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五
五
“嗯,”安宜想到了什麽,往韶慕手裏看去,“你先看一看,若是沒湊齊或是不對便去跟寶慶說。今晚沒辦法進宮了,可以明天一早去太醫院,應該也趕得及你出發去白林鎮。”
她并不懂醫理,只是記下了藥方上面的藥名,讓人去的太醫院取藥,那裏藥材最為齊全。
韶慕站下,與安宜隔着兩步遠:“是我在找的藥,謝謝公主。”
他不知道要和她說什麽,最終出口一聲道謝。
其實他心裏也明白,他和她之間的裂痕越來越大,以至于在年節夜她提出了和離。可她仍然真摯,會給他送來藥材。
安宜一笑,想他追過來原是道謝:“徐夫子也曾指點過父皇,一些藥材而已,應該的。驸馬明天還要趕路,早些休息罷。”
見她又要轉身,韶慕忙開口:“你真要去白林鎮?”
“對,”安宜點頭,意識到了什麽又道,“我不跟你去書院,我住寺廟,便是過去探望下夫子而已。”
在京城裏扮一下和諧也就算了,到了白林鎮誰也看不見,照樣她過她的,他做他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韶慕知道安宜是會錯了意,在心裏搜刮着說辭,“我想問,明日是否一起上路啓程?”
可能是兩人之前不怎麽交談溝通,如今找句話說都顯得別扭,尤其是對他來說。
安宜眼睫輕扇,認真思考起來。要說是該一起啓程,但是她知道韶慕喜歡事情早辦,大抵會清早就啓程,而她那個時候還沒起床,更不說打扮、穿衣、用膳。
“要不你先走,我晚些啓程。”她說,屆時找個借口就好,比如雪大外面的路況之類。
韶慕看着她:“一起罷,我等着你,皇上讓我照顧好你。夫子那裏還有藥,不會耽擱。”
“這個,”安宜也不好拒絕,畢竟父皇真的說過這話,“行,我會讓人快些準備。”
說完,她腳下動了動想邁步離開。
“公主。”韶慕不禁也跟着動了下腳步,往她近了一點兒。
安宜再次停下,看着韶慕,似乎他今晚話有些多。
“膏藥,”韶慕說,冷夜裏聲音清潤,“我收拾好就回房,幫你貼上。”
安宜眨眨眼,先不說他直說要回房去,就是那兩貼膏藥,味道沖、還那麽難看,真的要給她貼腳上?心中總有些排斥。
只是,兩人現在還是夫妻,她又不能不讓他回房。
輕輕點了下頭,她轉身離去。或許他只是客氣罷,等她先去睡下,就可以避免貼膏藥。
安宜是這麽想的,也是這麽做的。為了躲避韶慕的這番好意,她真的早早洗了幹淨躺去床上。
可是沒想到,韶慕那邊收拾的也很快,她在落了床帳,就聽見他腳步聲進了卧房。于是,她身子一縮,幹脆開始裝睡。
房中伺候的人已經全部退了出去,獨留一間偌大的寝室給兩人。
韶慕掀開幔帳的時候,就看見被子下的安宜已經側躺着睡下。他看看手裏的膏藥,遂将床一側的幔帳收起來,留給裏面充足的光線。
安宜眼睛微微眯開,正瞧見韶慕從床邊離開,走到了燭臺前,然後拿着手裏的膏藥在燭心上烤着,他這還是要給她貼上?
一想到這黏糊糊黑黢黢的膏藥會粘在自己纖細的腳腕上,她就開始不舒服,并下意識動了動腳腕,除了一點點的不适之外,根本就不覺得疼。
沒一會兒,韶慕回到床邊坐下,脫了鞋子整個人上了床來。
安宜內心嘆了一聲,只能閉上眼睛繼續裝,她和他之間還真是什麽都別扭。可當被子掀起來,他輕輕抓上她腳踝的時候,她還是下意識的僵了下。
她感覺到他微涼的手指點着她腳腕的經絡,輕輕揉了下,不算明顯,要是她真的睡下了當是感覺不到的。
而鼻尖已經聞到了膏藥的強烈味道,尤其是加熱之後,簡直充斥了整個帳子,讓人想屏住呼吸。
她一邊的眼睛偷偷睜開一點兒,看見坐在身邊的韶慕,他正低着頭,把她的左腿擡起墊在他的腿上。外面的燈火映進來,使他的面色看起來很是柔和,沒了平日裏的清淡。
安宜略略的恍惚,曾經同一張床上,她憧憬着和他的白頭偕老……
腳踝上一熱,那貼醜陋的膏藥已經被他小心貼上,瞬間裏頭的熱度源源不斷往腳踝裏滲着,夾雜着藥效,讓腳踝又暖又舒服。他還握着她的腳踝,視線盯着膏藥,不知道在想什麽。
安宜默默閉上眼睛,有一瞬她竟然覺得韶慕是溫柔的。
韶慕回神時,将少女的腳放下,在幫她搭被子的時候,不禁就看去她恬靜的臉。
不管是年節夜看到的她,還是今日孔雀園裏她當衆護他,都讓他對她生出別樣的看法。她雖然行事奢華,嬌氣成性,但是心底純然公正,遇事會冷靜處理。
他沒想到她會跟他去白林鎮,會細心的幫他尋藥。當然,他也看得出,她只是單純的相幫,沒有別的心思。
自從成親以後,韶慕和安宜第一次一起出城,還是年節期間。
隊伍出了城門後,一路向北,因為下了雪的緣故,路上要耽擱些功夫,預計會在天黑前到達。
