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蟲化

蟲化

說起來喬默棠想不通,怎麽每次與這蟲碰面,都是在洗手間這種地方。看來洗手間不但方便偷情,也會提高遇見傻叉的概率。

塞曼德的那聲“呦~”怎麽聽怎麽別扭,帶着一股子生怕喬默棠聽不出的陰陽怪氣。

養尊處優的貴族雄蟲被喬默棠用“殺蟲劑”弄暈的大仇未報,又知他與七皇子達成了合作心裏不服,眼下照了面簡直氣得牙癢癢,卯足了勁想要給他找點麻煩。

喬默棠沒正眼看他,只瞟了一眼便轉身想走。不料塞曼德剛才那一聲陰陽怪氣不過前奏而已,眼見他要走立馬大喝一聲:“你站住!”

站住?憑啥站住?你讓我站住我就得站住?喬默棠沒搭理,跨過地上瑟瑟發抖的亞雌,繼續往外走。

可塞曼德是個莽夫,見他不理三兩步追上,情急之下還踢了亞雌一腳,令這可憐的亞雌顫抖得更厲害了。

塞曼德一把抓住喬默棠的肩膀,逼迫他停住腳步。

喬默棠表情太過冷靜,若無其事的樣子,仿佛只有他是一個跳梁小醜。這令塞曼德心裏更加不爽,咬牙切齒說道:“整個星網都在鼓吹你的東西有多好,修複精神力?實驗室那麽多年沒研究出來什麽東西能修複精神力,你弄點蟲民們沒見過的破玩意随便搗鼓搗鼓就成了稀有種了?我看就是個笑話!”

本着不與傻瓜論短長的原則,喬默棠說道:“行呗,那你就看個樂子,随便笑笑。”

“你到底用了什麽手段蒙蔽了那些蟲,沒有副作用?他們是怎麽得出這個結論的?”塞曼德顯然是回憶起不愉快的過往,越說越激動,越說越氣憤,“這破玩意兒副作用這麽大,連我這樣的B級雄蟲都能被它所傷,實驗室居然還說這玩意兒無副作用?那些蟲都是幹什麽吃的!”

聽他主動提起,喬默棠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順便熱心地幫他提了些意見:“塞曼德閣下,我覺得您說得有理。或許您可以選擇上星網發布一下受害經歷,嗯……”喬默棠停頓了一下,故作思考,然後帶着些譏諷說道,“比如說,您可以這麽描述,‘那只低等的雄蟲居然敢跟我起了口角,還打了一架,果然他被我揍得很慘,可他居然惱羞成怒,從口袋裏掏出他自己調出的那什麽香品,只對我噴了幾下,就把我弄暈了。’額……”

他說着又停頓了一下考慮了半秒:“至于您在衛生間裏躺了多久我就不清楚了,之後是怎麽醒過來的?是被別蟲發現的?還是您自己清醒了,覺得暈倒的姿勢不太優雅……哎,這些您都可以自己再美化一下,總而言之就是被一個F級的低等雄蟲用這玩意兒給放到了,所以它一定是有副作用的,而且還不小……您用您的親身經歷作為論據,由此引起蟲民讨論,争取輿論壓制,您覺得怎麽樣?”

怎麽樣?塞曼德哪裏聽不出來喬默棠這是在冷嘲熱諷,他平素最愛面子,那次被他莫名其妙地弄暈已經是奇恥大辱,此刻這番揶揄簡直是直戳戳地在捅他的肺管子!

“不用你這種臭蟲屎給我出什麽馊主意,你放心,我會繼續舉報的。你,還有我的好弟弟蔚希,你們繼續去監察處喝茶去吧!”塞曼德丢下這一句暴怒,便不再理會喬默棠,發洩似的又踹一腳地上的亞雌,滿意地聽到亞雌失聲痛呼,揚長而去。

喬默棠冷冷地看着對方離去的身影,沒想到蟲族對舉報投訴這種方式如此熱衷。等等,不對,他說的是“繼續舉報”?看來他之前也沒少幹這種事兒。喬默棠心裏隐約有了計較,這麽說,上次被請去監察處,跟他也脫不開關系,呵,看來他跟那只螺絲釘一樣,也是只陰魂不散的臭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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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裏一邊咒罵着,表面上不動聲色,理了理袖口。擡步要走,卻覺得有一股輕微的力道,将他扯住了。

喬默棠回頭一看,躺在地上長相俊俏的亞雌伸手,輕輕攥住了他的褲腳。

他盯着亞雌的眼光有些冷——這沒辦法,沒有什麽人能在見過那麽讨厭的家夥之後依然保持好心情,就算他現在只是一只蟲也是一樣的道理,而這只亞雌剛剛跟那只讨厭的家夥做過“親密接觸”。

他冰冷的眼光顯然對亞雌起到了不小的震懾作用,那亞雌怯懦地看了他一眼,哆嗦着說道:“抱歉……抱歉閣下。可是……您能給我一件衣服嗎?我……我的衣服被撕破了…”

