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繡針
繡針
元欽不會凫水,落入水中後,嗆了好幾口水 ,胡亂揮舞着小手,想從水面上浮起來,就在他使出吃奶的力氣,将頭好不容易浮出水面時,他的腳似乎是被人給拉住了。
有人在拽他,想要把他拽下去淹死。
“嗚嗚嗚,救……命!”
元欽的鼻子嗆進去好幾口水,難受得他睜不開眼睛,只知道自己似乎不停被人拽着往下沉。
秦婳在鏡中看到有個灰衣太監,将元欽脫下水後,緊張地叫了一聲:“崽崽!”
她立刻拿起繡針,往繡架奔去,繡針是仙器,只要她粗劣的繡出幾條線,它就能随她心意,化為實物。
可這次她都沒開始繡,便有一道聲音傳來,“主人,我來吧!”
秦婳:“”
這什麽東西
“主人,別怕,是仙界的靈物,我知道你想救小皇子,不用你動手,讓我來吧!”
話音一落,只見眨眼之間,繡花針在繡屏上繡出一副繡圖,圖上繡了一根水草勒住了灰衣太監的脖子,将他使勁往下拖。
灰衣太監驚懼地睜大眼睛,“!!!!”
這水草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怎麽這麽多!還專往他身上纏,他該不會是遇到髒東西了吧!
灰衣太監被水草勒住脖子後,哪裏還顧得上殺元欽,他用盡全身力氣想将纏住自己的水草扯開。
可不想,他越用力,這郦月湖的水草就纏得他越緊,根本就無法掙脫開。
更可怕的是這水草像瘋了一樣越長越長,拽住他的腳,将他不斷用力往下扯。
而那水草卻将此刻落水後昏迷不醒的二皇子不停往上托,似是要将他給拖到岸上去。
“!!!!”
他這是見鬼了嗎?
灰衣太監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最後又嗆了幾口水,水草用力一勒他的脖子,他痛苦地想要嘶喊,最後咕嚕嚕嗆了幾口水後,再也沒了呼吸。
路過郦月湖的宮女,看到湖面上漂着一個人,驚懼地大喊:“來人吶,來人吶,有人落水了!快過來救人!”
幾個會水的宮人,聽到宮女的呼喊,急忙往湖邊趕過來,跟下餃子一樣撲通撲通地跳下去救人。
水草悄悄藏入湖底,再也不見蹤影。
——
仙屋。
秦婳握住手裏的繡花針,問:“你說你是仙界的靈物為什麽叫我主人”
繡花針:“是你的血喚醒了我,我就認你做我的主人。”
她的血喚醒了他
秦婳低頭看自己纖細的手指,指上有幾點傷痕,那是她前些日子刺繡時,不小心被針戳到的,沒想到她的血落到繡花針上後,這繡花針居然活了,還能同她說話。
可是她還是好奇,為什麽她的血能夠喚醒它呢?
她将心底的疑惑問出來。
繡花針說:“我也不知道,我第一次認主時,有緣者的血緣滴到我身上,我的身體就不由自主地認她做主人了。”
秦婳問:“你有很多個主人嗎?你第一個主人是誰”
繡花針:“沒有很多個主人,我第一個主人是仙界的畫眉仙子,第二個主人就是你了,你們都是我的有緣人。”
秦婳:“那現在畫眉仙子去了哪兒”
繡花針神色失落,“她隕滅了。”
秦婳:“對不起,我不知道畫眉仙子已經隕落了,勾起你的傷心事。”
“沒事的,吾不怪你。畫眉仙子是個好仙,秦姑娘你是個好人,認你們為主,是我之福氣。”繡花針的聲音是個男聲,他重見天日,如今很是激動,恨不得在新主人面前大展身手。
“主人你看,我可以變得很長,也可以變得很短,秦姑娘,你要我變長,我就變長,要我變細,我就可以變得很細。”
秦婳看到手裏的繡花針從她手心飛走,不斷變長他的長度,頓覺神奇。
她好像有了孫行者的金箍棒一樣啊!
秦婳眼見繡花針變高得快要戳破屋頂,忙大喊:“可以了,我知道你的能力了,快變回來!”
