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試探

試探

第八章

蔚希十分善解蟲意，不過喬默棠着實有點郁悶。

他半眯着眼睛細細咀嚼蔚希話中的深意——我是一位寬容的雌君，随便你在外面怎麽玩，帶回來玩兒也可以，只要不離婚，咱都好說。

算得上是一種相當不平等的表面婚姻關系。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還挺爽的。但喬默棠從小目睹父母畸形的婚姻，為了利益在外人面前做出一副恩愛姿态，實際上早已各玩各的貌合神離，甚至有好幾次不太在意直接被喬默棠撞見。他多少有那麽些精神潔癖，打心眼裏看不上這種濫交的生活習慣。活了兩次，他自問不管是做人還是做蟲，都算得上是清清白白，德才兼備的優質青年。以前他對待感情算得上認真，現在當然也能。

盡管答應跟蔚希結婚純屬意外，也有那麽點趕鴨子上架的意思，但他至今也沒有想過冒着讓救命恩蟲淪為雌奴的危險跟蔚希離婚。

甚至在意識到蔚希可能對他有些好感的時候，喬默棠是有點開心的。也許是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的雛鳥情節犯了怪。

可現在蔚希這麽說，明顯是小看他了！以致于讓他覺得，蔚希壓根兒沒那麽在乎他。

他以為蔚希對他的喜歡，不過是這個世界雌蟲對雄蟲的一種必要讨好。蔚希問了一句你要不要換個侍應，那就真的是字面意思在問他要不要換個侍應。

什麽送命題，什麽吃了飛醋，純純就是自作多情。

自作多情就算了，還在他面前走什麽劇本！

差點社死的喬默棠在心裏翻了自己一個白眼，又無端怪罪到原主身上，蔚希必然對原主是個什麽破玩意兒有了一定的了解，才會這麽直接看低了自己。穿成一只又廢又渣的蟲，真是連基本的名譽權都沒有了！

喬默棠郁結心中，偏還不能跟蔚希明說，一口氣不上不下堵得慌，最後只能別別扭扭的丢下一句：“你好歹長得也算可以，還是什麽……什麽S級的，那醫生不是還說我配不上你麽，你供我吃供我住養着我，還随便我找別的蟲，你這圖什麽呀？是你傻了還是我傻了？”

蔚希心裏嗤笑，那可不就是圖你傻。

不過他嘴上說出來的話還是很漂亮的：“被配婚是我的榮幸，這是帝國給軍雌的優待。若是精神力劇烈波動的時候沒有雄主安撫是很容易暴斃的。至于婚配給誰，我還沒有資格選擇。不過我很慶幸，您确實是我見到過的最溫柔的雄蟲，所以您願意接納我，我非常感激，請您相信，在這一點上我可沒有哄騙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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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呗，合着我就是一個安撫奶嘴呗，可真是難為你了，還把一安撫奶嘴誇得這麽清新脫俗。喬默棠并沒有怎麽被安慰道，他心裏更別扭了。

“那你可真是，見識的有點少了。”喬默棠低聲嘟囔了一句，但沒逃過蔚希天生敏銳的聽覺。不過他不鹹不淡地被調侃了一句也不生氣，輕笑着“嗯”了一聲算回應了。

之後又是沉默，喬默棠似乎覺得自己最後那話說得不太禮貌，又想找點什麽話題聊聊緩解一下氣氛。可是想到之前他沒話找話搞出的糟心事心裏愈發覺得悶悶的。幾次開口都覺得不妥。最後自個兒想明白了，這事兒實在不能怪蔚希，這種社會制度導致的地位差已經深入意識了，哪裏是那麽輕易地改變的。

喬默棠嘆了一口氣，無力地再次為自己正名，向蔚希承諾：“你放心，我跟那些雄蟲不一樣，不會離婚，也不會為難你。”

“好的，謝謝您。”不回答雄主是不禮貌的，所以蔚希漫不經心地說着不會出錯的答案，，喬默棠簡直感覺自己要瘋掉。

飛行器終于平穩地停靠在別墅門口的停機處。樂米接收到二蟲回來的訊息，一早就在門口迎接，此刻特別歡快：“閣下，上校，歡迎回家，晚餐已經準備好了。”

蔚希和喬默棠依次走下飛行器，前者神色淡然，後者臉上帶着些不可明說的愠色。

相當智能的仿生蟲管家察覺出二蟲之間的氣氛有些不對勁，樂米第一反應便是自家上校忤逆了雄主，惹得雄主不高興了。他的智能系統自動啓動演算，直接推測出各種可能性。這後果可輕可重，雄主寬容不計較也就算了，不過這種雄蟲實屬少數，難得一見。大部分的雄蟲，一旦覺得自己的權威受到了挑釁，便會有諸如鞭打或者電擊的懲罰，甚至直接把雌蟲送去懲戒所也不是不可能。

