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現實:項圈
現實:項圈
明儀陽很久沒有穿這種對于他來說過于約束的衣服。
他來的時候一身松松垮垮的黑色體恤,外面罩個輕薄的白色外套,青春活力得很。
哪怕偶爾露出不尊敬的壞笑,也自帶一股靈動元氣,看上去就像個運動細胞很好的體育生。
現在他一襲修身西裝,深色襯衣的領口随性敞開,鎖骨分明,胸膛結實有型。
肌肉無須以猙獰的狀态彰顯力量,它們的分布走向明晰,在需要的時候每一塊都會提供力量,若處于非戰鬥的狀态,其寬闊的線條也能輕松撐起西裝的肩部。
即使還沒有開始做妝造,筆挺有型的青年只是在換衣間一晃,在王執書看來,簡直沒有比他更合适言祈靈的拍檔了。
被摁着坐在化妝臺面前的時候,明儀陽不是特別想配合。
他想跟妝造師商量一下,能不能搞快點。
但妝造師還沒上手,言祈靈就站在他背後,低頭一根根挑他發絲,跟妝造師說:
“頭發我來吧。”
妝造師顯然跟他很熟了,看王執書沒反對,于是笑着把工具車往他的方向推了推,沖他眨巴眼:
“難得哦,上次看你給別人做妝造還是上一次。”
言祈靈勾起個薄淡的笑,沒說話。
他想整理明儀陽的頭發很久了。
這人有一頭罕見且漂亮的非病理性的銀發,卻根本沒好好保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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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時就那樣或毛躁或柔順地垂着,具體是什麽狀态全憑天意。
頭發前後的長度也不修邊幅,從來沒用過半點心思。
要不是有張好臉,簡直不成樣子。
“別動。”
男人帶着涼意的手指從後伸來,輕輕搭在他臉頰兩側,用了點力道讓他正對鏡子:
“我先給你修一下。”
明儀陽嗅到水果和某種藥草混雜的香味,那種似有若無的清淡度,像是古龍水的氣息。
手指離開臉龐,轉移到他頭發上。
從來沒怎麽被人碰過的頭發被一縷縷拿起,然後是水霧噴在上面的潮濕,接着是剪子咔嚓的輕響。
這感覺非常奇妙。
明儀陽只有在頭發長到擋視線的時候,才會願意回師門山腳下的小破理發店剪個頭發。
為了方便,他每次都剪寸頭,這樣就不用老是跑來跑去。
他沒讓閑雜人等碰過他的頭發,言祈靈還是第一個。
記得初次見面不到半分鐘,他就開始嫌棄對方不合時宜的各種講究姿态。
但那些瑣碎的講究,換個場景以後,卻全成了對方職業上的優勢。
這讓他産生了一種奇妙的錯覺。
好像他們之間的位置忽然調轉,他成了來玩票的那個“業餘人士”。
等抓完造型,明儀陽閉眼被妝造師摁了雙眼皮貼,再睜眼時,他被自己的樣子吓到了。
鏡子裏的人面無表情,原本随便垂在額前的銀色劉海往兩邊梳起,露出大片額頭,一掃原本的青澀,變得成熟狂放起來。
額發分開的節點故意處理成了右邊稍短的樣子,更多的頭發梳理到了左邊。
這樣就讓左邊的額發自然蓬起,落下的幾根碎發恰到好處地越過眉毛,別在耳後,更短地幾根輕輕地垂着,随他的動作而舞動。
比起那種嚴肅正經兩邊均勻分開的死板,這樣的處理讓鏡子裏的人看上去更有幾分拓落不羁的潇灑。
他剛擡手要把那幾根垂下來的頭發一起往後梳,手就被言祈靈一把抓住。
男人的手有些濕冷,低頭看着鏡子裏的他。
視線在鏡中交彙的時候,明儀陽很清楚地看到對方桃花眼中掠過的一絲滿意:
“這是特意做的,別弄掉了。”
妝造師也很滿意,捧着臉誇張地小聲尖叫:
“媽呀這個造型!帥得我腿都軟了,這荷爾蒙!言老師真的太懂了…太帥了太帥了!我簡直積了八輩子的德能看到這種臉!要是我男朋友也長這樣,我做夢都要笑醒。”
維持着高冷表象的青年沉默以對,只是微微眯眼,睨住了站在自己身後的那個人。
雖然他沒開口,但言祈靈奇異地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單手在旁邊的盒子裏找什麽,他撩開青年脖子後垂下的頭發,語氣溫柔:
“八輩子可能不夠哦。”
明儀陽矜持起來:
“再修八輩子。”
妝造師一愣,突然意識到這兩人在一唱一和地調侃自己,立刻樂起來:馬德,磕到真的了。
她當即:
“是我祖墳冒青煙,不僅能看到兩個大帥比,還能看到他們在我面前打情罵俏。言老師,認識你這麽久,第一次知道你原來還會開玩笑的。”
“我一直會啊。”
男人含笑從盒子裏拿出什麽,對上鏡子裏緊追不舍的視線:
“只是以前沒什麽機會展示。”
果然是年輕人,幾句好話就能開心起來……這樣也好。
将手裏的東西往青年脖子上比劃了一下,看清那東西的青年愣住,拍開他的手,直接仰頭看他:
“這什麽?”
