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信徒

第84章 信徒

梅蒂拉有許多疑慮, 在她的腦子裏仿佛一團亂糟糟的麻線,找不到可以理清的線頭。

她是個足夠敏銳又聰明的人。

一個女人孤身在王都與白塔瓜分權力多年,卻又讓所有人覺得灰閣不會對任何人産生威脅。

所以她只能留着煩惱自己, 也不會将這些事情輕易吐之于口。

紅發魔法師已經許久沒有和艾恩提魔法相關的問題了。

艾恩心裏大概有了數, 她不想讓他知道一些事情。

還能有什麽呢, 無非就是傭兵或是倪克斯這兩個人。

他們在巨龍與女巫這件事中做了什麽,或是充當什麽。

這就夠了。

雖然以騎士長的身份來說, 國王陛下的魔法師對如此重要的事有所隐瞞,他應該立刻采取行動,但他就像毫不在乎。

梅蒂拉發現了這一點,艾恩和傭兵在某些時候竟然離譜的相似。

比如他們會對喜歡的人付諸以縱容與信任。

梅蒂拉看向遠處,有些疲憊的舒了口氣。

“又是什麽事?”

艾恩難得留在營地, 他一邊回着國王陛下的信,一邊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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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蒂拉糾結地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 最後說道:“當大事擔心不完的時候, 小事就會不停地冒出來。”

關于女巫,漁佬地會将靠近的人魔化,但這點代價算不得什麽, 北地這個關頭最不缺的就是填命的士兵。

但制伏甚至殺死女巫之後呢?那些數不清的魔法陣該怎麽摧毀。

艾恩手中還拿着半個沒吃完的果子, 擡頭回憶一番, “很難嗎,倪克斯去白塔第一天不就拆了一個嗎?”

梅蒂拉不知該如何解釋,“……因為她的魔法遠高于那個魔法陣。”

而且她懷疑倪克斯根本就是用充沛的魔法強行用蠻力撐爆魔法陣的。

聊到這裏,梅蒂拉有些煩躁的揮揮手。

“別提倪克斯,我就是在為她發愁。”

艾恩微笑,“愁什麽?”

梅蒂拉哪裏能給他講實話, 于是含糊地說:“傭兵一個人帶着倪克斯,這件事本身就很讓人擔心了。”

“傭兵……”艾恩想了一會,恍然大悟道,“的确該擔心倪克斯。”

梅蒂拉先是表情茫然,低頭慢慢翻看過幾頁書,然後猛然驚醒。

騎士長手中還舉着半個果子,看着紅發魔法師憤怒地将手中的書“啪”的合上。

“他敢!”

旅店。

倪克斯十分平靜地看完了手中的信,傭兵從她身後接了過去。

他觀察了一眼她的神色,她沒有任何反應。

倪克斯坐進椅子裏,單手托腮,“我知道。”

這幾個字涵蓋的信息可太多了。

傭兵眯起眼睛看着她,“女巫的動向?”

少女低着頭,扣着一個小蛋糕上的葡萄幹。

傭兵拿走她手上的小蛋糕,“……不吃就別往下扣。”

于是她老老實實的抱住雙膝。

傭兵轉動手腕将另一把椅子放置到她身前,兩人面對面地坐。

他擡擡下巴,示意她老實交代,“怎麽回事?”

惡龍假裝不怎麽在意,“我感受到來自女巫的詛咒,之後對她的狀态大致會感應到一些。”

傭兵的臉色沉了下來。

她才微微低頭,視線躲在睫毛下偷偷瞥他。

“……什麽時候。”

他看着她的小動作,努力平複情緒。

惡龍坦白:“大概兩三天前?”

