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KISS×28

KISS×28

現在講的是群戲部分，餘聲讓各位大學生演員讨論自己對角色的理解，排練室一下熱鬧起來。

祝渂偏過頭，眼神跟着挪過來，遲意和他視線對上，似乎看見他瞳孔深處暈開的一片墨，深不見底的暗色幾乎要将人吞噬。

遲意呼吸都變輕了。

祝渂眉心一動，忽然垂眸，把問題抛回去：“遲老師認為呢。”

會記得嗎？

這個真不好說。

第一次見時，遲意就感覺祝渂是個對什麽都提不起興趣的人，世間萬物，能入他眼的，得是那種頂頂好的。

當然，遲意也不妄自菲薄，他道：“怎麽說也是能記住吧，我好歹長得帥啊。”

遲意是那種略帶攻擊性的帥氣，冷着臉不做表情的時候會讓人覺得極其不好惹，無論是長相還是氣質，辨識度極高。他那會兒人氣已經很高了，很少有不認識他的。

祝渂便笑了笑，半是玩笑半是認真說：“是啊，誰會不注意到遲老師呢。”

餘聲環胸靠在牆上，看這一衆新人演員表演。林澎站在他旁邊，一會兒看看劇本，一會兒看看人，臉上沒做什麽表情，叫人察覺不出他到底是滿意還是不滿意。

白霖在電影裏飾演的角色叫喬釋，是林川在美院的學生，年紀小，熱心腸，行事馬馬虎虎的，但在繪畫方面卻格外的有天賦。

他現在是林川在國內的工作室的助手，是他自己主動要求去的，為的就是和老師打好關系，以後好畢業。

“我覺得吧。”白霖撓了撓頭，盯着導演和制片兩個冰塊臉，頓了頓，立刻改了口：“好吧，我又不是很覺得了。”

林澎作勢要卷起劇本過去抽他：“你到底覺不覺得，有什麽就說，別磨磨叽叽的。”

“是啊，你快說吧，有什麽不能說的，沒看導演都快急死了嗎。”他旁邊的兄弟左沖勸他。林澎一個眼神瞪過去：“什麽玩意兒急死了，你個年輕人會不會說話！”

左沖拔腿就往白霖身後躲。

“那我可就說了啊。”

白霖還是那句開場白：“我覺得吧，這個角色跟我挺像的。咋呼，幹啥啥不行，闖禍第一名，經常讓父母師長幫忙擦屁股。最關鍵是，喬釋這個人心大。”

說難聽點就是蠢，也沒點眼力見。

白霖很清楚自己的性格，但是清楚也沒用，他這輩子就這樣了，改不了。

“說真的，當我将劇本整體讀了一遍之後，我甚至臭不要臉地以為這是不是編劇大人為我量身打造的。”

林澎：“……”

那确實夠臭不要臉的。

一直沒怎麽吭聲的陳海柯樂了，扭頭跟餘聲說：“餘老頭，你別說，他這句話還真挺喬釋的。”餘聲一個眼刀飛過去，“你叫我什麽？”

林澎毫不猶豫笑出聲。

笑着笑着，猛然發現哪裏不對勁。

“我說某兩位男一號，你們能不能認真聽一聽後輩的發言，不要覺得自己已經厲害得可以開小差了。”林澎盯着角落裏交頭接耳的倆人：“這雖然不是你們的part，但也要聽不是，萬一孩子們有什麽問題，你們是不是以為自己能躲得過去。”

一時間，所有人都往那邊看過去。

排練室裏安安靜靜的，祝渂還維持着拿劇本擋着臉的姿勢。遲意愣了愣，還沒從之前的情緒中抽離出來。

“我的。”祝渂直起身，在衆目睽睽中平靜道：“是我讓遲老師幫我講戲，沒有開小差。”

他表情正經，語氣正經，理由也正經，沒法讓人不信。

可偏偏白霖這個小孩缺心眼兒似的，說話不過腦子：“遲老師講戲還要拉您衣角啊？”

