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異族混血蟲

異族混血蟲

喬默棠心裏疑惑極了，正想找個機會問問路德瓦當時的具體情況。

可還來不及等他細想，又聽蔚希冷冷地對那半大崽子說道：“你乖乖離開密林，遷徒補償我可以酌情多給一些，刺傷帝國上校的事也可以既往不咎。”他停頓了一下，壓迫感十足，“否則你應該知道，‘新洲計劃’并不會因為你這種微不足道的小阻礙停滞，但你不會再得到任何優待和好處。如果事情繼續擴大，你覺得帝國會在乎你這種低等雌蟲的死活嗎？”

語氣是他一貫的淡然，但其中隐含的威脅不言而喻。

一時之間屋裏衆蟲都沒說話，氣氛凝重而嚴肅。

安靜了半晌，穆迪最先受不了這種壓抑，呼出一口氣，皺着眉不耐煩對襲擊的少年說道：“我說你這臭蟲崽子，怎麽這麽不識好歹，都說了既往不咎，還不拿了好處趕快滾，非得磨磨唧唧地來在這兒等着被收拾嗎？”

卷發少年終于咬咬牙開了口：“我不稀罕你的好處，我只要留在密林。”

“說說理由。”蔚希道。

少年的軸勁又上來了，翻了個白眼：“沒有理由，我自小就生活在這兒，不想離開。”

蔚希都快被氣笑了：“搞搞清楚，小崽子，現在是你犯了罪，你憑什麽跟我提要求，你說不想就不想？”

這回少年回答得倒是很快，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那你就把我關起來吧。”

聽他這麽一說，蔚希幾乎一瞬間就想通了，原來這才是他的目的。他輕笑了一聲，心裏暗想，這到底只是個半大崽子，心性不穩。

突襲巡邏執勤的軍雌，不論成功與否，關押受審都是既定程序，罪名确定後還要層層上報，又因為密林地處次等星球的特殊位置，罪名定立期間，這少年蟲崽都會羁押在密林軍用營裏，确實能拖延不少時間。

可時間拖延地再久，最終結局也還是一樣，實在沒什麽意義。

穆迪很明顯不吃他這一套，搶說道：“你說關就關？哪有這麽便宜，要我說你越是想待在這兒，我就偏不讓，直接把他趕出去算了。”

少年的臉上髒兮兮的，眼睛瞪得又圓又大，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他已經用了最極端的方法，只要能拖延時間留在密林，他寧願被羁押，沒想到做到了這一步，還是要被丢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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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咬了咬嘴唇，對着穆迪又翻了個白眼，直把那橘紅頭發的軍雌氣個半死，看起來少年似乎打算做最後的掙紮，脖子一昂，像是做了極大的讓步，對蔚希說道：“你讓他們都走開，我只跟你談。”

膽子屬實是有點兒肥。

穆迪幾乎要跳起來：“活膩了小崽子，你憑什麽講條件。”

“嗯……也不是不可以，對吧穆迪少将？”蔚希略作思考，故意問穆迪的意見，他當然知道穆迪并不會拒絕，只是會氣得夠嗆。

果不其然，穆迪瞪了他一眼就揮了揮手示意下屬軍雌回避。

喬默棠見狀，知道自己也該避嫌，主動跟蔚希打了聲招呼，便跟着一起出了屋子，臨走前還聽見那少年要求讓穆迪也出去。

穆迪不緊不慢地戲谑道：“這可不行，小崽子，帝國規定審訊官至少兩蟲或以上，單獨審訊即是違規。況且，我現在的軍銜可比他高，要出去也該是他出去。”

半大崽子哼了一聲，門在身後關上，之後屋裏的說話聲聽不見了。

屋外的空氣清新很多，氣氛也沒有房裏那麽凝重，喬默棠在路德瓦的帶領下去了另外的房間休息，他找到了機會，問起當時的詳細情況。

說道這個，路德瓦氣的咬牙切齒：“原本這事兒不至于上校親自處理的，可那小崽子已經拖了好久，非說我們給的補償承諾不作數，得長官跟他承諾了才行。一夥兒兄弟只想趕緊把這刺頭解決掉，就彙報了上校。誰知這小崽子狡猾的很，正說得好好的突然向上校撲過去，上校心好，只以為他步子不穩，還想扶他一把，誰知道這臭蟲崽子居然暗藏禍心。”

話音剛落，他很快意識到向喬默棠傳遞這種情緒并不妥當，連忙又安慰，“好在上校的傷并不嚴重，閣下您不用太擔心。”

出其不意，倒也是能說得通，至于蔚希是手下留情還是真的避讓不及，那恐怕只有當事蟲知曉了，喬默棠了解，也不再追問。

屋子裏，蔚希好整以暇地看着少年，頗有興趣地看他究竟要單獨談什麽。

小崽子放低了姿态，之前的桀骜蕩然無存，像是換了個蟲似的，可憐巴巴的道歉：“刺傷了您确實抱歉，我願意為我的錯誤付出代價，您把我關起來或者罰我做奴役，只要在密林，都可以……”

穆迪“切”了一聲：“臭蟲崽子學變臉的？硬的不行來軟的？誰教你的這套，想都別想。”

蔚希聽了并沒有作聲，半晌之後起身，突然毫無征兆地向少年釋放了極少量精神力壓制。雖是極少量，但也足夠鉗制這半大崽子了。少年只覺得身子一陣發緊，壓力驟起，然後便開始忍不住打顫。