樂米獨有的預警系統自動向蔚希的光腦發出警告信息。蔚希點開查看，微微一笑，果斷【删除預警】。

路上一番交談，雖不知喬默棠說話幾分真假，但至少在他“傻”了的這段時間，應該都很安全。

別墅的餐桌上已經擺放好了滿滿一桌的菜肴，甚至還備好了葡萄酒和甜點，看起來香甜可口，令吃了幾天營養液的喬默棠食欲大增，心情也不覺轉好了些。

二蟲落座，樂米還點上了餐桌旁邊的一架仿古燈，特意營造出一種浪漫又溫馨的氛圍。沒了那些怪裏怪氣的亞雌侍者，喬默棠覺得自在多了。

唯一的美中不足，在喬默棠心裏，燭光晚餐和氤氲香氣合該是一對情人，可惜了，這個世界不用香料，把它們硬生生的拆散了。

喬默棠嘗了一口離他最近的菜肴，看不出是什麽食材制作的，口味倒還算可以，也許是這幾天營養液喝到發慌，吃什麽都是山珍海味。

“酥炸黑蛇舌，合您口味嗎？”蔚希問道。

“還……還不錯。”喬默棠說道，心裏卻想如果不知道它本身的食材是什麽可能會更好，又順便拿起一邊的葡萄酒輕輕抿了一口。

這口酒跟剛才的菜肴相差甚遠，才剛入口，喬默棠就被刺激地發蒙了，口中回蕩的并非葡萄酒特有的香醇，反而充滿了塑料化工制劑兌水的味道，他喝過的最次的葡萄酒也不至于是這種味道，讓他險些沒一口噴出來。

蔚希很敏銳地捕捉到了喬默棠不自然的神色：“您如果不喜歡這種飲料的味道，可以讓樂米換一種。”

喬默棠擺擺手，幹脆要了一杯清水，當初在藍星大江南北都存在口味差異，更何況他已經來到了另一個星際時代，不習慣這裏的某些飲食實屬正常。

撇開糟糕的葡萄酒不說，這頓晚餐還是不錯的。用餐完畢，兩蟲洗漱之後已經不早，考慮到喬默棠今天才剛出院，又出門逛了一圈耗費了精力，即使恢複得好也難免勞累，蔚希早早就給他收拾好了房間。

“雄主，您早點休息。明早十點艾醫生會上門給您做複診。另外這幾天勞煩您抽個空，跟我一起去一趟婚姻登記處，之前只是備案，正式登記需要本蟲親自前往。”聽到喬默棠應了聲，蔚希心情不錯，跟着語氣也松快不少，“那麽，晚安了，親愛的雄主，祝您做個好夢。”

四下歸于寧靜。喬默棠躺在睡眠倉裏卻毫無睡意。蔚希對他态度暧昧不明，看似他成了一個地位尊貴的雄蟲吃穿不愁，其實他心裏知道自己對這個世界了解得太少，難免被動。思量至此，喬默幹脆坐起了身，打開光腦，登錄星網快速搜索起來。

從他最疑惑的香品問題入手，喬默棠對于他需要依附于蔚希吃軟飯這件事實在耿耿于懷。

搜索之後他才發現，星網上有關于此的記錄寥寥無幾。喬默棠覺得奇怪，在藍星，這種文化自古就有，已經流傳了幾千年，怎麽在蟲族竟然斷絕的如此徹底？

他一連換了幾個關鍵詞搜索，得到的信息都是少之又少，難怪他問起香水的時候，會引起蔚希的懷疑。但他分明說過在某個古籍裏面曾經有記載……

喬默棠仔細想了想，換了搜索詞——古藍星。

“曾在星際中有過幾億年歷史的相當古老神秘的藍色星球。古藍星上曾誕生了許多生物種類，其多元化與多樣性皆為星史之最。主要生物體普遍瘦小且身體孱弱，但擁有超高的智力和超強的創造性，開辟了星史上最為輝煌的文明盛世。古藍星在一場行星撞擊引發的大爆炸中毀于一旦。僅有極少數生命體啓用宇宙飛船逃離古藍星，幸免于難，但後代已無處可尋，現只留下極少數遺跡難辨真假。”

“古藍星的科學和文化為蟲族發展奠定了深遠的基礎，例如現今通用的飛行器和軍用機甲早在幾千萬年前的古藍星就已有了雛形，仿生蟲科技也在當時就有了相當完善的設計……”

喬默棠已經對古藍星湮滅有了思想準備，但看到這些不免還是有些唏噓。他調整了一下情緒，快速跳過這些于他并不緊要的信息。

“古藍星文化多樣，很多都已失傳，包括但不限于一些仿古類手工制作……還有比較特殊的嗅覺類文化……”

嗅覺類文化？喬默棠敏銳地捕捉到這幾個字，似乎跟他要查的東西接近了些。

他直接點擊了鏈接繼續搜索，頁面跳轉——居然404了！

喬默棠不死心，關了頁面，重新把關鍵詞改成了“嗅覺類文化”，期待的事情并沒有發生，點擊進入之後都是無一例外的404。

無語問蒼天的心情誰懂啊！兜兜轉轉了一圈好不容易沾了點兒邊，還以為能離答案越來越近，碩大的404像是在無言地嘲笑他的無知。

哎，不是，都過了幾千年了，難道無法查詢頁面的代碼還沒有更換嗎？404這數字就這麽好用嗎？

喬默棠關閉了光腦，獨自生了會兒悶氣，挫敗感和疲倦一同襲來，迷迷糊糊入睡的那刻，他想:如果再跟蔚希胡編亂造個夢，能不能騙蔚希多透露一點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