銀發稍稍往後散開,青年就這樣直挺挺地擡着下巴後仰,露出修長脖頸和凸出的喉結。
黑色眼珠被光線照出濕潤的淺光,像只卸下防備的大型野獸,偶然間流露出屬于毛絨動物的柔軟。
言祈靈低頭,面目被化妝臺的圓燈照得清楚。
變淡的陰影隐去了他某些未曾宣之于口的惡趣味,他似乎光明坦蕩,問心無愧。
“裝飾品。”
咽下項圈兩個字,他如是說:
“原本的鏈子摘一下,這組照片會流出去,私人物品上鏡會比較麻煩。”
青年把項鏈摘下,纏在手腕靠上的部分,緊緊勒住。
這邊剛摘,那邊言祈靈就動手把純黑的絨帶給他束上。
青年被陌生的布料勒得條件反射地肌肉鼓起,進入戰備狀态:
“我不要戴這個,這不是狗戴的東西嗎?”
“不是。”
男人的動作很快,伸手調整了一下絨帶的方向,低聲說:
“很帥。”
明儀陽露出懷疑的目光。
妝造師比兩個當事人還激動,顫抖地拿起手機,試圖聚焦:
“明先生,我給你們拍幾張吧。”
明儀陽耐心告罄,伸手擋住攝像頭:
“不行。”
妝造師沒有放棄:
“我給你打錢!”
明儀陽直接站起來,高大的陰影瞬間籠下,強大的壓迫感如幹冰般翻湧着向四周擴散。
這身裝束将他外表上的魅力點發掘得透徹,寬肩窄腰長腿,還有隐藏在斯文貴氣下蓄勢待發的雄性力量。
但同時,也成倍地放大了他骨子裏潛伏的危險性。
他一字一句,目光冰冷:
“我不缺錢。”
言祈靈沖妝造師抱歉一笑,拉住青年的手腕:
“王導等很久了,開工吧。”
青年下意識掙開,警惕地看着對方,無意識中被轉移了注意力,冷着臉跟在這人身後出去了。
等他們離開,僵在原地的妝造師驚覺自己背後起了層白毛汗。
但她同時又忍不住偷偷拍了兩張背影。
啊啊啊西裝暴徒啊,她又搞到真的了!小哥演技和氣質太貼臉了吧!!!
美色真的會令人智昏啊!!!
-
拍照到了尾聲,連續的機械咔嚓聲後,一道人聲發出的“咔嚓”突然響起。
言祈靈和明儀陽都看了過去。
舉着手機的池子鶴開心地向他們揮手:
“陽陽,來來來,朝這邊看,哎呀帥死了,我馬上就發大群給大家欣賞欣賞。”
看來他已經忙完了。
明儀陽單手插兜,打定主意仗勢欺人:
“王導,不是說棚裏的照片現在不準往外流嗎?”
他話音剛落,助理就走過去溝通了。
剛拍下來的照片被删掉,助理把池子鶴帶進休息室。
不過他也沒有什麽惱怒的神情,反而是看熱鬧不嫌事大地嘿嘿扭過頭來多看了他們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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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吃飯的時候言祈靈總算換回了常服。
灰色長褲,白襯衣,外面罩個薄的淡灰色休閑西裝。
如果這身不是在廣市最熱的晚上穿出來,明儀陽會覺得這人看上去确實挺正常的。
不過想到對方比一般人低很多的體溫,這樣的衣着似乎又合理起來。
幾人就近找了個火鍋店吃飯,池子鶴端起茶水給每個人沖碗,但話頭卻對着言祈靈:
“你最近這麽卷的,都沒抽時間放松一下?有什麽困難你可以直接給我或者淩霜打電話的。”
言祈靈輕輕嘆氣,沒有用慣常的假笑搪塞,而是意外的誠實:
“是房子修繕的事。你和淩霜已經幫了我很多,這種小事,我還是自己解決比較好。”
“自家人說什麽客套話,房子怎麽了,哪裏需要修?要不要我幫你找人。”
“不用。”
言祈靈抿唇笑了:
“上個月浴室的水龍頭熱水出不來了,找師傅上門幫忙修,師傅說是當初走的水電有交叉問題,如果要修的話,那面牆的水電要重新走。”
“嚯,這确實是個大工程啊……裝修許可證下來沒有?”
言祈靈眉宇間流露出幾分無奈:
“還在審查,不過真的批下來就得在期限內趕緊搞完,所以該準備的還是得準備。”
“我記得你那房子得有一百多年了……修補用的材料找齊了嗎?”
“找齊了,外牆的磚得用老材料,內飾還好,只要補得跟備案照片一樣就行,具體的材料不管。”
旁邊點菜的團咪忍不住插話:
“這樣修下來估計得十幾萬吧,都夠新房子重新裝修一遍了。”
言祈靈笑了笑:
“沒事,我還在申請修繕補助,到時候壓力會小一點。”
正閑談,一個梳着油頭的中年男人走了過來,還沒到位置,他已經發出洪亮的嗓音:
“好家夥,背着我已經開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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