遲意：“……”

林澎：“……”

餘聲：“……”

在場所有人：“…………”

沉默震耳欲聾。

這小子……還真是“心大”。

白霖嘴快過腦子，這會兒也反應過來了，後知後覺感到尴尬。他心裏哀叫一聲，完了，遲老師之後不會不給他開實習證明吧。

就在這樣死亡般的寂靜中，梁聲打破沉默：“是不是該我了？”

他這個問題問得恰到好處，立刻便沒有人再揪着剛才的尴尬不放，紛紛附和道：“對對對，好像就是該你了。”

梁聲腼腆地點了點頭，看向餘聲，忐忑道：“餘老師，那我開始了？”

餘聲下巴一擡：“開始吧。”

梁聲飾演的這個角色叫秦青爻，患有輕微的自閉症，他沉默寡言，獨來獨往。秦青爻和喬釋是室友，兩人關系不錯，性格和家庭條件卻天差地別。

秦青爻畫畫很有天賦，一次外出，他遇到了來工作室找林川的陸橋，陸橋很心疼這個身世可憐的少年，在生活和學習上給予了秦青爻很多幫助，兩人亦師亦友。

場中央，梁聲和另一位演員對戲，是一場對峙戲。梁聲過于瘦削的身板倒是貼合角色，他被人用刻薄的語言羞辱，沉默的背影看起來可憐又哀傷。

遲意踱步到窗邊，安靜地看着，眼裏閃過一抹欣賞。

抛開別的不談，這孩子演技倒是挺有靈氣的。

林澎往他那邊挪了挪，兩人挨着一塊兒看：“怎麽樣，不錯吧。”

遲意點頭，對于優秀的人或事，他從不吝啬誇贊，全然忘了幾天前，還因為這小子生過悶氣。祝渂也走過來，停在遲意右邊，抿着唇，聽他和林澎聊天。

林澎一邊看一邊講他是如何在海選現場将梁聲挑出來的，他說，白霖和梁聲是他當場拍案定下來的。

“你知道嗎遲意。”林澎往他那邊湊了湊，用只有他們兩人才能聽見的聲音道：“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想起了當年第一次見你的時候。”

将近晚上八點，圍讀才慢慢結束。陳海柯提議衆人一起去聚餐，順便拍個大合照去微博官宣一下明天的開機儀式。後勤組已經聯系好了明天到場的媒體，吳主任坐在角落聯系陳哥和崔阮，确定明天到現場觀看儀式的雙方粉絲。

組裏大多都是年輕人，一提到聚餐登時兩眼放光。白霖立刻掏出手機興致勃勃地跟左沖他們幾個商量吃什麽，林澎張了張嘴，見他們讨論得火熱，幹脆将決定權交給這幾個小子。

“你們訂吧，餘老師不能吃辣，陳導喝不得酒。別訂太遠的，耽誤了明天的正事。”

白霖拍着胸腹保證：“您就放心吧，我肯定辦得妥妥的！”

于是林澎就放心地跟陳海柯唠嗑去了。

半個小時後，林澎盯着面前的火鍋店開始反思，他到底哪根弦沒搭對讓白霖這個不靠譜的小子一手操辦。偏偏當事人還不覺得哪裏有問題，一臉興奮道：“就是這家！我在大衆點評上翻了好久，評價還不錯，味道特別正宗！”

啊……

劇組工作人員們你看我我看你的。

從業這麽多年，還是頭一次見演員跟他們聚餐吃火鍋的。

白霖攬着梁聲往裏走：“走啊，大家別在門口站着，擋人家生意了。”

“你是不是忘了，餘老師吃不得辣。”林澎竭力維持着最後一絲理智道。

“沒忘，我都記着！”白霖嘿嘿一笑，眼裏散發着真誠的光，不像是裝的：“所以我點的鴛鴦鍋！而且這家店還提供甜品，是自助的，餘老師可以随便拿！”