傭兵眉頭一壓,倪克斯就能猜到他要說什麽。

她理直氣壯,“人家不想和你分開嘛。”

這下好了,惡龍已經學會撒嬌用的人稱代詞了。

她貪戀那片刻的親昵,于是将事情瞞了下來。

傭兵不會對她發脾氣,但她還是跳下自己的椅子跑進他懷裏。

少女抱着他,腦袋一個勁地蹭。

“不要生氣,葛利沃夫。”

傭兵就明白了,詛咒大概不是小事,不然她不會這樣心虛。

他輕輕抱住懷裏貓一樣的少女,“她詛咒的是什麽。”

少女仰頭望着他深邃的眼睛,“……沒什麽。”

“倪克斯。”傭兵輕聲說,“不要對我撒謊。”

她躲開他的視線,将頭靠在他的肩上。

“我沒有撒謊。”

“她詛咒的是什麽。”

倪克斯有些暴躁,“反正就是沒什麽,她又沒成功。”

傭兵轉過她的腦袋,她的眼神開始躲避他,“那就沒必要瞞着我。”

少女固執地撇開臉。

傭兵垂着眼睛,她的發旋映在眼底。

他思量片刻,“好吧,那我換個問法。詛咒為什麽沒成功?”

少女突然掙開他的懷抱,赤腳踩在地上。

她不知何時露出了赤金豎瞳,這雙眼睛此刻看起來絕不友善。

“因為已經晚了。”她說,“人無法詛咒存在的事實。”

少女看着他起身,向自己伸手。

她躲了一下,忽然就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好了。

傭兵用自己都無法察覺幅度的微微搖頭,“最好不是我想的那樣。”

少女後退幾步,轉身走向門邊。

“倪克斯,巨龍只有一個缺陷,世人皆知。”

他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龍病。”

她停下腳步,向他轉身。

“倪克斯,好姑娘,不要瞞着我。”

男人靠近她,捧起她的臉頰。

讓人分不清是在哄騙,還是在祈求。

少女在他的眼睛中尋找着什麽,沉默幾分鐘後才開口,“你是個瘋子,葛利沃夫。”

傭兵平靜地看着她。

“你完全不怕死。讓我想想,這一路上你有多少次差點死在我的利齒下,失血過多,魔力盡失?”

她撫摸上他毫無遮攔地胸腹,慢慢向上一直到脖頸,每一寸肌膚都有惡龍的痕跡。

“我本來覺得不錯,一個心甘情願被龍吞噬的祭品,沒有比這更讓巨龍滿意的事了。”

“這不好嗎?”

他沉聲反問,拇指劃過她的下颌,輕輕揉上她的唇。

唇齒輕啓,指尖劃過少女失控的利齒,血珠滾滾而落。

傭兵看到她微微滾動的喉舌。

血珠被吞咽。

他們之間忽然陷入沉默。

惡龍覺得有些委屈。

她微微偏過身。

傭兵好像猜到了什麽。

“你這幾天都在忍着嗎?”

他眼前浮現過少女在黑暗中威脅着送他下地獄時緊繃的眼神。

此刻已經難以回憶她是說讓他下地獄,還是他們一起下地獄了。

指腹的血拂過少女紅唇,像鮮紅的口脂。

她被他逼靠到牆壁上。

傭兵微微俯身,平視她,就像每一次耐心地哄她開心時一樣。

“龍病和我有關。”

他用的疑問句,卻是陳述的語氣。

少女猛地擡起頭,用兇惡的眼神直視他。

傭兵被她那雙泛着蜥類冷光的豎瞳刺了一下。

幾息之間,傭兵感覺到周身的空氣開始極速凝滞。

那種難以言喻,脊背發涼的詭異又黏稠的恐怖感将他包圍。

傭兵此前無法想象近距離安卡拉剛的龍病是什麽體會。

現在他不再需要想象了。

傭兵直面由他而生的龍病。

仿佛被拖進深淵沼澤,濃郁沉重的魔力堵住口鼻,窒息之間無法得到空氣。

你被巨龍的惡意與執念包圍,用靈魂感受龍的罪欲。

罪欲是貪婪,蠶食,與獨占。

他的少女就這樣忍着洶湧的罪,與他黏在一起數日。

傭兵意識到這一點,胸口像突然被注入了滾燙的岩漿。

這些日夜她那雙難以窺透的眼神,忽然就清晰了起來。

裏面有殺意,有惡欲,還有貪念。

統統藏在迷蒙的淚眼之下。

龍裔的魔法出于本能,不由自主地反抗,這将惡龍刺激到豎瞳縮緊。

傭兵手臂上的誓言鱗片開始發燙,幾乎要将他的手臂燒穿。

但他就如沒有知覺一般。

少女餘光看到身前的人将手臂張開。

她僵持了許久,微微向前移動了一下腳步,貼進他懷裏。

耳畔的心跳聲沉重震耳。

這幾日她總是不自覺地傾聽他的心跳。

一個火熱的生命與靈魂。

她反複向他确認他的忠誠。

他一遍又一遍保證。

可她卻依然難以控制暴起将他吞噬的欲望。

“你太緊張了,倪克斯。”

