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現實:職業
現實:職業
明儀陽的三星酒店沒了。
此刻,他跟池子鶴面對面坐在前往廣市的火車上。
他在看言祈靈的相關資料,池子鶴在旁邊削蘋果,嘴皮子上下一碰,就沒個停:
“年輕人多吃點水果,争取再長個兩米。”
“你幹脆讓我上天算了。”
呱唧啃了口蘋果,明儀陽嚼得嘎嘣脆,眼睛卻不離手機:
“所以,他是一個拍了三年雜志的小模特,然後現在還在拍……這跟無間世界有什麽關系?這資料唯一能讓我想明白的,就是他為什麽會随身帶着發蠟。”
“是這樣的,你揍他他不一定計較,但要是碰他一根頭發絲,人鐵定沒了。”
池子鶴徒手把剩下的蘋果掰成幾瓣,撚起其中一塊慢慢地咬:
“之後大家都是要合作的關系,你還是稍微端正下态度。我跟你說,天級的無間主,你對付不了,我對付不了,但是如果他在,是有可能全員幸存的。”
“這麽牛。”
明儀陽脫掉鞋子把長腿支在軟卧上,半仰半躺地靠在枕頭上啃果肉:
“你這越講越離譜,他到底什麽來頭?”
“不好說。”
池子鶴又撚一塊,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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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要賣關子,他的事你要是感興趣,問他比問我快。哎,要不是這次的屠宰場太離譜,我哪兒敢請他啊。”
“大家在他手裏跟棋子似的。那種被人決策的感覺,真要跟他去一次無間才懂——哦,你已經跟他合作過……現在心裏什麽感覺啊?”
青年倒是認真思考了一下,坦言:
“挺有能力的,就是愛管事,太在意形象,在意得連命都不要。”
“當時他被人搞了,半邊身體全是燒傷,老子伺候他一晚上,結果第二天他硬要把衣服穿起來,也不怕感染。”
池子鶴想起什麽,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明儀陽看他吞吞吐吐的樣子,問:
“你牙又不好了?”
池子鶴一下忘記自己要說什麽:
“什麽又不好,我牙齒好得很!我每天飯後兩個蘋果,鐵定活到九十九!”
青年露出嫌棄表情:
“高糖水果每天兩個,怪不得你血糖下不去,牙也不好。”
池子鶴尬住,立刻嘲笑:
“那你呢,成天熬夜抽煙喝酒,現在是年輕看不出來,等你到我這個年紀,說不定還不如我呢。”
“前幾天還鼓勵我發展夜生活,上火車就變卦了。”
明儀陽幾下啃光果仁,随手把核投進垃圾桶裏,拿起手機繼續研究資料:
“不過言祈靈這樣的人,你不死皮賴臉地把他挖進公司裏,就放任人家單幹,我是有點奇怪。”
“挖他幹嘛啊。”
池子鶴慢悠悠地說:
“進公司還得給錢,用人情直接全免。”
青年扭過頭看着他,緩緩吐出三個字:
“真有你的,池扒皮。”
-
廣市的六月,臺風頻發。
幸運的是,他們剛落地就得知臺風已經過境。
不幸的是,蒙蒙細雨還在天上飄着,因為臺風走了,整個環境變得又濕又悶,極不舒服。
明儀陽是習慣這種天氣的,旁邊穿道袍的池子鶴就不那麽習慣了。
一向都奉行走路省錢的道士難得打車,其迫不及待要到目的地的心情,簡直呼之欲出。
兩人來到新河浦路,這邊一排走過來都是橘白相間的獨棟建築,自帶小院子,而他們停在挂着塊“歷史文物保護建築”牌子的建築面前。
明儀陽看了眼牌子:
“他住這裏?”
能買這邊房子的都是有錢人,尤其是住這種面積的。
沒記錯的話,房價是七萬一平起,老房子就更不知道具體價格了。
“是啊,這塊地還是我幫他找的,可費功夫了。”
話音剛落,屋子裏鑽出個魁梧的男人。
橘色頭發被太陽曬得醒目,全都被服帖地往後梳,綁成五種不同顏色的麻花辮。
這男人國字臉,招風耳,耳尖豎直朝上,雖然臉上戴着的大墨鏡完全遮住了眼睛,但面相看着還是有點兇。
這本該是個酷哥人物,奈何此人卻套着夏威夷風格的花襯衣,腰上還系着條粉色的卡通圍裙,看上去實非常人。
縱見多識廣如明儀陽,此刻也有點哽住。
對方不等他們說話,拉開鐵門出來迎接:
“池先生,明先生。我們家先生出門拍照去了,估計要六點左右才能下班,他走之前囑咐我先招待二位,請進。”
看着對方畢恭畢敬的樣子,不知為什麽,明儀陽腦海中劃過言祈靈那句“我有錢”的豪邁宣言。
坐擁黃金地段的老豪宅不說,還能在家裏養個這麽……壯實的保姆。
确實有錢。
不過,這才出來幾天就敢出門拍照……現在燒傷愈合都這麽快的嗎?