繡花針咻一下變回原樣,回到了她的手心。
還是這樣看着舒服。
秦婳摸摸她,說:“可以了,謝謝你今天幫我救崽崽。”
繡花針臉紅了,他的新主人,說話真是溫柔好聽,長得也好看,眉眼間有些像他的前主人畫眉仙子。
他瞥了眼鏡子,提醒她, “主人,主人,小皇子被救上岸了。”
秦婳轉身,回到鏡前坐下,看到宮人将元欽救上來後,用力擠壓他的胸口,将他吞進去的湖水吐出來。
“咳咳咳……”
元欽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身邊圍了一群宮人,元欽想說話,可是鼻喉裏還有積水,嗆得他難受極了。
宮人拍了拍他的後背,“殿下,你先別開口,緩一緩。”
可是他根本忍不住,還是不停在咳嗽。
元欽望着郦月湖,眼裏包了一團淚,眼淚跟珍珠似的一顆顆掉下去。
“嗚嗚嗚嗚嗚!”
“二皇子,您別哭啊!”
元欽:“嗚嗚嗚嗚,剛才有人推我下水,有人要殺我,還有我、我的……貓還在湖底,你們快把它撈上來。”
宮人:“你說什麽”
元欽指了指湖,哭道:“我的貓……被人扔去湖裏了,你們可不可以……把它撈上來,我要把它埋起來,嗚嗚嗚嗚嗚!”
有宮人不理解:“不過是只畜生而已,沒了就沒了,殿下不必在意。”
元欽哭道:“阿貍不是畜生。”
有人推攮了那個不長眼的宮人,說:“你說什麽胡話呢,你不願意去,我去,那貓是只靈貓,它替我尋到周浩偷我的東西呢!我水性好,你不願意去,我去!”
“哎,魏巳,這湖大得很,為了一只畜生下水,不值得!二皇子被救上來就行了,你管那麽多幹什麽”
“你管我,我覺得值就行!”
說完,撲通一聲跳進水中。
一個時辰過後,魏巳将一只貍花貓撈了上來,宮中的貍花貓有很多,魏巳不确定這是不是元欽的愛寵,但仍是将它給撈了上來。
秦婳見到崽崽蹲在地上,一看到那只貍花貓的屍體就失聲痛哭,眼淚怎麽也抹不幹淨。
秦婳看得心一陣悸痛,崽啊,別哭了,姐姐心疼。
鵲娘這時拎着食盒,來到仙屋裏。
她飛到秦婳肩上停着,它記得這只貍花貓是秦婳給他繡的,低頭說:秦“姑娘,你別傷心,它能活過來的!”
秦婳驚訝:“它還能活過來”
鵲娘道:“當然。它是你用仙針繡出來的,又不是普通的凡貓。只要你再次重新繡它,等明天太陽升起來,它就會回到小殿下的身邊了。”
秦婳:“這……會不會吓到二皇子,還有宮裏的人。”
鵲娘:“到時候元欽可以說他認錯貓就行了,宮裏的貍花貓那麽多,那些宮人又不時常與元欽在一起,認得清他的貓才怪”
秦婳:“……”
說得好有道理,她竟然無法反駁這只鳥。
鵲娘驕傲問:“怎麽樣,我厲害吧?”
秦婳朝她比了一個大拇指,注意力又回到鏡子上。她見到替元欽水下尋貓的宮人,拎了一長串繩子,撲通一聲又跳入水中,他這是要做什麽
其他人也大驚,“魏巳,你幹什麽”
“撈人!”
“什麽”
……
兩盞茶的時間過去,魏巳用粗繩,從水底又拖出了兩具屍體,其中一個宮女已經發泡發脹,不知沉入湖底多久了,另一個灰衣太監則臉色發白,似是剛去不久,宮人發出連連驚叫聲,有的已經捂住嘴蹲在地下吐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湖底有死人!”
“死人了!”
