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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雙方僵持不休的情況之下,教習聽說有人因為早課訓練而受傷,很快趕了過來。
在了解清楚清因後果之後,他對林翔做出了懲罰,罰其抄宗門規矩百遍。
“若是一個劍修,連對周遭環境的掌控都無法精準做到、會出現失控的話,那他不如早日改修其他道法。”教習問道,“林翔,你可明白?”
林翔道:“弟子服從教習的安排,罰抄宗門規矩一百遍。。”
“今日早課到此為止,大家各自散去,好好思考今日之事。”
教習說罷,拂袖離去。
林翔笑了笑,語氣溫和,帶着點兒歉意:“傅師弟,今日真是抱歉了。”
事後,賀流雲不忿道:“林翔就是故意的。”
傅雪衣取了傷藥來,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的手,将藥粉倒在自己的傷口之上,又聽見賀流雲道:“幾年前,林翔就是欲拜入上林春一脈失敗了,因而這次回宗門發現仙尊收了你做徒弟,才會懷恨在心,故意針對你的。”
賀流雲低聲說:“是我忘記提醒你了。”
傅雪衣倒好上藥,單手取了繃帶,讓賀流雲幫他包紮一下傷口,又才出聲道:“那我往後……會遇見更多這樣的事情。”
賀流雲解釋說:“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林翔那樣陰暗的。”
包紮好傷口後,傅雪衣開口問道:“賀師兄,若今日林翔針對的是你,你能躲過那一劍嗎?”
賀流雲遲疑地看着傅雪衣,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傅雪衣這個問題。
“你能。”傅雪衣輕聲道,“但是,我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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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法練得再好,若是沒有相應的修為來匹配,便如同鏡花水月,一戳就破。
今日喚作任何一個人,面對林翔那一劍,或許都可以躲過那一式劍光。
林翔今日一事,戳破了傅雪衣的幻想與逃避。
若他還只是一個無法修煉的廢物,待在傅家,可以是任性自由、快樂散漫的小少爺,所有人都會慣着他、寵着他、護着他。
可是,他已經不是了啊。
他現在是謝凜的徒弟,會有很多人盯着他的身份。無論願不願意,他都會被推着往前走。他不可能躲在這個溫和的殼子裏一輩子。
若是下一次,朝他而來的,是一把捅到他心口上的劍呢?
若是往後有人将劍對準他的親人與朋友,而他恰好在現場,卻無能為力呢?
今日早課提前結束,傅雪衣同賀流雲告辭之後,回到清玄境結界處,在結界外坐了許久,才拿着身份弟子牌,打開了清玄境結界。
清玄境中常年覆雪,滿目皆是幹淨無暇的雪色。
傅雪衣回去時,在清玄靈殿遇見謝凜。因為有傷在手上,他向謝凜簡單地行了禮,将手藏在了身側。
“過來。”
謝凜今日穿了一身幽藍色長袍,流銀色軟紗如同落在夜色中的月華,清寒而神秘。
傅雪衣安靜地走了過去,眸光輕垂,就聽見謝凜對他道:“把手拿出來。”
傅雪衣聞言,微微擡眸,撞進那雙平靜的眼眸之中。他遲疑了下,然後才将自己藏在身側的手拿了出來。
謝凜道:“你受傷了,誰幫你包紮的?”
傅雪衣輕聲道:“是賀師兄。我讓賀師兄幫我綁了下繃帶。”
謝凜擡起手,指尖落在傅雪衣手背包紮的繃帶之上。
靈力落在傅雪衣手背處,那被綁得亂七八糟的繃帶瞬間散開了來,露出他手背上那道深刻的劍痕。
冰涼微寒的靈力覆落于傅雪衣傷口上,他下意識想躲開,卻被謝凜強行握住了手腕。
不得已之下,傅雪衣只能克制地安靜下來。
謝凜的靈力鑽入他的傷口之中,寒涼卻隐約酥癢,像是在愈合那道劍傷一般。
傅雪衣的指尖輕輕顫了下,便聽見謝凜問他:“很疼?”
