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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傅雪衣醒來時,謝凜已然離開。

他坐起身來,看見放在床邊的執雪劍,回憶良久,才想起昨夜正濃時謝凜說将執雪劍留在他這裏。

那時候,他心生掙紮,下意識道:“不可以。”

謝凜問他為什麽。

劍修怎麽能沒有劍在身邊呢?

只不過謝凜并不會聽他的話,還是将執雪劍留下了。

傅雪衣落下指尖,輕輕地觸碰着長劍劍身,輕聲道:“我什麽時候才能有劍呢?”

傅雪衣打聽過,在劍宗,劍修的劍來歷分為兩種,一是進劍庫挑選本命長劍,二是自己外出歷練時尋找适合自己的劍。

他也曾經問過謝凜關于他本名長劍的事情,謝凜只道再等等。

傅雪衣穿好衣裳,消除了自己身上的痕跡。

執雪劍飛起來,鑽進他懷裏,他笑着道:“既然師尊把你留下了,那就先跟我去我的院子吧?”

執雪劍在傅雪衣懷中輕輕蹭了下,答應下來。

傅雪衣照例練劍,修行與看書。

翌日,傅雪衣去上早課,執雪劍飛了過來,微微一戳他的肩,晃了晃劍身,示意着什麽。

傅雪衣思索須臾,問道:“你想跟我一起去上早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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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太奇怪了。

傅雪衣看見其他有本命長劍的師兄師姐,平日裏不用劍時,便不會将劍抱在懷裏,而是收在了他們的靈臺之中。

可執雪劍并不是他的本命長劍,無法收到他的靈臺之中,只能抱着去上早課。

傅雪衣抿唇,輕聲道:“這樣會有點奇怪。”

執雪劍整把劍驀然墜落了下去,像是一下子就失落了。

傅雪衣伸手接住長劍。

好半晌,執雪劍又閃爍着靈光,飛到傅雪衣面前,靈光不斷閃爍,變換着劍型與大小。

最終,執雪劍化作一柄極致微小晶瑩雪劍,咻的一聲貼在傅雪衣耳廓處,有絲絲縷縷的盈盈光華流動,像挂在耳畔與發間的一抹點綴。

傅雪衣感知到一片溫熱貼在他耳畔,輕輕柔柔,不知為何,他在某一瞬間,憶起了前夜謝凜落于他耳畔的那些吻。

而後,傅雪衣微微搖頭,甩掉了腦子裏的畫面,任由執雪劍跟着他,起身去上早課。

“傅師弟。”賀流雲來得早,先坐在了位置上,他很快注意到了傅雪衣耳邊的那枚點綴般的小劍,有些驚訝,“你今日怎麽……”

傅雪衣出聲問道:“學堂有說不能戴耳飾嗎?”

賀流雲搖頭道:“這倒不是。”

只是,他平日裏所見,傅雪衣都只是穿着最簡單的衣裳,并無任何裝飾,今日為了襯那耳飾,穿了一身淡青色衣裳,軟紗之上隐隐有光華流轉,清冷近仙。

傅雪衣送了口氣,道:“那還好,我還以為不能戴耳飾呢。”

整整一大節早課上,似乎沒有人認出傅雪衣戴的耳飾原是執雪劍所幻化。

第二日去上早課時,執雪劍又想跟着他去,有過第一次,對于第二次跟随,他便欣然同意。

幾日下來,傅雪衣逐漸大膽起來。

正如謝凜自己所說的歸期未定,謝凜一直都沒回清玄境。

六日早課轉瞬即過。

賀流雲聽聞仙尊不在清玄境的事情,發出邀請:“傅師弟,今日夜裏要不要去青州神城游玩?”

“傅師弟你應該還沒去過青州神城吧?乘坐宗門的雲舟,只需一刻鐘便能到神城了。你和我們一起去,可以看看青州神城和豫州神城有什麽不同之處的。”

這半年以來,賀流雲也知道傅雪衣師尊對傅雪衣管得嚴厲,連休息日不讓傅雪衣出去玩兒。因而,他才敢趁着仙尊不在的時間,邀約傅雪衣。

傅雪衣心有意動,卻顧忌到謝凜今日夜裏會不會回來之事。

在賀流雲的再三勸說,傅雪衣點點頭,答應了下來。

臨近黃昏時,傅雪衣清點了一下自己身上的東西,有丹藥符箓傳送陣,都是他上一次“離家出走”時給自己準備的保命之物。另外,他還有星辰海等幾位峰主送給他的見面禮。

傅雪衣微微擡眸,看見在他面前閃爍靈光的執雪劍。執雪劍不肯留在清玄境,非要跟着他去青州神城。

傅雪衣臨出發前,還小聲地問過執雪劍,他師尊今日會不會回來。

執雪劍亮了下,便幻化劍身,照例挂在傅雪衣耳畔,逐漸安靜下來。

傅雪衣思忖瞬息,給謝凜留了一封信,說自己去青州神城了。

若是謝凜沒有看見這封信,那他回來時,還可以将信給收回來,當做無事發生。若是謝凜發現了他偷偷出門卻沒有告知,他還有這封信來兜底。

劍宗駐地門口。

臨近黃昏,原本碧藍如洗的蒼穹被染上火焰般的顏色,豔麗至極。

傅雪衣到的時候,看見駐地前來早的賀流雲朝他招手,便開口問道:“是我來遲了嗎?”

