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站:教室

21站:教室

所有教室從他們進來伊始,都是大門敞開的狀态。

他們要去的1130教室,處于回字樓內側,即使坐在窗邊,也只能享受微薄天光。

更不用說此刻外界天氣陰沉,幾乎無光可入。

好在,還有六盞白熾燈在努力運轉。

每張桌子都寫有編號,姒姝好仍然念着剛才的話題,嘟囔着:

“那你還說是回南天呢,高緯度地區哪有回南天……該不會是哪裏漏水了吧……”

她剛說完,頭頂的白熾燈“滋啦”閃爍兩下,吓得她立刻警惕地擡起了頭。

明儀陽視這種小驚吓如無物,沖她擡擡下巴,示意她去看門口貼的紙張:

“去翻譯,我看不懂。”

她扭頭一看,成串的韓文像火柴人在腦子裏跳舞,看得她頭皮發麻:

“你讓我看單個的詞組還行,這種我真看不懂,我又沒專門學過……”

明儀陽不耐煩地吐出一個字:

“看。”

姒姝好硬着頭皮過去,除了知道上面寫着五條規則,其它跟天書一樣。

她正要彙報,回頭才發現言祈靈不遠不近地站在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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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受到驚吓,她的身體下意識要後退,但對方那張漂亮得不似真人的臉又讓她想要靠近。

于是她怪異地後退一步,又前進一步,然後因為羞恥而打了個哆嗦。

言祈靈:?

姒姝好:麻麻,我社死了!

短暫的社死殘留在她心間,好在言祈靈沒有往心裏去,只是眼睫微垂,低頭與她對視:

“怎麽樣?”

對着這張臉,姒姝好說不出敷衍的話,結結巴巴地回答:

“有…五條規則……應該是校規,什麽的。”

“別的呢?”

她感覺自己像在做畢業答辯,憋了半天後說:

“……看不懂。”

言祈靈輕笑。

姒姝好看呆了。

他天生花瓣唇,兩邊唇角下凹時微微上翹,即使不笑,自有風流态度。

現在輕笑,唇縫微張,兩眼多情,隐約可見雪白的牙,又很快被上唇掩于口中,化為一種克制的,禮節性的,笑不露齒的含蓄模樣。

姒姝好沒見過有人這樣笑的,她腦子裏自動加上懷舊濾鏡,感覺對方笑得像八十年代古裝連續劇裏的仙女。

她還在震撼,對方已經壓低聲音說話了:

“第一條規則,根據學號坐位置,如果學號是對的,那麽不用讓位。”

姒姝好暈乎乎地點頭,随即反應過來:

“你看得懂?!”

言祈靈“噓”了一聲:

“學過一點,不要告訴他們。”

他放低嗓音,用更輕的語調繼續:

“第二條規則,上課鈴響之前進教室。”

明明他在正常說話,姒姝好卻覺得自己好像在聽什麽禁忌語C,不由自主地臉紅心跳。

“後面三條都是亂碼,沒有辦法組成字句。除此之外,沒有別的內容。”

姒姝好夢游似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她前桌就是明儀陽,見她魂不守舍,他用指節叩兩下桌子,問:

“說什麽了?”

“……沒什麽,就是,對了,規則!”

姒姝好把得到的信息重複了一遍。

她沒有刻意壓低音量,空曠的教室裏,其它人也聽得很清晰。

明儀陽懷疑地眯起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不是說看不懂?”

姒姝好鼓起勇氣:

“突然又看懂了。”

明儀陽沒追問,睨向右手邊跟自己同一排的言祈靈。

這個人,絕對有古怪。

上課鈴響。

哐!哐!哐!

所有教室門依次合上!

接連的關門聲炸得新人們忍不住挺起腰背。

忍住驚慌,他們往外看去。

濃霧不知何時侵占了中庭,窗外亮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壓暗。

走廊那面是牢固的牆體,封堵得嚴嚴實實,什麽都看不到。

踢踏聲由遠及近。

那本該是很多人的腳步聲。

但由于行走時過于整齊劃一,乃至每一次行動,都像機械在發出轟鳴。

頭上套着黑色塑料袋的人出現在教室門口。

兩個,三個,四個……

這些進來的人……或者說生物,都套着黑色塑料袋。

他們整整齊齊地走進來,明明看不到東西,卻精準地在每個位置前站定,坐下。

唯獨位置被“外來人”霸占的幾個生物立在課桌前,樁子似地一動不動。

接着,似男似女的聲音從塑料袋底下傳出:

“……”

是大家都聽不懂的語言。

虎志誠求助地看向姒姝好:

“他們在說什麽?”

