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宮宴

宮宴

元欽洗帕子的手一頓,秦婳飛快地跑過去,将帕子撈走了。

“姐姐,你剛才說什麽”

秦婳将帕子上的水擠幹後,晾曬在竹竿上,背對着他道:“你的這塊帕子是仙帕,姐姐就住在裏面,你只要一洗帕子,我那裏就會下暴雨。”

元欽驚住了,“姐姐住在我的帕子裏”

秦婳點頭道:“是啊,你不信的話,我可以帶你去看看。”

“不用,我信,只要是姐姐說的,我都信。”看她都急成這樣了,他有什麽理由不能相信。

秦婳認為還是眼見為實比較好,于是還是牽着崽崽的手,帶他去到空間裏。這地方元欽昨天才去過,風和日麗如畫,可是今天完全變了一個模樣,原本湛藍的天空黑沉如墨染,大風呼呼刮個不停,池塘的水都快漫到姐姐家裏來了。

這一切的原因就是因為自己洗了個帕子

元欽低下頭,用手比對着手指說,“姐姐,對不起。”

秦婳摸摸他的頭,溫聲說:“不用跟我說對不起,不知者無過嘛,再說等帕子幹了,我這裏的雨就停了。你這帕子挺幹淨的……其實可以不用洗那麽勤的,如果你要洗,就提前和我打聲招呼。”

這也好讓她有個準備,提前将晾曬在外面的衣裳、幹果、草藥收進來。

崽崽點了一下頭。

“好,我以後躲在被子裏哭的時候不用那只帕子擦眼淚了,這塊仙帕是姐姐的家,我就好好把它藏起來。”

躲在被子裏哭

秦婳的注意力集中到了那幾個字上,她的第一反應就是,是不是有人又欺負崽崽了。

她彎下腰肢,蹲在他面前,柔聲問:“為什麽欽兒要躲在被子裏哭,是有人欺負你了嗎?”

元欽輕輕搖頭,說:“不是,我半夜的時候想起阿娘,忍不住哭的時候,就會用這塊帕子擦眼淚。”

秦婳:“……”

怪不得,有時候她就奇怪空間為什麽半夜會下雨,敢情是有個小哭包躲在被子裏偷偷哭啊!

她憐愛地将元欽抱到了懷裏,“好了,好了,有姐姐在,以後你難過的時候,就找姐姐,秦姐姐陪你!”

“別難過了,姐姐今天親手給你做了幹貝湯,炸酥藕片,特別好吃,帶你好好嘗嘗,好不好”

元欽主動攥住她的手,揚起笑臉,說了一聲好。

秦婳輕輕點他的鼻子,崽崽真乖巧,真好哄。

元欽特別喜歡她做的幹貝湯,她煮了一鍋湯,全被他們喝完了,小肚子撐得鼓鼓的,秦婳怕他撐得難受,就給他煮了一碗酸梅湯。

炸酥藕片沒有吃完,她就給他打包了,讓他拎走了。

秦姐姐做的食物,比繡架上繡出來的膳食還要好吃,元欽舍不得吃,拿回去後,放在櫥櫃裏,打算傍晚在吃。

……

轉眼,三個月的時間過去,魏帝的生辰便到了。

元欽給魏帝的生辰禮物已經準備好了,那是一塊福帕,這帕子是雙面繡,正面是用金線繡出的福字,右面是用銀線繡出的福字,對于繡娘來說,繡這一張帕子并不難,但對一個五歲的孩子來說,已經很難得了。

他沒有錢買珍貴稀世的寶物給魏帝送賀禮,便只能自己動手自己做。

他緊張地仰起頭,問:“姐姐,父皇會喜歡我做給他的生辰禮嗎?”

秦婳摸摸他的頭,“你父皇是天下之主,不缺金銀之物,對他來說,賀禮最重要的是要有心意。你有這份心,你的父皇定然會開心。”

元欽得了安慰,心裏安定了許多。

姐姐說的對,貴在心意,他費了三個月的時間,這才繡好這方帕子,父皇若是知道,應該會對他的态度有所改善吧?