他繞到少年身後，一個用力扯過他的衣領。少年只來得及驚呼一聲，卻無力做出任何阻止的動作。

蔚希一手扯着少年的後衣領，另一手倏地一下幹淨利落地撕開了他貼在後頸上的膠布，少年的脖頸毫無遮蓋地顯露在蔚希眼前——極其暗淡的蟲紋若隐若現，極不明顯，紋路排列錯雜，毫無光澤，是只等級極低的雌蟲。

難怪，這種等級的雌蟲，既沒有軍雌的戰鬥力和強勁的身體素質，又沒有亞雌的創造力和工作能力。若是生為雄性還能登記在雄保會領些補助金，可偏他又是只發育極不完備的雌蟲，大概只能生活在這種與世隔絕的密林裏，換了別處，是完全沒有生存能力的。

少年掙紮了兩下并末掙脫，又覺得秘密已經暴露，瞬間像洩了氣的皮球：“你把我關起來吧，我不能離開密林的。”

蔚希似乎早就料到這樣的情況，不帶任何情緒地說道:“把你關起來未免太可惜了，或許我應該把你送去基因實驗室。”

穆迪聞言，湊近一看，差點遏制不住驚呼，看向少年的眼光透出幾分古怪：“居然沒有完全進化？！”

“不。”蔚希思索片刻，否定了穆迪的推測，“應該是進化了的，不過，血液純淨度這麽低，我猜，你非蟲族純血吧？是混血異族？”

“我想我猜對了，你們的祖先身體孱弱，只能依靠跟蟲族婚配改善後代基因，以此尋求再度進化的可能。不過基因突變這個事兒很難說得清楚，進化也只是有一定幾率，而非絕對，那麽，你應該是那個沒有成功進化的混血蟲，所以只能隐居在密林裏，是嗎？”

蔚希雖然用了疑問句，但很明顯已經确定，也并沒有打算得到回答，自顧自地繼續說道：“所以……”他突然沉聲威脅，“你如果不想被送去基因實驗室，就給我乖乖的聽話。”

偏長的劉海有些半蓋住少年的眼睛，不過完全能看得出來他被拆穿的驚恐和無奈，瞪着蔚希看了好久，才不情不願地吐出一個“好”字。

“好吧，說說你的名字？”蔚希問。

“伊貝。”

“好，從你家裏搬出來，你可以在暫時留在軍用營，負責軍營雜物打掃。別存着什麽壞心思，這裏的任何一只軍雌都很容易把你這只低等異蟲的脖子擰斷。”

“我反對！”蔚希話音剛落，穆迪立刻表示不同意見，“這沒必要。”

“往好的方面想，穆迪，這片密林很大，也許我們需要有一個熟悉這裏的蟲做向導，會提高我們的工作效率。”蔚希說道。

穆迪嘆了口氣，大概知道蔚希是鐵了心要救這只異族蟲子了。

伊貝是只聰明的蟲，很懂得識時務，聽蔚希這麽說，連連道謝，好像蔚希就是他的再生雌父，只要讓他留在密林，他一定會好好做事。

“好吧，作為我把你留下來的報答，希望你能答應我一些個蟲請求。”蔚希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眼神故意避開了，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搓了搓衣角，“你對這裏比較熟悉，可以幫我折一些有香味的枝葉或者花草嗎？”

伊貝有一種劫後餘生的輕松感，對從蔚希這裏領到的第一個“任務”自然也充滿了幹勁，少年心性，一邊自吹着沒有蟲子會比他更了解這片森林了，一邊保證着一定給蔚希摘到最香的枝葉花草。

等伊貝拿着蔚希的特殊手令飛快地跑出去，穆迪才斜着眼睛一臉鄙夷地看着他：“蔚希·陸斯恩上校，我可真沒想到，你也有以權謀私的時候。”

蔚希不以為意：“別這麽說，我不了解這些東西，當然要讓懂的蟲幫幫忙了。”

“不過，你要那些東西幹什麽？”穆迪不解地問道。

蔚希也沒藏着掖着：“我不要，但是我家雄主喜歡。他都已經大老遠地跑過來關心我了，總得讓他這一趟物超所值吧。”

穆迪簡直被驚呆了，又開始誇張的大呼小叫：“天哪，蟲神在上，蔚希，你真的變了，你以前對雄蟲的評價只有一無是處這幾個字，現在居然會管你雄主喜歡什麽，還送東西？”

蔚希一臉理所當然：“我對我的雄主好，不是應該的嗎？”

穆迪臉上的驚詫很快轉成感興趣的八卦樣，見蔚希嘴角不自覺流露出淺淺的笑意，打趣道：“啧啧啧，當初是誰勸我不要寄希望于婚配的，是誰跟我說雄蟲都是一無是處的混蛋的？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你是喜歡那個叫喬默棠的雄蟲了吧？”突然穆迪的腦袋像是被一根傳導線通了電，突然想到了什麽，不可思議地叫道：“蔚希，你該不會是為了試探他，所以故意告訴他你受傷的吧？”

蔚希沒有說話，這讓穆迪更加确定了，又進一步猜測，只不過這想法他說出來連自己都不敢相信了：“你該不會是……故意受傷的吧？”

蔚希笑笑，并不回答，翡翠綠的的眼睛看着他，眼尾上挑，又回到了一貫的清冷：“別想這些亂七八糟的，還是擔心你自己吧，等螺絲釘找過來了，我看你怎麽辦……”

穆迪也是個變臉比變天還快的，立刻被蔚希轉移了注意力，嘟囔着嘴不高興了：“說得好好的，你不要提這麽掃興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