璨星微微一怔，心口突然有點酸酸澀澀的，輕輕眨了下眼。

他一直也是這樣的想法……

他哥很優秀，從小到大也一直都是年級第一，拿的獎項、名次更是數不勝數，天生聰穎，早慧，幾乎是“天才”一樣的存在。

于是在如此優秀的稱托下，他的那些小聰明，那些成績都顯得好像沒有那麽的亮眼，甚至壓根都不算是什麽。

不僅僅是他爸媽這麽認為，他身邊的所有人似乎都是這麽覺得的。

就像是一個人太過于高大，以至于他的影子将另一個人全部覆蓋住了。

于是接下來的年年月月，都只能在對方的影子下度過，年複一日，無一不要去面對那些比較，那些苛責，那些看似好像無關痛癢實則卻像一把利刃一樣插入他心肺的言語。

他有時都會覺得壓抑，覺得喘不過氣，想着他也是一個獨立的人，為什麽逢人就被問關于他哥，他爸媽的事情，為什麽他成長的基礎就是要像他哥靠齊，為什麽他不可以活成自己想要活成的那個樣子。

付璨星吸了一口氣，把所有的情緒都壓制下去，逼迫自己不要去想這些。

好像這樣……他就可以暫時忘卻這些無形的跟随着他十幾年的壓力。

“星星？”

付璨星眼睫輕輕顫了下，而後擡起眼，下意識地說，“嗯？”

聞予舒有點擔心，“感覺你剛剛的表情不太好，是有什麽事嗎？”

“沒事。”付璨星抿唇笑了下，“我就是你已經很好了，不用老是去和他作對比，他有他擅長的領域，你也有你擅長的學科，無論是學科還是性格，都可以優勢互補呀。”

“再說了，優秀的人有那麽多，也不用一個個都去争個先後吧，我們只要把自己能力範圍所及的做好了，就很棒了。”

聞予舒慢慢地噢了一聲，然後揚起一個甜甜的笑，“知道啦，謝謝星星！”

付璨星也彎了彎眼睛，回以她一個笑容。

等聞予舒開始背課文的時候，付璨星轉過去翻找書本，指尖觸及到微涼的書頁時，他垂下長睫，把所有情緒遮了起來。

……如果他可以不去在意那些就好了。

他無奈又略微苦澀的扯了下唇角。

果然道理在講給別人聽的時候總是那麽娓娓動聽，而在講給自己的時候，卻又變得那麽單薄無力，甚至有點可笑。

但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像從前那樣妄自菲薄了，他雖然的确是比不上他哥的優秀，但他也可以更加努力，上進一些，讓自己變得更加優秀一些。

不為別的，只為和周妄站在一起時，他能更有底氣，也更有自信。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他們就又迎來了期末考試。

這次果然是四市聯考的大型考試，就連考試的時間都嚴格參考了高考的時間，分為三天考，每天考兩門。

相當于是一次大規模的演練，也為高二下學期即将進入總複習而拉響了號角。

如日中天的考了三天，附中的學生再一次被摧殘的不像話，個個從考場裏出來時都哭喪着臉，一看就是被虐的很慘。

“我靠這次的卷子怎麽這麽惡心啊。”

“就是啊，我數學好幾道大題都沒來得及寫，完蛋了啊啊啊啊。”

“英語聽力什麽玩意啊，嘴裏跟含了痰似的，我後面直接懵逼了。”

“不是我說，那個完型也很惡心啊。”

伴随着鬼哭狼嚎，付璨星拎着書包肩帶走出考場區域，一出來就一堆人湧了上來。

“星哥，星哥，語文那個閱讀理解的選擇你是不是選的是那個……”

“星哥作文你寫的是啥啊，我感覺我寫偏題了嗚嗚嗚。”

“星哥……”

付璨星被他們圍了水洩不通，只能站在原地一個個回答他們的問題，所幸周妄來的快，及時把他從裏面解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