有些時候,尊貴的雄蟲閣下想要做些什麽,亞雌是沒有反抗的能力的。但雌蟲對雄蟲天生的崇拜,也會讓一些亞雌存着些不安分的心思——比如眼前這只。

前來參加的宴會的雄蟲要麽地位尊貴,要麽是被衆多貴族看好的可造之材,若是能攀附上哪只,哪怕只是做一只雌奴,也足夠一生富足。

塞曼德雖然已經離開,但好像……也不是沒有其他的機會,況且眼前這只雄蟲的長相看起來更為俊美。

只見亞雌微微擡起下巴看向喬默棠,線條流暢精致的下颌線一覽無餘。他秀眉輕蹙,眼睛濕漉漉的,不經意間咬了咬殷紅的嘴唇,刻意被抹得亮閃閃的翅翼在小幅顫動。他沒等到喬默棠回答,小心翼翼地又問了一句:“閣下,您……能給我一件衣服嗎?求您了……”

每一個表情和動作都像是經過了精心的設計和計算。某些雄蟲确實會對這樣的小可憐産生濃厚的興趣,更遑論這只亞雌的翅翼确實非常漂亮。

可惜喬默棠不在這“某些雄蟲”的範圍內,這樣的表情依舊沒引起他的同情心。他面無表情地開口,語氣不太溫柔:“松手。”

冰冷的語調,讓亞雌心驚了一下,正猶豫着是繼續裝個可憐,還是就此作罷。

卻在這時,洗手間的門被從外面打開。這不奇怪,宴會廳的洗手間,說到底也是公用的。

來蟲是蔚希,他一開門就見到這幅景象,當即愣在原地,本能地皺起了眉頭。只不過一瞬間,他便篤定這定然不可能是自家雄主能幹出來的,再聯想到之前看到塞曼德從洗手間裏出來,心裏已經明了大半,于是上前一步解釋道:“雄主,我等您許久沒見您出來,又看見塞曼德,所以……”

“所以擔心我?來找我了?”喬默棠臉上顯出了點笑意,一改剛才不耐煩的語氣,柔聲問道,那模樣倒有幾分小蟲崽的得意。而後他又朝地上躺着的赤裸亞雌努了努嘴很是漫不經心:“喏,塞曼德的傑作!啧,這臭蟲的癖好可真是一言難盡……”看了看亞雌抓住他褲腳的手,切換到了冷漠的頻道:“喂,你要是再不松手,我可要告發你騷擾雄蟲了!”

亞雌一聽趕緊松開了摩挲的手指,不敢再造次,又聽喬默棠難得耐心地跟他解釋了一句:“誰污染誰治理,這麽簡單的道理還不懂麽!”

回到主廳,宴會場裏依舊熱鬧。喬默棠伸手示意侍者過來,拿了塊紅絲絨蛋糕遞給蔚希,順便提了句:“洗手間裏有只可憐的亞雌,找件衣服給他,帶他上樓休息吧。”

說罷,喬默棠見一旁蔚希神色無異,半開着玩笑逗弄他:“我讓侍者給那個亞雌送衣服了,你居然不吃醋嗎?”

蔚希心裏剛湧上的一些小別扭竟然被他這句再普通不過的話吹得煙消雲散。他哪裏還能不明白,雄主對那只亞雌不過順手幫一把,又怕他小心眼了,這才故意說了這麽一句。

從第一次見面,他便得知,這是一只與衆不同的雄蟲。

蔚希的臉上沒有笑意,看上去未免有些高冷。他舀了一勺蛋糕放進嘴裏,唇角不小心沾上了點奶油。蔚希快速地用舔進嘴裏,不慌不忙地答道:“您故意想惹我吃醋,我就偏不吃。反正您又不會看上與塞曼德有染的亞雌……”

僅此一瞬,喬默棠便知蔚希确實懂他心裏所想,心裏的那處柔軟又被他準确無誤地戳到,一腔柔情滿滿漲漲。他這會兒特別想把蔚希放在自己懷裏狠狠地親一頓。

可顯然,蔚希不大會在這種場合下配合他,他的力氣比起蔚希似乎又差的太多……

但是方法總比困難多,尤其喬總是沒有條件也要創造條件的,既然蔚希不會配合,那他就自己來。他拉着蔚希走到無蟲關注的角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頭埋在了蔚希的胸口,像一只撒嬌的大型犬,在他胸口亂揉一通,惹得蔚希不明所以:“雄……雄主,您拱我做什麽……”

“不做什麽……”喬默棠臉還埋着,悶悶說道。

場合不對,只能點到為止,勉強解個饞,真正想要大快朵頤地把這誘人的軍雌吃了,只能等回家了。

迫不及待地想回去了。喬默棠覺得自己越變越不像從前了,從前喬總那個工作狂可不會因為什麽緣由放棄這種商業峰會。他在蔚希耳邊輕聲道:“我去跟佩洛特公爵打聲招呼,我們先回去吧。”

他剛來到佩洛特身邊,才開口一句:“公爵”,便被大廳裏傳來的一聲驚呼打斷——只見一只侍應蟲三步并作兩步,連滾帶爬地下了樓梯,跌跌撞撞地撞倒了拿着餐盤添加菜品的侍者,頓時水晶盤子打碎的聲音和尖叫聲一并響起,很難不引起別蟲的注意。

