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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傅雪衣靈竅未開、靈脈不通的事情,很多人都知曉,甚至當他成為謝凜唯一親傳弟子之後,将會因為謝凜徒弟這個身份而更加受到關注。
這件事只有謝凜知曉,意味着他往後若是真的開了靈竅與靈脈,也沒有人會往他與謝凜睡過覺、得到過謝凜元陽方面去猜想。
眼下,傅雪衣整個人卻如同被架在火上烤般,理智與感性不斷煎熬着他。
他做過最多的幻想,便是他和謝凜之間的關系,師尊是師尊,徒弟是徒弟,往後再無其他更加出格的逾越之舉。
那一夜被當做是一場幻夢。
但是,幻想終究只是幻想。
他忽略了這段師徒關系,從一開始就是一個錯誤的開始。
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謝凜收他為徒,本來就不是因為他有什麽驚豔的天賦,只是因為他的身體而已。
性命比其他所有事情都要來得重要。
幾個月前,傅雪衣是別無其他選擇,可現在……他既想要,卻又想要。
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卑劣至極。
傅雪衣手中拿着那本《相思決》,勉強鎮定,沒管自己此刻臉色究竟有多白,遲疑開口道:“師尊,那我先回去了。”
他沒有出聲詢問該如何煉化謝凜的元陽。
末了,傅雪衣還謹慎補充問道:“可以嗎?”
謝凜并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情緒,淡靜出聲:“明日去學堂早課之前,先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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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
傅雪衣應聲離開了殿中,猶如逃也似的,走得很快。
雪白衣袂翩飛,好似一只逃了束縛、飛向光中的靈蝶。
靈蝶翩翩飛走了。
謝凜安靜地收回目光。
另外一邊,傅雪衣離開了殿中,沿着長廊,很快回到了自己的住處。
他推開院門,很快去到書房,将手中的《相思決》重新讀了一遍,牢記在心中。
時間飛逝。
等傅雪衣再擡起頭來,他發覺外面已然天黑了。中午時,他吃過辟谷丹,一直到現在都還沒有餓的感覺。
傅雪衣收好書冊,起身離開書房。
回到房間後,他思索片刻,取了一盞燈,朝桃花林中走去。
溫泉池邊,氤氲的熱氣升起來,模糊了周遭光景,又因周遭桃花映色,宛若一片缱绻的仙境。
傅雪衣将燈籠放在池邊,褪去衣裳,下了水。
沐浴完後,傅雪衣起身穿好幹淨的寝衣,提着燈籠回去。
他擦拭好頭發,在等還有些微微濕潤的發絲徹底幹的時候,又看了一遍《相思決》。
傅雪衣坐在床上,嘗試着按照書冊上的修煉法決來修煉,卻如同以往很多次的嘗試一樣,沒有任何辦法可以吸納周遭到處都是的靈氣。
修煉不成,傅雪衣把書冊放下了,僵坐在原處,最終還是嘗試了下去感應那什麽。
他閉上眼,沒有再逃避,強迫性地回憶了那日夜裏的場景。
謝凜的手很冷。
這是他最大的感受。
他像一枚緊閉殼縫的蚌,被冰涼撬開,觸及到了更深處,試圖在柔軟之中,尋找漂亮的珍珠。
作為回報,謝凜當然留下了什麽。
傅雪衣睜開眼,忽略掉那些細節,依舊沒能夠感受到什麽的存在。
難不成還能藏在他肚子裏的嗎?
傅雪衣起身掐滅了燈,躺回床上去。
他閉着眼睛,祈禱今夜能夠睡着,以及……不要再做噩夢。
這時候,夜色之間,傳來悠遠安寧的琴音。
整個清玄境中,只有他與謝凜兩個人。
傅雪衣知道這是謝凜在彈琴。
大能前輩都喜歡在晚上彈琴嗎?
傅雪衣意識迷迷糊糊之際,還沒忘思考這個細節。
翌日清晨,傅雪衣是被一只符鳥給叫醒的。
窗外天色還沒有亮,他茫然地坐起身來,盯着那只不知道從何處來的符鳥。
符鳥機械的聲音響起來:“起床了,起床了,要去上早課了。”
傅雪衣這才回想起昨日賀流雲給他的那本小冊子裏似乎是有寫過,會有符鳥飛到各弟子身邊,按時叫他們起床去參加早課來着。
傅雪衣伸出手,輕輕地捉了下符鳥的翅膀,又才放開。
符鳥晃悠悠地飛了出去。
傅雪衣起身收拾好自己。
在選擇穿什麽衣服的時候,他回頭看了一眼緊閉的櫃門,最終并沒有去選擇謝凜為他準備的那些衣裳,而是又穿了一件極致簡單的白衣。
越簡單,越好。
傅雪衣心想。
傅雪衣出門離開。
他到達殿前時,看見謝凜,出聲道:“師尊。”
謝凜擡起目光,看向傅雪衣。
傅雪衣穿了一身簡單的白衣,系帶勾勒出一截過于清瘦的腰身。衣裳雖是素淨至極,卻耐不住其主人有一張漂亮得驚心動魄的臉,桃花眼自帶了極淡的粉色,流轉波光,豔色天成,襯着那身雪衣,清冷無暇卻動人。
謝凜起身,來到傅雪衣面前,出聲問:“我送給你的那些衣裳,你不喜歡?”