安宜原來準備了三輛馬車,一輛自己的,一輛載着她要用的各種物什衣裳之類,剩下的一輛給韶慕。因為他喜歡安靜,就算是車上也要抱着書看,而她更喜歡自在,兩人誰也不礙着誰。
只是臨行前,探路回來的侍衛說官道積雪未除,安宜的那輛馬車太大,恐怕出行麻煩。
韶慕提議讓她一起乘坐那輛稍小的馬車。
這樣的事情沒有辦法,又不能改期而耽誤行程,于是,安宜上了韶慕的馬車。
這才走了不到一個時辰,安宜便覺得憋得慌,馬車小,不如她那輛公主車架舒适,這裏沒有精致的消遣玩意兒,就連坐着的墊毯都覺得硬。
抛開這些,還沒人和她說話,她當然不會想到去和韶慕找話說。于是從身上抽出一封信來看,便也是年前從白林鎮那邊寄來的。
“公主的腳好些了?”韶慕問,看着對面無聊的少女,他放下了手裏的書。
安宜一愣,随即一提裙裾露出腳來:“好些了,不想那膏藥看着叫人不喜,用後真的有效果。”
她早上起來時,讓人揭了膏藥去,腳踝上留下些黑色的藥膏,但是當真是比昨日靈活許多。
“東西有用就是有用,”韶慕想笑,沒想到她會嫌棄膏藥難看,“有些花裏胡哨的,反而虛有其表。”
他這話一出口,當即意識到不對,對面的少女是大渝明珠,任何時候都光鮮亮麗。她此刻也看着她,一雙眼睛明亮清澈,她會否以為他是在借機說她……
“我,我的意思是,”他舌尖磕絆了下,下意識想解釋,“雖然有些東西不起眼,但是用處很大。”
好像這樣一說,更加坐實了他剛才的想法似的。
“你說得對,”安宜點頭,将自己的腳收回去,“這話寶慶也說過。”
韶慕看着她,從她眼中就能看出她說的是真的。原來只是他在這兒多想,而她不過簡單的聽着而已。不由,心裏自嘲一聲。
“晚上,我把另一帖給你貼上。”他道,并從身側的碟兒裏抓了把零嘴兒,給她送了過去。
安宜大方接過,笑了笑算是回應。
路上走的遠比想象中還要慢,所以到了白林鎮時,天已經完全黑下來。
這樣的話,安宜去不了清風寺,只能先留在白林書院的這裏。自然而然,她跟着住進韶慕的那間客房。
她留在房中休息,一路而來很是辛苦。而韶慕顧不上休息,連房門都沒進就去探望徐夫子。
“公主也要過去?”寶慶瞧着小小的客房,一張圓臉皺成了包子。
他家尊貴的小公主怎能住在這兒,清貧寒酸的,連炭火都覺着嗆人。在聽說安宜也要去探望徐夫子時,着實吓得不輕。
安宜點頭,喝了口手裏的熱茶:“要去,這不就是我來這兒的目的之一?”
寶慶面上焦急,小聲勸說:“公主,讓奴幫着跑一趟就成了,你是千金之軀,萬一染了病氣可不得了啊。”
“寶慶,我已經決定了,”安宜放下茶盞,從椅上起身,“徐夫子的病應當不會傳染,大概是和太後一樣的陳年舊疾複發而已。”
人的年紀大了,似乎總免不了傷痛相伴。
稍微歇了歇,安宜便前去探望徐夫子。
進到徐夫子房中的時候,只有一個老仆在伺候。徐夫子一輩子癡迷于學問,并未娶妻,書院就是他的家,好在他的學生們感恩,會過來照顧他。
徐夫子躺在床上已經睡着,韶慕并不在,老仆說他去了夥房煎藥,說完便也去做自己的事。
老仆才出去,床上的人咳了兩聲,聽着極為虛弱,模糊得好像在說着什麽。
安宜見沒有旁人在,自己走去床邊,也就徹底看清那位形容枯槁的老者,當真的瘦脫了相,面色如蠟。
見他嘴巴蠕動着似乎想說話,她湊近去問:“先生想要什麽?”
然後聽見了一聲弱弱的“水”,是徐夫子口渴了。
“好。”安宜應下,先給徐夫子的身後墊高了個枕頭。
随後走到一旁桌邊,倒了一盞溫水,小心端着回來。以前她也幫太後喂過水,所以并不顯手忙腳亂,徐夫子雖然虛弱,但是神識清楚,她這邊有點兒耐心就行。
徐夫子緩慢抿了兩口水,儒雅的教養讓病重的他對這個幫他的姑娘颔首道謝。
韶慕進屋的時候,正看見這一幕。他一直心底認為的嬌氣公主,正仔細的為老師喝水,動作輕柔,沒有不耐煩,更沒有嫌棄。
她大概也聽見動靜,往門邊看來,見是他回來,遂擡起一根手指擋在嘴邊,做了個禁聲的動作。
韶慕會意,遂輕着步子走到床邊,見是徐夫子喝下水後又睡了過去。
“你幫着扶住先生,我來抽出枕頭,好讓他躺下。”安宜指着疊在一起的兩個枕頭,往韶慕湊近些小聲道。
她輕輕地靠近,兩人的手臂蹭在一起,韶慕在一屋子濃重的藥味中嗅到一絲清甜:“好。”
他俯下身,小心扶住徐夫子,避免将對方擾醒。接着他看見少女的手靈活一抽,墊着的枕頭便被輕巧取走,并笑着對他點了下頭,好像在說她成功了。
這一瞬,一個念頭在心中閃過。是不是,他從來沒真正了解過這個妻子?
想了解人家了,人家卻不想要你了。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