元欽認得那個灰衣太監,不好的回憶鑽入他腦海中,臉色霎時變得蒼白,“有人把我推入湖中後,就是他一直用力将我拽下去的。”
有人問:“你在水底下看清他的臉了”
“二皇子只是個孩子,難道還會騙人不成”魏巳瞪了他一眼,那人就閉上了嘴巴。
元欽不管這些宮人怎麽想,就哭鬧着說要去找皇帝,可他們都是奴才,有哪裏想見就能見到天顏。
有些人為了明哲保身,紛紛說自己宮裏的主子安排了自個什麽差事沒做完,差不多都化作林間的鳥獸四處飛散。
魏巳看着最後還剩下的兩個宮人,朝他們拱手,道:“還請兩位随我去找許公公,将鹂月湖大致的事和他說清楚,聽聽他如何處置這些人”
“好,不客氣。”
“可以。”
魏巳見這兩人爽快地答應,原本忐忑不安的心現在平順了許多。
他看到元欽臉色蒼白,心裏一驚,這孩子該不會是吓着了吧!
他上前欲要詢問,沒想到元欽看着湖邊的兩具屍體,一下就暈了過去。
“二皇子!!!”
“來人,快和我一起送二皇子去太醫院!”
郦月湖發生了這麽大一件事,自然瞞不住,不出半個時辰,這些事情便在魏宮裏傳開了。
元欽在醒來時,發現這并不是他熟悉的林禾宮,他緩緩從榻上起身問:“我這是在哪兒”
馮保:“這兒是太醫院的東桔堂,楊太醫平日休息的住所,剛他給你施完針後,有事出去了,囑咐我在這裏照顧你。”
元欽看着這個陌生的人問:“你是”
“我叫馮保,是魏巳的同鄉,是他托我給你找到楊太醫施針的。”他從桌上拿起一碗湯藥遞過去,“剛煮好的,你放心喝吧!”
元欽看着這碗湯藥,沒有動。
馮保找出一根銀針,插進碗裏給他看,銀針沒有黑。
他擡頭問:“這下可以喝了吧?”
元欽這才接過碗,小口小口地喝湯。
馮保看着二皇子有些瘦弱的小身板,眼底浮現一絲同情。
這也太瘦了,跟只小貓一樣,剛才楊太醫給他施針,找了許久,都才找到二皇子的經脈,可見這人的身子骨有多羸弱了。
馮保問:“想吃什麽東西嗎?”
元欽搖搖頭,他現在只要一閉上眼睛,腦海裏都是阿貍的死狀,還有那兩具屍體,他捂住嘴,惡心地幹嘔起來。
馮保霎時才想起來,魏巳送他過來時,跟他簡要地說了郦月湖的事,二皇子是被死屍吓暈過去的,如今哪裏有胃口
他走過去,拍了拍元欽的後背,“我說錯話了,殿下不要見怪。”
元欽搖了搖頭,說:“不關你的事,是我的問題,我膽子太小了。謝謝魏哥哥、馮哥哥,我想回林禾宮了。”
馮保說:“若不然殿下還是等到下午,楊太醫給你看看診,你再回去吧!”
元欽猶豫了會兒,點頭答應。
楊太醫給宮裏的美人看完診回來是申時,他給元欽把了一次脈,包好六包安神草藥,讓他早晚記得按時服用後,這才讓馮保送他回去。
回去的路上,他們碰到了魏巳。
魏巳将一個陶罐遞到元欽手裏,“殿下,我已經将貓火化了。要我幫你找塊地,将他給埋起來嗎?”
元欽接過陶罐,輕輕搖頭說:“謝謝,這事我來吧!”
魏巳看他個子長得那麽小,熱心腸道:“我來幫你挖地”
馮保:“我也可以留下來幫你。”
元欽說:“不用了。”
見他一直堅持不用他幫忙,魏巳只好作罷,他同馮保陪元欽回到林禾宮,将楊太醫給他開的藥放好後,就都離開了。
林禾宮同從前一樣空蕩蕩的,一個服侍元欽的宮人都沒有,秦婳在鏡中看到元欽抱着陶罐回到宮裏後,從庫房找了一個小鋤頭,走到花庭後苑的榕林。
他在榕樹底下鏟出一個坑後,将陶罐埋在了樹下。
他一邊哭,一邊用鋤頭鏟土,将陶罐埋在樹下,最後将地給填平後。
元欽蹲在榕樹下,用破舊的袖子不停擦眼淚,擦得眼角都紅腫了,腳都蹲麻了,都沒有離開。
秦婳看得心都碎了。
他好像真的很喜歡,很喜歡阿貍。
那她就讓阿貍重新活過來吧!
秦婳坐到繡架邊,拿出繡花針很快在繡布上繡了一只灰色的貍花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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