傅雪衣沒有想到謝凜竟然這麽直白地問他喜不喜歡的問題,神色微怔了下,才支吾地說:“我不知道……我沒看見。”
這個謊言一戳就破。
謝凜不再多言,邁步出了殿門。
傅雪衣跟上去,在謝凜身側走了一段路,又才平緩好心情,問道:“師尊,你這是要帶我去哪兒?”
幾次相處下來,傅雪衣已經掌握了跟謝凜對話的要訣。
不能像跟其他人對話那樣半遮半掩。
和別人說話,有些話只說半句,旁人就知道他在問什麽,會為他解除疑惑。
但是,謝凜不行。
傅雪衣好幾次欲言又止,謝凜只會擡起眸,用那雙如點漆般的深邃眼眸,安靜地盯着他,并不會主動開口。
跟謝凜說話,得更加直白一些才行。
修無情道的人,可能就是這樣的性子,不懂得迂回。
不過,像謝凜這樣身份的人,又何必需要迂回行事呢?想要什麽,便會有什麽。
謝凜道:“送你去上早課。”
傅雪衣聞言,默然頓住,張嘴欲說些什麽。
最終,他什麽也沒說,安靜地跟在謝凜身側,朝清玄境外走去。
沿路上,傅雪衣記下了去學堂的路。
學堂前,此時正好是來往弟子最多的時候。
謝凜平日裏深居于清玄境中,因而此處弟子似乎大多都不認識謝凜。
傅雪衣見狀,趕忙上前半步,出聲道:“師尊,我已經知道學堂在何處了。”
“師尊就送到這裏吧,我認識回去的路。”
謝凜看了他一眼,應了聲。
傅雪衣目送謝凜離開之後,才轉身走進學堂。
一進學堂,他就看見賀流雲正在向他招手,于是就邁步走了過去。
賀流雲指了指自己旁邊的位置,道:“傅師弟,坐這裏。”
“我旁邊沒有人的。”
待到傅雪衣坐下後,賀流雲繼續說:“師尊讓我在學堂多照顧你一些。”
傅雪衣輕聲道謝:“多謝宗主和賀師兄。”
賀流雲道:“不用這麽客氣。”
“對了。”賀流雲很快提及到另外一件事情,“今日清晨起床,是符鳥叫你的嗎?還是……仙尊叫的你?”
傅雪衣聞言,不動聲色地反問道:“怎麽了?這有什麽區別嗎?”
賀流雲解釋道:“清玄境中有結界,學堂符鳥一般來說是沒法進入清玄境的,所以我才想問一問今日符鳥進去了嗎?”
“若是進去了,那就證明符鳥是經過仙尊允許之後,特地放進去的。”
傅雪衣聽見賀流雲的解釋,下意識想象過若是符鳥進不來,謝凜親自來叫醒他的場景。
那一定很可怖。
他道:“是符鳥叫我的。”
賀流雲壓低聲音,小心謹慎地問:“仙尊兇不兇啊?”
“……”傅雪衣笑着搖頭,“不兇。”
只是說話比較直白,不夠委婉。
賀流雲應聲:“我還以為仙尊挺兇的呢。我師尊就比較嚴肅。”
他絮絮叨叨捅傅雪衣透露了很多話,末了才道:“不過你跟仙尊相處應該還比較融洽吧。”
“仙尊年歲并不大。”
傅雪衣聞言,問道:“那我師尊修道幾年了?”
“根據我師尊說的,今年應該正好是一千年吧。”
一千多歲。
傅雪衣一時無言,不知道該想些什麽。
賀流雲繼續說:“仙尊應該是近萬年間最年輕的大乘尊者。”
傅雪衣設想了下。
他修行到築基境界,可以有兩百歲壽命,到金丹境界,可以有四百年壽命,到元嬰境界,可以有七百年壽命,到化神境界,那就可以有一千多年的漫長壽命。
那就應該夠了。
“待會兒……”
賀流雲還欲出聲時,他瞥見學堂教習已經邁步走了進來,連忙噤聲,正襟危坐。
學堂裏頓時就安靜下來了。
學堂教習邁步行至學堂前方,對所有人道:“上課。”
傅雪衣安靜下來,認真聽教習講課。
今日教習講的是九州之地奇聞。
九州之中,青州,豫州,梁州,徐州,燕州,荊州為修仙界。
雍州,為魔界地盤。
翼州,為妖族之地。
幽州,為三域互不管的混亂之地域。
其中,修仙界五州之地,青州劍宗與豫州道宗為兩大頂尖修行勢力,其他勢力林分散在五州之內。
除此以外,修仙界又以世家為主,各大世家林立于其中。
世家子弟會外出拜入宗門修行,在出師後,或留在宗門,或回到家族之中。
傅雪衣特地看了劍宗的出師标準。
一是打得過自己的師尊。
二是修為達到離合境界。
當今修仙界的境界等級劃分為九大境界,從底層到高層分別為煉氣,築基,金丹,元嬰,化神,返虛,離合,渡劫,大乘。
第一,謝凜修為是大乘。
第二,一個像他哥哥那樣的天才修煉到離合境界,需要兩百年,一個像沈景之那樣的天才,修煉到離合境界,需要一百年。
像他……
傅雪衣都沒敢把假設放在自己身上來思考。
還是祈願謝凜早日飛升來得更快些,他待會兒就去青城神樹那裏挂祈願牌。
後半節課,學堂教習教導了關于吐納之法與吸收靈力的注意事項,餘下時間讓學堂弟子各自修習靈力吐納。
臨下課前,教習來到傅雪衣面前,出聲道:“你便是仙尊近日新收的親傳弟子?”
