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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寶纓從未做過如此真實的夢境。
今夜本該是她的洞房花燭夜。
虎毒不食子,到了一場空。是了。靜王一封聖旨被貶去北邙山,府中上下,流放的流放,發賣的發賣,她理應跟着被俘才是,像多年前一樣。阿爹阿娘走了,她拿什麽顏面獨活?
“你是我祈岩的女兒,要清白做人,在家是千金,出閣是珍寶。嫁給當世頂天立地的郎君,将來子孫滿堂。”
“阿娘早在你滿月時釀好了女兒紅,泥封、窖藏,等你出閣時再取出來,宴請賓客,按咱們蘇浙當地的舊俗,生了女兒未出閣便夭折,這酒便改叫做花雕,阿娘不愛喝花雕,所以囡囡要聽阿娘的話,活下去。”
“是阿爹阿娘負了你,沒有給你平安喜樂的一生。記着,日後不管遇着什麽事,絕不許輕生,好好活着,活給天下人看。”
……
而不是臆想着不知廉恥的夢……像這樣承歡于他人身下。
蘇起存心用指間粗粝刮過她青澀,引起她骨子裏的戰栗。
不是夢。
他用肌膚之親上的真切提醒她,捕捉着她的感官。
她一襲嫁衣,終是被他俘獲到手。
實屬當世荒唐。
寶纓周身一滞,任由蘇起繞過她軟似柳絮的發梢,他帶着哄誘的口吻,銜在唇齒間的似乎是她名諱,寶纓聽不清楚,她顫巍巍去躲,嗷嗚一口磕到他毅韌下鄂,逼的她低吟一聲,自找苦吃。
鸾賬高挂,燭光昏沉,鍍在蘇起晦澀眉梢上,他側目,微沉的眸光灑在她身上。
“你要咬舌自盡?很疼的。”蘇起眉目有若有若無的笑意,另一只手圈住她又輕又細的腕,察覺到她的孱弱,微微蹙眉,卻得寸進尺的埋在她圓潤肩上,“怎麽心慌的這樣厲害?”
他就是誠心的。說什麽英雄好漢,他在她這裏的……卑劣已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寶纓心裏亂糟糟的,一絲駭異蹿過她的身心,彌漫到臉頰上,呈出淡淡的緋色。
橫豎他偏愛作踐她的。
他明明篤定她不會咬舌,更不會輕生,就差直言貞潔烈女的戲碼不适合她。寶纓想問什麽都問不出口,他這是将她從喜廳上擄走了?自己還在王府?
她終究躲不開他眄視的眼。蘇起在黯淡的光裏,卻只見一對屬于姑娘濕漉漉的眼角,比杏眼略纖長的走向,盛着靜谧珀光,純淨動人,微微帶着沁意的妍色。
流連在她冰清玉肌上,蘇起有過詫異。分明強占,卻被他做成缱绻意味。他有些見不得她委屈受辱模樣,又恨不得看她在他這裏更委曲求全些,郁熱的心思一緊,話已出口: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本侯今夜還撿着個白虎精下凡,早知我不會容你去攀附什麽靜王。”
她全當聽不出他的奚落。
寶纓強忍着酸澀,無事發生過似的拿出一副光偉正就義态度,想他能好聲好氣的聽自己說一句:“你若肯回頭是岸,我孟寶纓從今以後打心眼裏敬你,再見了你也願意低三下氣的尊你一聲侯爺,有人問我,我只會答,你是京城裏不可多得的好郎君,好讓你早日娶得美妻。”
蘇起眸色暗湧,不摻雜一絲情.欲。
寶纓以為奏效,床榻之上的緊要關頭,她耐下性子哄他:“你且收手吧,做這樣的下作事,你不怕……”
“怎麽個下作法了?”蘇起道。
她不再給他聽好話,對他的登徒子行徑說不出更難聽的,艱難醞釀出一句:“……我、我要敲等聞鼓告你去!”
“校事府的府君這時候還不知流落在誰家巷柳,你明日再去不急。”蘇起不以為然的繼續輕怠她,欺在她耳畔道,“告我壞了你攀高枝兒的終生大事?那敢情好,我到時罷爵辭官,只說我因見了你身上的水紅肚兜,才一心拉着你行男女歡好,也好免你流放路上孤單。”
也是。
像蘇起這樣的人,一身浪莽習氣,怎麽會在乎他人的清白?