傅雪衣抿唇搖頭。
謝凜直言:“賀流雲包紮得太醜。”
傅雪衣搖頭遲疑:“沒關系,我不介意。而且這傷也不重,只是小傷而已,很快就拆……”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謝凜打斷。
謝凜盯着他,目光平靜道:“你可以找我,而不是在結界外坐那麽久。”
也就一刻鐘而已。
傅雪衣啓唇,又沒說什麽,安靜地點了點頭。
他手背上這道深刻見骨的傷在謝凜的靈力之下,很快愈合如初,連半點疤痕都未曾留下。
謝凜輕輕地點了下傅雪衣手背,才收回手,出聲道:“你今日受傷了,練劍一事,便休息一日。”
傅雪衣聞言,應聲走出了殿中。
須臾,謝凜無聲無息地離開了清玄境。
劍宗,星辰海。
謝凜出現時,星辰海峰主正在和賀流雲說話,聽見動靜,站起身來,問道:“仙尊今日來是找我有何事?”
“我不找你。”
謝凜看向賀流雲,道:“我找你徒弟。”
星辰海峰主聞言,也朝着賀流雲看了過去。
賀流雲滿臉茫然,心說自己也沒幹什麽事兒啊?
“傅雪衣。”
謝凜道。
賀流雲神情頓時了然,将今日早課所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絕對沒有半分添油加醋。
半刻鐘後,謝凜拂袖離去。
與此同時,臨江仙主殿前,臨江仙峰主感知到什麽,起身應了出去。
他在殿外瞧見從虛空之中一步踏出的謝凜,出聲詢問道:“你這是……”
“我許久未曾下山與你比試。”謝凜道,“今日有了這興致,同你打一場。”
臨江仙峰主聞言,神色略顯奇怪,似乎沒明白謝凜今日突如其來的發瘋是怎麽回事兒。
劍宗五大峰主之中,在謝凜當年踏入修煉道途的時候,臨江仙峰主稍微年長,在當初基本上也算得上是與謝凜有過同輩之争的劍修。
兩人曾經有過一戰,然而臨江仙峰主在那一戰當中輸給了謝凜。
因而,他深知謝凜就是個瘋子。
謝凜好多年不發瘋了,怎麽時隔多年又來發瘋?臨江仙峰主被迫和這個瘋子在虛空之中又打了一架,結果自然不言而喻。
謝凜臨走前,丢了一瓶愈傷藥過來,冷淡說了句“慢慢養傷”。
臨江仙峰主捏着那瓶愈傷藥,反反複複地思考了一遍,然後撕裂虛空,去了星辰海主殿。
星辰海峰主還在跟賀流雲講事情,瞥見一把沖進來的臨江仙峰主,神情略顯無奈,出聲道:“流雲,臨江仙峰主找你。”
“我幹嘛找你徒弟?”
臨江仙峰主斷然拒絕:“我不找你徒弟,找你。”
于是,賀流雲躬身欲退出主殿。
臨江仙峰主問道:“謝凜今日發什麽瘋?莫名其妙跑來打我。”
于是,星辰海峰主又把賀流雲給叫了回來:“流雲,你回來。”
賀流雲一只腳才剛剛邁出主殿,聽見自家師尊的話,又将腳收了回來,轉身來到臨江仙峰主面前,行禮道:“見過峰主。”
“是這樣的,原因來自于今日的早課實戰訓練上……”
賀流雲又将先前給仙尊說過一遍的話,複述給了臨江仙峰主。
臨江仙峰主:“……”
他沒想到不過是一個徒弟的事情,這謝凜還如此護短。
徒弟犯錯,師父還得吃苦。
回去之後,臨江仙峰主思來想去,對不起自己挨謝凜打的這頓傷。他不好過,怎麽能讓自己幹了壞事兒的徒弟好過呢?