佩洛特公爵作為主人公,在幾只軍雌的保護下上前查看,喬默棠跟着上前,只見這只引發騷亂的蟲正是被他叫去送衣服的那位。

他此刻的樣子看上去十分狼狽,侍應蟲的工裝已經被撕扯破了,破裂的布條挂在手臂上,頭發散亂,臉上和手臂上都是血跡,胸前似乎還有一道傷,正往外流着血,說不清是被抓的還是被撞的,看上去與剛才整潔幹淨訓練有素的侍者判若兩蟲。

他見了佩洛特和喬默棠站在一起,好像找到了主心骨,由于受到了驚吓,話說的斷斷續續:“公……公爵……閣下,他……他他瘋了,他精神海失控了……他蟲化了……”

蟲化?佩洛特見多識廣,雖然心驚,但很顯然還沒有慌亂,拉住已經語無倫次的侍應:“說清楚,誰的精神海失控了?誰蟲化了?”

侍者吞咽了一口口水,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但還是心有餘悸,哆嗦着說着:“洗手間的的那只亞雌,就是……就是……”他戰戰兢兢地望了一眼喬默棠,“就是……這位閣下讓我去送衣服的那只……我,我給他送了衣服,然後安頓他上樓休息,正要走的時候,他突然就發瘋了……”

“送衣服?”佩洛特公爵不解地看了一眼喬默棠,甚至還來不及問一句,就像要印證這侍者的話一樣,樓上發了瘋的亞雌沖了下來。

蔚希見狀還來不及細想,行動已經先于思考,他扇動翅翼,瞬間移到了喬默棠身邊,把雄蟲徹底護在身後,又在他的周圍用精神力圍成了一個圈,确保雄蟲萬無一失。

再看向那只發了瘋的亞雌,蔚希暗暗心驚,他是怎麽在短時間內蟲化地這麽明顯的?不,這不是普通的蟲化,亞雌的精神力不可能支持他完成這麽複雜和徹底的蟲化!

他頭頂延伸出觸角向外伸展地極長,眼球微微凸起,瞳孔放大成卵型,被鵝黃色的複眼沾滿,已經看不到眼白了。他的手臂分化成多個肢節,每節都有關節和肌肉連接,又從關節處再往外長出多層鋸齒狀肢節,手掌部分化形成了尖銳的鉗,胸腹處延伸出多對胸足,背上黃綠相見的甲殼覆蓋住了他的整個身體,唯一可以分辨出他就是那躺在洗手間的亞雌的,是他殼上隐約可見的閃光鱗粉。

這一幕對喬默棠來說沖擊極大,雖說到了蟲族,但畢竟所見之蟲,都算“人模人樣”,這種蟲化之後的樣子在他看來,實在就像是一個巨大的不“人”不蟲的怪物,頗具視覺挑戰。

而此刻,這只“怪物”正在用他巨大的鉗無差別地攻擊每一只站在他面前的蟲。

廳裏的蟲為了避免與之靠近,紛紛四散而逃,碰翻了裝飾精美的酒杯和飲料,蛋糕和甜品也弄的滿地都是,尖叫聲不斷,現場一片混亂。

蟲化之後的亞雌精神力居然也提高了不少,周圍已經有不少蟲感覺呼吸困難,被定在原地動彈不得,身上如刀割般疼痛不已,甚至不少雄蟲和亞雌紛紛倒地。而想要奔逃的那些根本顧不得看清腳下,有被打翻的酒水滑倒的,有被倒在地上的蟲子絆倒的,還有被逃散的蟲子踩到的,哀嚎聲和哭喊聲此起彼伏。

喬默棠腦袋裏不自覺地浮現出曾屬于原主那只廢蟲的記憶——導致原主身死的那場酒吧混亂,似乎也是這樣發生的。

發生變故的第一時間,在各處巡查的保镖軍雌立刻向這裏趕來,軍雌強大的精神力在這會兒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他們的壓制令這只亞雌行動受阻,但蟲化了的亞雌力量極大,他感受到保镖的精神力壓制,立刻釋放出更多的力量,同時揮舞着他的大鉗子,妄圖把這些阻礙他行動的蟲紛紛捅穿。

蔚希聚精會神地看着這只蟲化了的亞雌的精神力實體,直到幾只保镖再度釋放精神力對他進行壓制,亞雌不得不拉高精神力與之對抗。蔚希才找準了絕佳的機會,準确無誤地對着他的精神力猛力一擊。

蟲化的亞雌被擊中,只有蔚希看見,他原本強大球形精神力被重重擊碎,散落不見了。

蟲化的亞雌不知是死了還是暈了,一動不動。

原本混亂的場面安靜下來,但布置精美的宴會現場雜亂不堪,傷蟲衆多,一片狼藉。

佩洛特的臉色難看到極點:“通知雄保會,監察處,城防所,醫院,讓他們趕緊派蟲過來!受傷的各位閣下趕緊送醫,醫藥費都算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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