他已經五歲,馬上就快要六歲了,皇族子弟在他這個時候,早就進學館入學了。

母妃已經不在了,他必須得在父皇跟前露臉,讓他想起他,他才能有再次讀書的機會。

元欽低下眸子,動作輕柔地将帕子折好後,放進紅木匣中,準備去往昭月樓。

魏帝的生辰宴每年都是在昭月樓過,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姐姐,我走了!”

“等等。”

元欽聽到秦婳叫住他,小短腿霎時一頓,轉身問:“姐姐,是有什麽話交代我嗎?”

秦婳将一塊布袋拿出來,挂在元欽的肩膀上,這塊布袋很像她從前上學時候背的單肩包,因為崽崽個子小,秦婳特意将布袋的長度微縮短了些,只到他的腰。

她給他理了理翻起來的袖口,溫聲道:“放輕松些,姐姐回仙屋給你做好吃的,等你回來。”

“嗯嗯。”

崽崽輕輕點頭,小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林禾宮。

以前他娘在世時,元欽都是坐在轎辇上去昭月樓的,如今他不受寵,就只能自己走路去了。

好在昭月樓離林禾宮的距離不算遠,元欽走上兩盞茶的時間便該到了。元熙本百無聊賴地坐在金辇上,忽見到元欽的背影,便令宮人加快腳步,跟上元欽。

擡辇的宮人苦不堪言,但也只能順着這位公主的指令,跟上二皇子。

“元欽,你去哪兒”

聽到熟悉的喚聲,元欽轉身一看,就見跋扈的小公主一手拿着寶鞭,一手正托腮看着他。

元欽低聲答:“今日是父皇生辰,我想去給他賀壽。”

元熙好笑道:“賀壽你有什麽珍貴的物件能給父皇賀壽啊?看你那寒酸樣,我勸二哥還是別去昭月樓丢臉了!”

元欽聽到妹妹的諷刺,忍不住攥緊袖子,道:“禮物不分貴賤,重在心意。我還要着急趕路,就不和四妹在這裏浪費時間了。”

“你竟然說和本公主說話是在浪費時間”四公主霎時氣得瞪圓了眼睛,握緊鞭子就要下辇,想甩他一鞭。

杭久及時站出來,攔住她,“殿下,使不得,使不得,今日可是陛下生辰啊,你看這道上來來往往這麽多人,要是你當衆鞭打二皇子的事情傳出去,陛下生氣了該怎麽辦娘娘出宮前,是怎麽叮囑公主的,您還記得吧”

跋扈的四公主一聽他将皇帝搬出來,人就突然洩氣了。

是了,她娘千叮咛萬囑咐讓她今日別惹事的。

元熙狠狠瞪了杭久一眼,“你到底是我宮裏奴才,還是林禾宮的奴才,怎麽每次都幫他”

杭久立刻跪在地上,“天可憐見,奴才只忠昭華娘娘和四公主為主子。”

元熙一臉煩躁,“好了,好了,別跪了,今日算他運氣好,本公主不和他吵,也不罰你了,我們快去昭月樓,免得待會遲到了。”

“好。”杭久心裏松了一口氣,指揮宮人快起轎,将這位小祖宗送去昭月樓,免得待會兒又惹出事來。

元欽見宮人們擡着元熙走遠後,微微垂下睫毛,繼續往前方走路。

宮道上的宮人,見到元欽,只是象征性地給他随便行個禮,動作很是敷衍。

元欽早就習慣了,不挑他們的刺,心裏也沒多難過。

他今天最重要的任務,就是把自己親手做的賀禮送給魏帝。

方才元熙喊住他,耽誤了些時間,元欽生怕自己遲到,于是加緊腳下的步伐,幹脆從走路換成了小跑,霎時吸引了一個粉衣麗人的注意。

她坐在辇上,問身旁的小宮女,“那是誰怎麽跑得那麽急”

小宮女搖搖頭說,“奴婢才剛進宮不久,認不得,看穿着不像是宮人,許是哪個達官貴族家的小孩偷溜在宮裏玩,現在陛下的生辰宴要開始了,趕着赴宴吧!”