她的兇巴巴在他看來恍如在扮家家酒,不值一提。
蘇起不疾不徐的抽出指腹,聽到她的嗚咽哭腔再弱一分,沒有再與她為難,背着手擦過她衣襟,寶纓連說話的勁都沒有了,他輕輕攏住她指縫,塞進被褥裏。
寶纓抽出手,小心翼翼的側過身,緊緊的拽着被角,從她這裏感知不到被褥被自己卷去大半,蘇起并沒有和她計較。
像受驚的小獸,她的爪子一直在抖。
寶纓連深呼吸都在克制。
她只覺得昏頭昏腦的。
蘇起這一出,是個人都捉摸不透。
什麽叫罷爵辭官啊?他看不得她好,滿心作弄她而已,雖然他是該萬死不辭的。
柔軟的床榻,困意襲來。
寶纓強撐着眼簾,相比之下,蘇起睡的正香,氣息綿長,聽着還有打雷的趨勢。
盧嬷嬷昨日給她梳妝前,教過她幾句房事忌諱,寶纓紅着臉沒大認真聽,盧嬷嬷讓她不用擔心,一開始總會不爽利的,靜王生性不是粗魯的人,寶纓心下一空,再擡眼看,盧嬷嬷給她盤了孟貴妃都不樂意梳的婦人髻,老氣橫秋,将她襯的過分端莊,寶纓偷摸摸的給拆了。
蘇起毀人不倦,憑什麽還能睡的這麽安穩?不說她嫁的是人是鬼,她也算嫁了。寶纓心裏像打了個結,淚花悉數浸在枕面裏,就這麽默默開始了和蘇起作對式“熬鷹”。
天蒙蒙亮時,她撐不住閉目養神了會兒,用指甲掐着手心及時醒了。
伺候蘇起的小厮丫鬟魚貫而入,蘇起在外間淨了面,在寶纓看來他純粹不懷好意思的探身進來一瞧,她烏眸清亮,一夜過去依舊不染一塵的好顏色,躺在榻上,不知在想什麽,眼裏卻一如既然不肯容他。
蘇起就着他用過的手巾帕子,朝她面上一抹,再用掌心一拂。
“爺去上朝。”他迫使她閉上眼。
等他移開手,寶纓又睜開了。
她眼睫撓的他手心癢癢的。
蘇起在她眼下摩挲着:“可憐見兒的,你是要等着爺下朝麽?”
呸!
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寶纓被他氣的嗓子直冒煙,擺出一副裝聾作啞臉,也不應。
等蘇起的腳步聲離遠了,幾不可聞。她頓時松了一口氣。
寶纓撿起鞋襪,彎身下榻。
淺缥色的鳳頭鞋,她穿着正合适,卻不是她原本的鞋襪。
陸離陽光穿過懸繡卉紗帳的拔步床,大致能辯出裏屋陳設雅致。懸瓶、桌屏之類的,光是一座紅珊瑚就能看出裏頭承載的富麗,色澤美奂,質地喜人,壁上挂着山水畫寥寥幾筆,瓊花玉樹,乍一看畫的像龍宮水殿似的。
景平帝也送過孟貴妃紅珊瑚。寶纓過去進宮請安時見過,沒有眼前的招眼。
不說孟長夫給老太太新俢的永祿堂,這裏比肩長信宮也是不差的。
寶纓看着窗楹出了神,茜紗依稀可見外面抄手的四面游廊,崇閣高起,彩煥螭頭,粉牆琳瓦,隐在蒼甍山邸間,幽靜自然。
汴京城誰家會有這樣的園子?
寶纓憂心的不止這個。
她身上裹着一件裳裙,看着像她昨日的嫁衣樣式,細看少了許多繁缛紋路,羅錦的料子,盈盈束腰。
寶纓摸了摸腕,又碰了碰耳垂。
她的镯子和耳墜都不見了。
“吱呀——”
外間傳來的動靜。
丫鬟個個穿着體面,佩着清一色淮上侯府的腰牌,平日裏上好吃穿用度養出的氣色。要是給麻衣瞧見了,一準要意難平的嘆出聲。
……淮上侯府!
寶纓打定主意不說話,沒想到意料之外的受了個大禮。
梳洗的胰子手巾一應俱全,桌上也布了膳,門被帶上。
寶纓若是個有脾氣的,這時候就該萬夫莫開的沖出去才對,做虧心事的又不是她,到頭來成了她見不得人?
一來寶纓到底生的太乖,沒臉拿下人撒氣。二來畢竟是主人家……不對,他蘇起算哪門子的待客有道?
寶纓當做借他這裏稍稍梳洗了,卻沒動筷子,堅決不用嗟來之食。目光略過桌上佳肴,停住了。
淡淡的茶香往鼻尖蹿。
竟是武夷金牡丹。
孟長夫曾得過二兩武夷金牡丹,那時清平侯在世,率兵回京途中經過武夷山,在慶功宴上慷慨贈客,孟長夫因露了個臉得來二兩,只夠泡一壺茶,結果戰戰兢兢揣回府上又被崔小娘哄了去,汪氏鬧了好大的脾氣,導致三姐四姐一見了孟微月就沒好臉色,寶纓成了夾縫中求生,兩頭難做人。
寶纓之所以會記得這茶,不是因為孟長夫,而是祈岩偏愛這茶,在寶纓幼年時每每拿撥浪鼓哄她的袖口都沾着這氣味,帶着讓人安定的力量儒雅開口,最愛講她抓阄時的故事,“書桌上這麽些價值連城的書稿,囡囡一樣不要,非要去撿清平侯膝下那個孽障的策論,還不是仗着清平侯在世才敢揮霍,文章表面看着字裏行間意氣風發,讀來投機取巧,遲早要栽大跟頭,囡囡可不許向他學。”
罷了。
蘇起是蘇起,茶是好茶。
寶纓太渴了。
她擡袖掩面,味蕾變得清晰,沒有咽下,而是垂首,利索的将茶蓋合上,比劃着位置擺回去。
寶纓只願意将蘇起的茶水含一含,聊以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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