沒多久,臨江仙峰主便把自己的大徒弟給叫過來,吩咐道:“讓林翔多抄一百遍宗門規矩,你去把他叫來,在我面前抄。”
“不抄完,不準走。”
……
另外一邊,傅雪衣并不知道清玄境外發生的事情,很快回到住處,在書房待了一個下午。傍晚将至時,他才從書房中出來。
翌日,傅雪衣去上早課時,才從賀流雲處聽聞了昨日後來發生的那些事情。
賀流雲道:“昨日,先是你師尊來找了我,沒過多久,又是林翔的師尊來了星辰海主殿。”
“後來,我從師尊那裏得知,你家師尊約林翔師尊比試了一番。”賀流雲見教習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了學堂外,連忙壓低聲音,“你想啊,在劍宗誰打得過你家師尊啊?”
“聽說昨日一戰,還是你家師尊壓了修為之後的同階一戰。”
末了,賀流雲還補充說道。
早課結束時,傅雪衣問了賀流雲一個問題:“賀師兄,你平日裏在修行上有任何問題,也會向師尊尋求幫助嗎?”
賀流雲神色自然:“這是當然了,師尊不就是為我們的修行之途解疑答惑的嗎?”
傅雪衣安靜下來,眼睫微垂,隐約帶着不易察覺的輕顫。
賀流雲問道:“傅師弟,你是不是還挺怕你家師尊的?雖然仙尊看起來是有些不近人情的,但是對于親傳弟子,應該不算太冷淡吧?”
“還有之前傅師弟你還不是仙尊徒弟的時候,仙尊也将靈藥給了你,并沒有不近人情啊。”
傅雪衣心煩意亂地點點頭,并未多言。同賀流雲告別時,賀流雲贈了一盒糕點給他。
“傅師弟,這應該是你們家鄉那邊的糕點吧。你離家已經好幾個月了,因而我想着給你帶了這糕點過來。”
賀流雲不太确定地說完,便笑了笑,順勢離開了這裏。
傅雪衣有些失神地抱着那盒糕點,回到清玄靈殿,朝謝凜行禮:“師尊。”
這時候,他才憶起自己手中還有一盒別人送的糕點,身形微頓,指尖微微收攏了些。他忘記将這盒糕點藏起來了,謝凜肯定得問。
果不其然,謝凜走過來,将執雪劍給傅雪衣時,目光從他懷中輕掃而過,淡聲問道:“這是什麽?”
傅雪衣輕聲答:“是豫州那邊的糕點,我托人……拿回來的。”
他斟酌着用詞:“許久未吃了,我有點想吃這個糕點。”
傅雪衣說完,又怕謝凜聽了這話,現在馬上就要拉着他去豫州,半刻也不帶停歇的那種,便補充道:“不知道師尊在豫州時有沒有嘗過,我想與師尊分享。”
他在心中默然對賀流雲說了一聲抱歉。
傅雪衣将糕點盒打開,推給謝凜。
與此同時,他注意到謝凜将執雪劍遞給他的動作已經很久了,又連忙伸手去接劍。
手忙腳亂之下,傅雪衣手中的糕點盒往旁邊傾斜而去——
下一瞬,一只帶着微涼的手伸出來,扶住了他的手腕。
謝凜出聲道:“小心些。”
傅雪衣拿了執雪劍,感受到原本寒涼的劍柄很快升了溫。
謝凜握着他的手腕,從他那只手上拿着的糕點盒中,取了一塊糕點來吃。
傅雪衣抿着唇,心跳得飛快。遲疑良久,他才終于開口道:“師尊,我在修行上有一惑。”
謝凜擡眸看向他。
“不知道該如何才能煉化師尊的……元陽?”傅雪衣話語輕了下來,心跳聲好似比話音還大,“求師尊為我解惑。”
他竭力克制着呼吸,怕自己此刻走出清玄靈殿後,便想要逃離這裏。
謝凜微擡指尖,松開了傅雪衣的手腕,看見眼前人微垂卻輕顫不已的眼睫,像是瑟瑟發抖的纖薄蝶翼,脆弱易折。
他平靜道:“今夜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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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