他慢慢拂過她的發,輕聲哄騙着少女。

“毀滅與破壞,原本就在人類的愛情中不斷誕生與輪回。人類都是常态,何況巨龍呢,這再正常不過了,不要害怕,倪克斯,你不會傷害我的。”

她眼神一錯不錯地盯着他,“我會的。”

葛利沃夫平靜的回視她,“那一定是世界太過無趣,不值得你我浪費時間了。”

少女的臉上浮起細細小小的鱗片,“你這個瘋子。”

“我是。”

她覺得再在這個房間中多待一秒,都會忍不住将他吃掉。

少女轉身想要離開這個地方,腰間卻被傭兵的雙手環住,他漫步将她輕松放回床上。

椅子早在剛才被她踢翻了。

“永遠不要背對龍裔,倪克斯。”

她拍開他的手,自己靠到床頭。

惡龍目光泛冷,她覺得傭兵不識好歹,“即便它正面你時會利齒相向?”

他咬牙,“那也比某只龍解決不了就想逃避強。”

“我沒有逃避!”她叫。

傭兵捏住她的臉頰,“……你絕對想跑了,哪怕只是想躲一陣。”

惡龍擡起腳丫踩在他的臉上。

他一把抓住,将她拖拽過來。

兩人緊緊貼在一起。

“這是你自找的!”她惡狠狠地說。

他當然聽出言外之意。

傭兵俯視她,忽然笑了一下。

“咱倆誰也別想逃。”

流浪的龍裔在人類北境嚴寒的蒙奇頓堡中撞見了一個化作少女的惡龍。

這個概率寫成詩歌都沒人會信。

但偏偏就是他們。

她徹底解開魔法約束着的龍病。

傭兵扶在她柔軟脊背上的手掌,忽然感到異物乍起。

覆蓋着漆黑鱗片的巨大雙翼在少女的背後展開,她的豎瞳應景的燃起。

黑翼緩慢地舒張開來,然後慢慢攏起,将傭兵覆蓋在內。

他在龍翼下看着她如螢火般的金瞳。

“你的血,肉,骨,包括呼吸與思想,全部屬于我。”

她像在念詛咒一般将字句碾在齒間。

“當然。”

他俯身吻她。

龍裔在耳畔聽到那熟悉的聲音。

像一種語言,又像是百種語言,反複嗡鳴訴說着一句話,所有聽到它的靈魂都會頭痛欲裂。

是龍語。

“稱頌我的名諱。”

它這樣命令。

那個詞語徒然出現在他的舌尖。

他将那個名諱低沉而緩慢地吐出。

如信徒的嘆息。

“狄俄倪克斯。”

龍的真名。

惡龍在這聲嘆息中靠近他,吻以鮮血。

“你是我的龍裔。”

紅龍的痕跡在他身上如灰燼般散落。

他與她相對的眼睛閃過如出一轍的赤金豎瞳。

惡龍吞了吞口水。

“……你這樣真的很想讓我吃掉你。”

他拉過惡龍的黑翼尖尖輕吻。

信徒虔誠地表白,“您對我做什麽都可以。”

惡龍羞憤地一把搶回自己的黑翼。

作者有話要說: 感小寶貝的地雷!!

感謝遠橋小寶貝的地雷!!

啵啵!

————

我記得有寶貝點七夕的劇情,昨天寫了一點,準備放到番外裏。

只要沒有完結,寶貝們都可以點番外劇情,我一定寫!叉腰

(這一章緊急剎車,總是寫着寫着就加速起來,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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