孟韻兒出身好,才剛進宮就被封為婕妤,在宮中待久的宮人誰知她背後的主子是誰,所以孟韻兒不喜歡老宮人侍奉,便專讓內侍省全挑些新人過來伺候她,所以皆不識得元欽。

她看元欽一路疾跑累得很,便讓宮人跑過去喚住他,順路稍他一趟。

元欽聽到有人從背後喚他,疑惑地轉過頭問:“你是在叫我嗎?”

宮女氣喘籲籲,道:“是,小公子,你……別跑了,你是要去赴宴吧,我家娘娘心善,說要載你一程。”

載他一程

宮裏何時有這樣心善的娘娘了,要知道宮裏的妃子現在對他可都是避之不及,生怕同他走得親近了,惹上麻煩。

除非這是新妃!

元欽便問:“你家娘娘是”

宮女答:“我家主子是孟婕妤,請問您是哪家小公子”

元欽輕搖頭,“我不是朝臣家眷,我是宮裏的二皇子。”

他一報身份,宮女慢慢反應過來了,她記得好像有老宮人和她說過,宮裏有個不受寵的二皇子,至于為何失寵,她當初沒多問。

眼見孟婕妤過來,宮女忙解釋:“娘娘,這是二皇子!”

孟婕妤聽說宮裏有個不受寵的二皇子,但一直沒有見過,今天可算是見着了。

她擡眸掃了他一眼,發現小孩子哪怕境遇不好,但身上穿的衣衫幹淨整潔,可見是個愛幹淨的孩子,她就喜歡這樣聽話的乖孩子,與他說話時,聲音都不自覺溫柔許多。

“我是新進宮的孟婕妤,是你的庶母,我讓宮人扶你上來,你随我一起去赴宴吧!”

元欽還沒反應過來,就有兩個宮人架起他,将他抱上來孟婕妤的轎辇,這時候再說拒絕的話,似乎有些不太合适了。

小皇子頓了頓,低聲道:“謝謝娘娘!”

孟婕妤含笑道:“不用這麽客氣,我就只是順路稍稍你而已。”

這位婕妤娘娘似乎是個好人,小元欽為了表示自己的善意,也随她笑了笑,但在見到她辇上放着的桃花時,臉上的笑意霎時一僵。

孟婕妤注意到他的神色後,便問:“怎麽了?”

元欽指了指籃上的桃花問,“娘娘待會是打算用桃花給父皇獻舞嗎?”

孟韻兒輕點頭,“是啊,我為了跳《桃夭》,足足練了半個月呢!”

元欽:“娘娘,這是夾竹桃,這種桃花整個植株都有毒,娘娘你若是在獻舞時一不小心沾到它的汁液,這毒就會浸入到你的身體裏……”

中毒

孟韻兒聽到他這話,當即吓得花容失色。

宮人們也全都吓破了膽。

宮女檀兒立馬就跪在了地上,“娘娘,都是奴婢的錯,下午奴婢發現有人咱們之前采摘好的桃花不見了,便跑去桃林重新摘花,有個宮人見我着急,便将她采摘好的桃花送我,我以為她是好心……根本不知道她給我的桃花是夾竹桃啊!”

不管檀兒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孟韻兒此刻沒時間分辨,她睨了劉嬷嬷一眼,嬷嬷便懂她的意思,将檀兒拖下去,等宮宴結束後再處置。

孟韻兒死裏逃生,滿眼感激地握住元欽的手,“小殿下,今日可真是謝謝你了!來日,我必有重謝!”

元欽眨眨眼睛,軟聲說,“娘娘客氣了,娘娘是個善人,有壞人要用夾竹桃害你,欽兒不能見死不救的。”

孟婕妤只覺得這孩子真乖!

霎時看元欽的眼神更加憐愛了,她牽着元欽的手一路來到昭月樓,見那些年長的宮妃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自,孟婕妤臉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張美人心災樂禍道:“婕妤妹妹,你怎麽把他帶過來了,不怕陛下見了他,連你也厭惡上嗎”

柳承微蹙眉看着元欽:“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你快回去!”

話音剛落,魏帝的聲音就從她們身後傳過來,“你們說誰不該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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