傅雪衣應聲道:“教習,我叫傅雪衣。”
“傅雪衣,你是仙尊親傳弟子,出了劍宗,會有無數雙眼睛盯着你,等着看你的笑話。”
“希望你能夠勤加修煉,不要辱沒了上林春一脈。”
話音說罷,外面傳來一聲洪鐘輕響,是早課結束的聲音。
教習說了一聲“下課”,便離開了學堂。
教習一走,學堂頓時熱鬧起來。
因教習臨近下課前的那些話,周遭有不少弟子圍了過來,紛紛介紹自己。
“傅師弟,你好,我是落霞有鳶的何寧。”
“何師姐。”
“我是臨江仙的徐越岳。”
“徐師兄。”
“傅師弟,我是……”
眼見周遭不少人還欲圍上來,賀流雲及時出聲,替傅雪衣解了圍。
他笑罵道:“你們這麽熱情,別把傅師弟給吓跑了,今日就散了啊。”
“往日早課結束,怎麽沒見你們能在這學堂留這麽久。”
賀流雲揮了揮手,讓其他人都給散了,稱往後還有好一段時間來認識呢。
學堂安靜下來後,賀流雲才道:“他們就是這樣的,對待新來的弟子都比較熱情。”
傅雪衣收拾好自己的東西,聽見賀流雲問他:“傅師弟,你記得回清玄境的路嗎?”
“記得,不過……”傅雪衣頓了下聲,并問道,“賀師兄是要去青城嗎?”
賀流雲點點頭:“對,我每日都會去青城神樹底下練劍。”
傅雪衣笑了下,道:“我今日也去神樹那裏,想挂一塊祈願牌,不如你我同行?”
“當然可以!”賀流雲喜上眉梢,當即就答應下來了。
入春過後,青城中的花受到靈氣的滋養,開遍了各處街道。如今雖然已至暮春,可青城中花香依舊。
到達神樹前,傅雪衣道:“賀師兄,你請随意。”
賀流雲遲疑道:“我怕我的劍光又到處亂飛。”
“沒關系的,這一次我繞到神樹另外一邊去,不會受到你的影響。挂好祈願牌,我待會兒去那邊逛一逛,就先回去了。”
神樹下,傅雪衣取了一塊空白祈願牌,寫下自己的祈願。他邁步走進斑駁枝葉最深處,找到另外一邊的爬梯,登了上去。
細微的風吹動神樹枝幹上挂着的祈願牌。
傅雪衣小心翼翼地挂好祈願牌,擡眸看了一眼祈願牌上的內容。
希望謝凜能夠早日飛升。
百年之內最好。
傅雪衣默然補充道。
挂好祈願牌,傅雪衣爬下去,站穩在地上,又朝神樹拜了拜,增加自己的誠心實意。
而後,他才轉身從另外一邊離開。
腳下是斑駁的樹影,傅雪衣心情大好地踩着一片片樹影,很快走了出去。
下一瞬,他擡眸的時候,臉上笑容便僵了下。
謝凜站在不遠處,天光盡情傾灑在他一襲如煙雲般的淡藍衣裳上,分明是暖光,卻不似與其相融,自有一處無形結界隔絕了一切般。
傅雪衣安靜了下,邁步走過去,輕聲道:“師尊。”
謝凜說:“我見你許久沒回來,以為你迷路了,便來接你。”
“沒有。”傅雪衣搖了搖腦袋,低聲道,“沒有迷路,我記得回去的路。”
“來這裏做什麽?”謝凜問道。
“來挂祈願牌的。”
“祈願什麽?”
傅雪衣頓了下聲,下意識覺得不能夠把祈願牌上的內容講給謝凜聽,便撒謊道:“嗯……嗯希望我能早日修煉。”
“傅雪衣。”
謝凜忽然喊他的名字,話語間帶了極淡而不可聞的情緒。
傅雪衣輕擡眸光,撞進那雙漆黑而看不透的眼眸之中。
“你求神樹,不如求我。”
謝凜平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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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