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危機感”
第27章 “危機感”
我下樓時,梁一晴三人也彙合一同下來了。
任娜咦了一聲:“你怎麽這麽慢?”
我敷衍過去,沒有心思跟她解釋什麽,腳步也停不下來,仿佛這雙腿的主人不是我,它們不聽我調配。
所幸我住的樓層不高,一路快步下來除了心跳變快,呼吸倒不至于急促,不會暴露我內心隐隐要發作的……不安和惶急。
“司老師!”我一時忘記別扭,從背後叫了司昊一聲,又刻意叫了毛康,“……毛哥,我、我們下來了。”
司昊和毛康都看向我,岑老板的目光也朝我投來——或許我的感官今天真的出了故障,我竟覺得岑老板在打量我,從頭到腳的那種打量。
但不适感轉瞬即逝,岑老板言笑晏晏,也很有主人做派:“晚上好。後院只有小桌小凳,還請不要嫌棄。”
期間有零星也來泡小湯的同事過來要租燒烤架,岑老板都抱歉說這是他私人用的。
毛康把兩張小木桌拼好,小木凳圍擺一圈,又說:“嗳,我幫你們烤吧。”
岑老板拒絕說:“不用,大家坐着等吧,司昊一個人幫我烤就行了。”
我當即便一愣。
同樣感到意外的還有毛康:“唷,這麽一會兒都互通姓名熟悉上啦?”
岑老板眨眨眼:“我也要跟你們一樣,叫他司老師或者昊哥嗎?”
不管是“司老師”還是“昊哥”,都像被岑老板叼在唇齒間撚了一遍,他刻意拖長音節,到我耳朵裏,便意味不明摻雜了一絲暧昧。
司昊終于開口,淡道:“不用客氣,岑老板叫名字就好。”
“好。”岑老板對稱呼并無所謂,只是眼尾一翹。小院燈光昏黃,岑老板的笑容就變成當下最明媚的了,“司昊,你戴手套刷油吧。”
我坐在小木凳上,司昊和岑老板都背對我們,我看見司昊從岑老板手裏接過一雙燒烤用的手套,碰到岑老板的一點點指尖。
任娜坐在我旁邊,她小聲而激動地和白霜壓低聲音談論“人的生命有限但人的CP和XP無限”,我卻完全聽不進去。
我的腦子已經嗡然作響,幾乎只剩下一個意識——我受不了岑老板用這種語調叫司老師的名字。
司昊和岑老板萍水相逢卻相處得那樣自然親近,無論是連名帶姓還是其他稱呼,我統統不喜歡。
一盤盤烤串被端上桌,肉很新鮮,抹的醬料非常香,也不知道這麽晚了,岑老板是從哪裏變出這些東西的,但大家顯然都很開心,溫泉蒸騰而起的霧氣讓夜裏的小院不至于冷,談笑間氛圍近乎熱烈。
只有我的心情像桌上冒着泡的冰啤酒那樣不合時宜。
後來主要是司昊在烤,岑老板手上沾了油,他便擡起小臂晾着手,寬大的浴袍袖子滑落至手肘,卻不顯得邋遢,反倒頗有随性的風情。
“岑老板,你也去坐吧。”司昊朝桌邊擡擡下巴。
“那怎麽好意思,”岑老板眉眼彎彎,笑意動人,“我去洗個手,然後給你們煮點啤酒吧。”
岑老板從小門回了他的房間,提出一個小爐子和一個壺,還有一罐醪糟。
他蹲下來,把爐子架在桌邊,找我們要了啤酒,又去開醪糟罐的蓋子,只是半天沒弄開,便嘆了口氣,起身走回司昊身後,伸手戳了戳司昊的後腰。
司昊一頓,轉過身來沒說什麽,用手邊的工具幫岑老板把蓋子撬開了。
我猛地灌了一口酒。
我實在不能理解!這一桌那麽多小夥子老爺們兒,哪一個不能順手幫岑老板開個蓋子呢?就非要繞遠去麻煩司昊才行嗎?
我清楚地察覺到了自己的不悅,這種不悅一直延續到司昊坐下來。
“感謝司老師!烤的肉真好吃啊!”