“我還點了奶茶，一人一杯，我和左沖請大家！”

左沖不住點頭：“不用客氣不用客氣，都他麽哥們！”

所有人：“……”

該怎麽樣表達現在的心情呢。

餘聲一個快五十的人了，你讓他去吃甜品……

組裏這麽正式的第一次聚餐，有的人甚至是穿西裝來的，你讓他們去吃火鍋喝奶茶……

這孩子真的是……

陳海柯抽了抽嘴角。林澎深吸了兩口氣，告訴自己不氣。遲意吹了聲口哨，感到屁股一陣一陣的疼，他開始思考提前離席的可能性。

十月三號，《ROAD（歸路）》劇組正式官宣開機。這日子是林澎專門找人算的好時候，請來了業內比較有名的幾個新聞社的記者以及電影的其他贊助商。

劇組上上下下一百來號人站在臺下，副導演陳海柯特別擔任今天的司儀，粉絲們圍成一圈，被安保攔在外頭。一眼望去，全是燈牌、手幅。不是紅色就是黃色。

“啊啊遲意！！”

“老婆快看這邊！老婆今天好正！”

“我攤牌了，我就是來看帥哥的，吸溜吸溜！！”

“我天，這劇組看起來好年輕……”

熱熱鬧鬧的，陳海柯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裝，站在舞臺上掏出臺本cue流程。

“各位來賓，大家好，我是今天的主持人，也是《ROAD（歸路）》的副導演陳海柯，在此誠邀諸位一起見證。”

粉絲們很懂事的安靜下來，現場，除了陳海柯沉穩有力的開場白，便只有媒體記者們相機的快門聲。

“現在我來為大家介紹劇組的成員。導演林澎，制片人兼編劇餘聲，副導演陳海柯，領銜主演遲意、祝渂，演員梁聲、白霖、左沖……制片主任吳攸，宣傳組組長……”

一通流程下來，林澎和餘聲領着遲意祝渂為首的一衆演職人員上香、揭幕。

餘聲作為代表發表致辭。

應付完媒體的提問，已經是一個多小時後了。杭州今天天氣變得很快，出門前明明看着出了太陽，這會兒卻已迅速轉陰，烏雲聚集在頭頂，一副随時要下雨的樣子。

遲意接受完個人采訪，見祝渂越過人群朝他這邊走來，便停在原地沒動。

“采訪怎麽樣，那些記者有沒有刁難你？”

祝渂神色輕松，他今天穿的是那天拍攝定妝照時的米黃色風衣，鼻梁上架着那副圓框玻璃眼鏡。這副游刃有餘的模樣，哪裏像是能被刁難的。

果然就聽他說：“刁難我，還不夠格。”

好嚣張的一句話。遲意啧了一聲，心說不愧是你小子。

“是麽，我這邊的媒體嘴還挺毒的，老提起你。”遲意回想了下剛才的那些問題，說：“挺刁難人的。”

祝渂沉默了一會兒，伸手推了推眼鏡：“提起我算刁難嗎。”

“怎麽不算呢。”

遲意想了想，說：“他們老問我，跟你一起搭戲的話會不會很累，跟你相處得好不好，之前傳的緋聞是怎麽回事。之類的。”

翻來覆去都是那麽幾個問題，十個問題九個不離祝渂。

遲意挺無語的：“我都不想搭理他們。”

“哦。”祝渂臉上沒什麽表情道：“那你想知道他們都問了我什麽問題嗎。”

遲意問：“什麽問題？”

祝渂看着他，說：“他們問我，接這部戲之前知不知道這是部怎麽樣的電影，還問我最期待劇本裏的那場戲。”

這都什麽玩意兒，遲意右眼皮子跳了一下：“你該不會——”

“我說知道。”

祝渂笑了下，笑得純良無辜，鏡片後的雙眼漂亮到澄澈，閃過一絲狡黠的光：“我最期待和遲老師的床戲了。”

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