姒姝好臉色發白,小聲回答:

“他們在說,讓開。”

雖然頭皮發麻,但沒有人打算讓位。

黑色塑料袋人抖動起來,發出的聲音愈發迷幻可怖。

他們似乎只記得“讓開”的發音,像壞掉的複讀機一樣循環播放,重複的音調嘈雜地此起彼伏。

受影響最大的粟薄緊緊抱住自己的卡通斜挎包,幾乎要把頭埋到課桌下面去。

她能嗅到這個塑料袋人身上散發出來的焦糊味,那是一種苦澀的,碳化的味道,有着濃烈的不詳氣息。

突然,重複的嘈雜如潮水褪去。

某種粘稠物貼着牆壁行走的索索聲,從走廊裏傳來。

頭頂的白熾燈開始閃爍。

腐爛的爪子推開虛掩的縫隙。

這只爪子的離奇寬度幾乎占據了一半的門框,靈活“手指”一根根搭在門板上。

粟薄捂住自己的嘴才沒有發出尖叫。

不成形狀的漆黑,像流動的淤泥湧入教室,帶來腐臭難聞的氣味。

它高達兩米以上,滾動時幾乎會碰到天花板,觸手似的東西從可能是“頭”的部分向外延伸,逐漸覆蓋了教室前方的燈光。

光線瞬間黯淡,整間教室如不設窗的寺廟。

當它移動的時候,頭頂觸手也跟着一起爬動,偶爾會滴下墨汁似的液體,令人感到惡心、怪異。

它走到講臺上,龐大身軀完全擋住黑板。

沒有人見到它張嘴,嚴格來說,沒人知道它的五官在哪兒。

帶着回響的空空聲從流動的膠狀體裏發出,扭曲的音調像野獸的咆哮。

噗呲。

身側掠過微風,站在過道裏的塑料袋人被腰斬似地折下去。

剖開的腹腔飚射濃稠血液,變成噴湧的血花灑。

內髒嘩啦淌了一地,血濺滿身的堯昆銳哇地一下吐了。

其它人也好不到哪裏去。

唯有兩個藏在人群裏的異類,舉止格格不入。

言祈靈刷地展開那把白紙扇。

及時打開的扇面使他的頭發和臉免遭禍患,但衣服上依然不可避免地沾到了內髒碎片和飛濺的血珠。

從錦囊裏掏出紙巾,他一點點擦掉那些可以被剔去的髒污。

明儀陽則用腳尖把倒塌的屍體翻過來,伸手搜索能找到的每個口袋。

沒有什麽收獲。

染得通紅的五指滴着血,他随手甩了一下,擡頭就看到隔壁的言祈靈靜靜地看着他。

幹嘛?!

仿佛被人以無聲的方式譴責了似的,他報以兇狠的眼神。

言祈靈向他丢來一片紙巾,沒再看他。

不成人形的怪異繼續發出讓人膽寒的扭曲腔調。

奇怪的是,這次大家都聽懂了它說的話。

“下課前,交出答案。”

龐大的身軀朝門外蠕動,露出黑板上大大的粉筆字。

姒姝好連忙戳明儀陽的後背,小聲翻譯:

“題目是‘她是誰’,女孩子的那個她。”

明儀陽張口問:

“老師,這個‘她’有提示嗎?”

怪異停止蠕動,流淌的表皮突然湧起一團鼓鼓囊囊的東西。

它在粘稠的體內瘋狂游走,像某種得不到釋放的憤怒的魚。

那個鼓包狂亂幾秒後,突然停在正前方,裂出個碩大眼球!

眼球有一顆網球那麽大,眼白很多,瞳仁很小,猶如裝在白瓷盤裏的一片拇指蓋。

細密且鼓脹的血絲在眼白區域勃勃跳躍,充滿使人反胃的生機。

這顆眼球死死鎖定明儀陽,扭曲的音調以不自然的方式響起:

“學生要舉手發言。”

黑板左側突然出現血字——那是明儀陽的名字,後面還跟了一豎:|

記過?明儀陽微微挑眉,居然露出個笑。

沒有立刻被殺,說明還能繼續犯錯。

他隔壁的言祈靈舉手了:

“‘她’在這裏嗎?”

眼球緩慢地轉動到他的方向,這次卻打量他很久,久到新人們的屏息都有點繃不住。

“在。”

不成樣子的龐大怪異流動着離開,留下焦黑的深色痕跡。

大顆大顆帶着怪異氣味的水漬從中冒出,地板很快變得潮濕。

鐵質教室門當地關上。

姒姝好捂着口鼻,幾乎被沖天的黴味熏到厥過去:

“……這老師的外號叫回南天嗎?好臭!”

明儀陽不在意地跨過殘肢斷臂,直接上講臺搜東西。

粘稠的拖拉聲消失在走廊上。

堯昆銳頂着滿身鮮血,猴子一樣竄到門口,滿臉崩潰地去扯把手:

“他媽的老子不在這鬼地方待了!放我走!有人嗎,放我走!”

他很快神經質起來,回過頭來看其它人:

“這是密室逃脫對不對,我認輸了……放我出去,不然我要投訴你們!別演了!我要走啊!”

虎高明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沒理會。

他縮在門口喃喃自語:

“做夢,我是在做夢……”

他突然對着自己的胸口和腦袋一頓猛錘:

“醒過來!醒過來!我在做夢,我在做夢!”

雖然大家對于他的發瘋無動于衷,但當對方發洩似地踢打着門時,那種洞洞洞的金屬回響,還是讓人覺得自己好像被關在封閉的鐵桶裏,有點喘不過氣。

如果說之前對于“在這裏死亡”并沒有清晰的概念,但現在滿地的歪斜軀體和身上去不掉的濃稠血腥味,都讓他們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言祈靈重新站在校規前,發現第三第四條規則變得正常了。

三:請在課堂上舉手發言。

四:每人有3次犯錯的機會。

明儀陽從講臺裏搜出冊子,遞給姒姝好。

“翻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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