大家七嘴八舌誇起司昊,岑老板也說:“你們這領導真是一點兒架子沒有,平時就挺照顧你們的吧?”
“可不嗎!”陳禮和張薪作為司昊的直屬部下,最有發言權。
我就眼睜睜看着岑老板輕而易舉融入了陌生人談論的陌生話題裏,毫不突兀,而我卻像被水泥灌住了嘴巴,情緒奇怪到連話都說不出來。
我幾乎要羨慕他……
“快吃,涼了。”司昊忽然給我夾了牛肉,打斷我的思緒說。
我看着餐盤裏鮮嫩的牛肉,一時間很難形容這刻的心情。
又開心,又委屈的。
“是不是覺得無聊?我看你興致不高。”岑老板看了我一眼,笑道,“光吃東西确實沒什麽意思,要不要邊吃邊玩兒?”
任娜從她嗑CP上頭的狀态中脫離出來,偏頭看我:“雲天兒,你是不有點兒不舒服?”
司昊聞言,微微皺眉朝我看過來。
我勉強笑笑:“沒有,吃撐了不想動。玩兒吧,玩兒什麽?真心話大冒險嗎?”
真心話大冒險這個俗套的酒桌游戲,我平時不大參與,也一貫不太能get到它的刺激,但我卻第一個想到了它。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潛意識裏……正期待得到某種回答的緣故。
“可以,不過大冒險就算了,懶得折騰,簡單玩個真心話吧。”岑老板接過我的話茬,他拿起一個空酒瓶,橫放在桌面上,“一人轉一次,瓶口指到誰就問誰,被提問的人只能用現場有的東西——或者人來回答,答不上就罰酒。如果轉到自己……就接受桌上每個人的提問,怎麽樣?”
毛康一個技術宅居然首先響應:“行!”
“順時針吧,司昊,你先?”岑老板順手把酒瓶遞給了司昊。
岑老板和我分別坐在司昊兩側,順時針的話,司昊轉完就會輪到岑老板,我是最後一個。
司昊沒說什麽,控住瓶身錯指輕輕一轉,酒瓶在桌面上穩穩當當打起旋來,連重心位置都不曾偏移。
後來瓶口所指方向和陳禮的位置夾角最小,就由司昊向陳禮提問。
陳禮笑嘻嘻:“來吧昊哥,随便問!”
司昊故作嚴肅:“這月遲到幾回?”
陳禮笑容當即僵硬在臉上,苦哈哈道:“只能用現場有的東西來回答!昊哥!你這我怎麽答!”
司昊便悠哉道:“那你就喝吧。”
毛康噢了一聲恍然大悟:“原來這游戲是這麽玩兒的啊?”
等陳禮喝完一杯,張薪才提點他:“你可以說你這月遲到次數和桌上的筷子一樣多嘛!”
“你個馬後炮!”陳禮憤憤然,而後又趕緊擺手澄清,“誰說我遲到那麽多回了!昊哥!我冤枉啊!”
我也被逗得笑出來,游戲就這樣愉快開場了。
下一個是岑老板,他一手惬意地托着下巴,另一手捏着瓶子一轉,最終瓶口調皮地指向了他自己。
“哇哦——我們要輪番提問了哦岑老板——”
“我一來就這麽倒黴?”岑老板面露無奈,卻并不介意,“問吧,順着來。”
張薪上來就王炸:“岑老板交往過多少個女朋友?”
“哦——”
岑老板在起哄聲中掃視過桌面:“和桌上的南瓜一樣多。”
衆人趕緊去桌面上找南瓜,連我都忍不住去看——
“我們今天沒烤南瓜啊!”張薪一臉不敢置信,“不是吧,岑老板,你母胎solo啊!”
“我确實沒交往過女朋友,”岑老板的表情坦率而玩味,他的視線瞥過司昊拿着酒杯的手,又趁司昊仰頭喝酒的動作順勢撩過司昊的喉結,“但我并不是至今都單身哦。”
詫異、疑惑、尴尬、興奮,各色神情從大家臉上一閃而過。
言下之意,岑老板喜歡的是男人。
我終于明白那絲暧昧感從何而來,讓我産生了一種……近乎是危機感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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