“他燒成那個樣子還能拍照?”
青年直接開口問。
麻花辮酷哥恭敬回答:
“先生的愈合能力一向異于常人,現在已經恢複如初,多謝明先生關心。”
他見兩人還杵在門口,連忙又請:
“兩位請,現在這個天氣還挺熱的,別站在外面熱壞了。”
池子鶴攔住他的熱情,還算正經地說:
“多謝,但是我待會兒還有生意要談,我現在直接去找他。他助理沒換吧?”
酷哥馬上掏出手機:
“先生換助理了,之前的那位恐怕不知道他現在的行程。”
“我記得先生今天是在須彌大廈裏拍攝,但一個小時之後會換地方,池先生可以先上車。我待會兒将詳細地址發給您,然後向先生那邊知會一下。”
帶上明儀陽,池子鶴叫了個車直奔須彌大廈。
“你剛才說的生意是指,要去面試師兄給你推薦的那個新人?”
“是啊,聽說挺搶手的。”
“那你幹嘛不先去面試新人再約時間,搞得這麽匆忙。”
道士聽到這話,不由垮了肩膀:
“哎,都是大忙人呗。”
“言祈靈每次出來工作都不帶停的,堪稱卷王之王。他要是哪天突然休假,那感情好,直接人間蒸發。你要等他清閑下來再去找人,黃花菜都涼了。”
-
言祈靈的工作地點在須彌大廈的地下游泳館。
這裏已經被片場的人包了時段,雖然人來人往,卻也清淨。
裏頭跑出個戴工牌的高挑女生,她個頭在一米六五左右,踩着運動鞋,戴着個大大的遮陽帽,後面利落地綁着個馬尾,是元氣又飒爽的打扮。
她很快認出池子鶴,快步上前:
“是池老師嗎?”
“我是,你就是他的助理吧,怎麽稱呼?”
女生說:
“叫我團咪就好。”
團咪是少見的看到明儀陽之後,沒有露出過驚豔之色的人。
她黝黑目光平靜地從池子鶴和明儀陽的臉上掠過,扭頭就領他們進去。
從始至終,她都只是像打量陌生人似地看他一眼,倒是避免了讓人産生冒犯的感覺。
幾個大燈聚焦在池邊的水面上,穿潛水服的工作人員抱着裹了防水袋的便攜燈潛下去。
其它人似乎也各有工作要做,現場看上去非常忙碌。
團咪清理了一下沙灘椅上的雜物,請他們坐:
“言老師剛下水,兩位在這裏稍等一下,拍完這場應該就會開始休息。”
話音剛落,藍色身影破水而出,在空中甩出紛飛的燦爛水珠。
熟悉的臉撞入視線之中,明儀陽看着聚光燈下的那個人,神色莫測。
言祈靈有張好看的臉這件事,他一直知道,但從沒有在意過。
除了在天文臺的那個剎那,他大部分時間都在忽略這個人的容貌。
他總是觀察着對方細微的神情,從那張平靜無波的臉龐上,抑或是玻璃般機械的瞳眸中,梭巡這人轉瞬即逝的情緒。
但現在,這人的容貌突然變得無法忽視。
他的視線不由自主,順着尖尖的藍金色魚鳍耳挂延伸出去。
塑片耳挂呈現出幻彩的漸變鐳射/顏色,往下綴着細長的銀色水滴狀亮片,在男人雪白的脖頸上,照出粼粼反光。
打濕的長發随他在水中漂浮。
發尾挑染的藍色漸變與水融為一體,鮮亮地随着水波上下翻湧。
那種藍色,恰與男人此刻深藍如大海的眼瞳相互映射。
形狀優美的下眼睑旁塗着魚鱗般的金色花紋,淺淺一簇,還點了亮片。
明儀陽想,言祈靈這次應該是真的戴了美瞳。
對方在水中漂浮,正在聽同樣從水裏鑽出來的攝影師說話。
攝影師把便攜相機裏的照片調出來給他看,男人微微點頭,時不時說點什麽,不經意間擡眼。
短暫對視。
他看到了對方臉上一閃而逝的驚訝。
言祈靈的視線很快轉向旁邊的池子鶴,露出個了然的笑容,輕輕颔首示意,又轉回去聽攝影師說話了。
這一刻的他産生了令人費解的強大吸引力,周圍的人還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麽,自然而然地就已經欣賞起他暴露在聚光燈下的身材,容貌,以及那種認真的神态。
攝影師似乎和他談妥了某些事情,男人再次鑽入水中,如一尾真正的藍魚般,消失在所有人的注視中。
那樣奪目生輝的利落動作,仿似帶着山岚過境的風。
倒真的讓人嗅到幾分近海的鹹味。
青年盯着晃動的水面,朦胧地意識到。
這是一種美麗。
是獨屬于這個人,絕無僅有的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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