賀流雲搖頭道:“沒有,是我們來早了而已。”

同他們同行的,還有同在學堂上早課的相熟弟子。

一行人很快來到宗門雲舟附近,傅雪衣擡眸,第一次看見宗門的雲舟。

眼前這艘雲舟外形如流水狀的劍,上面刻有繁複的陣法,運轉如流光灑落,彙聚有足以容納上千人乘坐的靈力。

傅雪衣從宗門值守弟子那裏領了乘坐牌,同其他人一起來雲舟甲板之上。

傅雪衣對于青州最熟悉的地方,大概就只有劍宗和青城了。

在拜入劍宗之前,他從來沒有來過青州。來到青州之後,他又因為謝凜,平日裏只在劍宗和青城待過,也沒怎麽去過其他地方。

賀流雲解釋道:“傅師弟,你來宗門這麽久,大概都沒去過青州附近的地方吧?下一次休息日時,或許我們可以去這附近的一處秘境。平日裏,宗門的師兄師姐也會去秘境進行簡單的歷練。”

傅雪衣沒有立即答應下來,輕聲道:“那得等不知道什麽時候的下次了,萬一我師尊不讓我出門呢?”

他若是說自己想去青州神城,或是別的什麽地方,謝凜肯定是要帶他去的。

但是,傅雪衣想象了一下自己和謝凜兩個人同行游玩的場景,心想還是算了。

“仙尊待你好嚴厲。”賀流雲開口道,“不過,仙尊只有你一個弟子,平日裏照拂的時間肯定就多了起來。”

在劍宗五大主峰之中,只有上林春一脈才是單獨傳承。

傅雪衣聞言,問道:“那賀師兄你平日裏見你師尊的時間多嗎?”

賀流雲道:“不多吧。”

傅雪衣好奇:“每日一個時辰?還是半個時辰?”

“怎麽可能?”賀流雲搖頭道,“我師尊忙碌,頂多幾日見一次,請教些修行上的問題而已。”

傅雪衣心說:真好啊。

賀流雲扳着手指,細數道:“我有兩個師姐,兩個師兄,除了三師姐此刻在宗門內以外,其他師兄師姐都外出歷練去了。平日裏,我有修行之事,會去向三師姐請教。”

傅雪衣回想自己,只要在清玄境的時間,他基本上都能夠見到謝凜,也就是一日之中有超過五成左右的時間都是和謝凜在相處的。

這時候,自不遠處傳來一聲極輕的冷哼聲。

傅雪衣與賀流雲齊齊望了過去,便看見此前與傅雪衣發生過沖突的林翔亦在雲舟之上。

很顯然,剛才那一聲冷哼便是林翔發出來的。

此前林翔在學堂“誤傷”傅雪衣之事,到最後,以林翔師尊多罰他抄了一百遍宗門規矩,暫且作罷。

後來,林翔閉關沖擊元嬰,這件事便一直不了了之。今日是時隔半年之後,傅雪衣再次見到林翔,眼下這人似乎憋了許久的怨氣。

賀流雲向來是話比腦子還快,脫口而出:“林翔,你什麽意思?想打架嗎?”

林翔假心假意地笑了笑,對賀流雲道:“賀師弟,我今日不過是才出關而已,不知道又是何處惹到了你?你該不會又要回去同宗主說吧?”

“若是我哪裏惹到你了,我在這裏先道個歉,千萬別把這些小事兒捅到宗主那裏去了。”

傅雪衣聞言,看向林翔。

他知道林翔此言不是在說賀流雲,而是明裏暗裏都在點他,是以為他那日回去之後向謝凜告了狀,謝凜才找到臨江仙峰主的。

賀流雲雖然嘴比腦子快一步,但是他此刻也聽出了林翔的意有所指,不免氣憤于林翔這種惡人先告狀的舉動。

林翔拱手說:“又或者,我陪賀師弟去擂臺試上走一遭?我雖已進階元嬰初期,但在擂臺試上,尚且能夠壓制住修為,陪賀師弟宣洩一下你無處發洩的怒氣?”

劍宗五大主峰弟子,在該對外的時候會一直對外,但是平日裏免不了各種摩擦與矛盾。宗門規矩,不得在宗門內大肆動手。

因而,近年來在宗門之外,各峰弟子之間在解決矛盾的時候,便會選擇在神城黑市之中的擂臺試上來解決。

“擂臺試上,有規則強制執行,同階一戰便是同階一戰,絕對不會再出現失手的情況。”

“我答……”

賀流雲剛一出聲,便被傅雪衣擡手按下了話音。

“賀師兄,我來。”傅雪衣看着林翔,當着雲舟之上所有人的面,繼續道,“林師兄,當日的事本就是發生你我之間的,與賀師兄無關。”

林翔要的,不過是想讓所有人都覺得傅雪衣是一個配不上當謝凜徒弟的廢物,任人可欺,聲名掃地。

傅雪衣覺得從前并沒有任何關于自己的好名聲,所有人都只知道他無法修煉。

後來,他唯一的名聲便是謝凜的徒弟。

——傅雪衣,你連你自己都不信任。

傅雪衣忽地想到了這句話,平靜出聲:“今日,是我傅雪衣向林翔師兄挑戰,與旁人都無關,也絕對不會再牽扯到更多的人。”

“贏便是贏,輸便是輸,誰都不會生怨。”

“林師兄,可敢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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