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前任

前任

周六上午，一間茶館內單曲循環着一首《心雨》。

茶館內客人很多，氣氛卻也寧靜，單純來放松喝茶的喝茶，蹭着無線和空調辦公的辦公。館內和館外外面來來往往的車輛隔開，成了兩個世界，在這裏和老友敘敘舊是極好的。

羅蜜蜜進店的時候看到多年未見的顧雪晴，對方還是那麽“青春無敵”，似乎歲月對這種娃娃臉的女人非常友好，讓她感到了羨慕。

她入座，放好了包包，撩了撩頭發的時候，往邊上偷偷瞥了一眼，和顧雪晴坐在一起的是一名身姿高挑容貌秀美的女子，看起來年紀和顧雪晴差不多大，留着長卷發。

對于長相出衆的人，羅蜜蜜不吝啬多偷看幾眼。對方穿着基礎款白襯衫，黑色的褲子也看不出是什麽牌子，全身上下可能也就那雙鞋值一點錢。

一身假名牌的羅蜜蜜突然有點不甘心，這個能大大方方穿便宜貨的女人就這麽俘獲了當初對她愛得要死要活的顧雪晴，為什麽？靠那張漂亮臉蛋，刺人眼睛的歐.派和渾然天成的氣質嗎？而且她看起來很直，是那種會被男人追求的禦姐類型。

見對方挺了挺身，輕輕拉扯了一下衣領并撫平，羅蜜蜜一陣心悸，下意識地低頭看了一眼自己來之前擠了半天但并不顯眼的溝，覺得自己好像被壓低了一頭，都不敢先開這個口了。

羅蜜蜜看到對方輕點了一下頭，對她做自我介紹道：“你好，你是羅小姐吧。我是雪晴的女友，叫卓森，森林的林。”

羅蜜蜜一聽這聲音，立即有了diss的點，心思活絡了起來。這一定不是顧雪晴的真女友，盡管她的外貌和身材有着諸多優勢，但小晴是很雷這樣的聲音的，天雷啊！幾乎就是個男聲！

嗯，她一定是把人拉來氣我的，複合有戲！羅蜜蜜對自己的想法表示肯定，嘴上失落的笑意又回來了。笑到最後，才能笑得最好！

“你就是小晴的新女友？”

“對，我是。新女友，不是第一任，但會是最後一任。”卓森好脾氣地回答，忽視了羅蜜蜜不太禮貌的面部表情。

“也不怎麽樣嘛。”羅蜜蜜一挑眉毛，不置可否。

顧雪晴懶得說話，在旁邊發揮了圍觀本色。羅蜜蜜進來的時候，顧雪晴注意到了她那火熱的目光。可還是那句話，誰要跟她“重燃舊愛”？之後羅蜜蜜偷瞄卓森，顧雪晴都想讓她不要偷看了，莫名有點火大。

顧雪晴都想跟她說，你別看了，她不是你可以偷看的，也別看我，我不想被你看，你可以去看牆壁，我相信牆壁不會有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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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顧雪晴也好好地打量了一番羅蜜蜜。她自己不愛買奢侈品，數起來最奢侈的還是十年前那瓶100毫升的範思哲香水。

可羅蜜蜜不一樣，當年是富家子弟，要什麽有什麽，甚至結識高富帥，就想要更富。但看現在，包包是假的，衣服是假的，身上的施華洛世奇項鏈和戒指看不出來，不過應該也不是真貨，臉上的妝容還有點浮粉，這跟她印象裏那個出手闊綽、打扮精致的18歲女孩子截然相反。看來對方是越活越回去了。

羅蜜蜜想怼卓森，顧雪晴完全不擔心。卓森的“傲慢”她是知道的：拒絕為自己的性別和翻譯功底解釋，直接退了Montag；被晗晗一再針對也沒有發脾氣反而只跟對方談怎麽好好做字幕；面對自己磨人的嬸嬸，卓森也是一板一眼地跟對方解釋自己的生活态度，才不管對方是多麽想把自己的教做人經驗強壓過來。

卓森就是這麽一個人，不會發脾氣，不會跟你吵，認真而專注。所以眼下羅蜜蜜就算想跟卓森劍拔弩張來一場罵戰，卓森也是不會應的。

顧雪晴突然很放心，緘默不言，拿起茶杯品着香茗，一雙含情的眼只管往坐在她旁邊的卓森臉上看。

真好看，怎麽看也看不夠。

羅蜜蜜聽卓森的回應，愈發把卓森的“最後一任”當成了顧雪晴為這個女人設計的臺詞，和對自己的考驗。她握緊了拳頭，說道：“我不會放棄的，小晴是這麽長情的人，我不相信她被一個看起來不像圈內人的女人拿下。”

顧雪晴輕輕笑了一聲，羅蜜蜜以為她是對自己笑的，精神一松，說出了自己的推測：“這位卓小姐聲音這麽沙啞，小晴你也太不挑了，是故意留線索給我嗎？”

什麽留線索？顧雪晴沒聽懂，但是羅蜜蜜的話讓她感受到一陣不适。卓森的聲音是很糙沒錯，但這只是她能吐槽的，其他任何人都不可以。

顧雪晴氣得瞪了羅蜜蜜一眼，轉頭握住卓森的手，另一手的食指在對方的手掌心裏輕撓了兩下：“你別聽她瞎說，我挑人得很，只有你才可以。”

卓森哭笑不得。她回握住顧雪晴的手，制止了作亂的手指，對羅蜜蜜道：“羅小姐是說我聲音不好聽，配不上雪晴嗎？”

羅蜜蜜本來想回答“是的”，可是看着這兩人的小動作，看對方的眼神，她猶豫了。她們之間的互動那麽親昵和自然，她是瞎了才看不出來這兩個人之間确實流動着甜蜜的空氣。就算真的不是情侶，也快成了，自己這個炮灰是當定了。

羅蜜蜜喉間泛起苦澀，深感後知後覺。十年了，物是人非，顧雪晴喜歡上誰都是正常的，不原諒她也是正常的。可能是她貪戀對方曾經給過的溫柔，才會回過頭，折返回來再讨要一次。

讨不到也很正常，但她絕對不希望被顧雪晴更加讨厭。不想做陌路人，更不想做仇人。羅蜜蜜收起了帶着敵意的神情，小心翼翼地開了口：“你們……真的是一對？”

顧雪晴才反應過來，羅蜜蜜這一連串的舉動是開了什麽神奇腦洞：“你以為阿森是我雇來演一出跟你的破鏡重圓？”

“對不起對不起，”羅蜜蜜連連道歉，“我剛才不應該用那種态度對卓小姐，我真的以為她是你找個朋友過來氣我的。嗯，她看起來……”羅蜜蜜斟酌了一下用詞，“很直。”

聽前任對現任的評價，顧雪晴來了興致：“我家阿森直得不得了！”

羅蜜蜜：？？？這誇獎的語氣是要鬧哪樣？

顧雪晴一臉甜蜜地秀恩愛：“剛認識她的時候還是在網上，以為是個傻乎乎的直男，結果是超級超級可愛的禦姐，又溫柔又能幹，怎麽樣，你羨慕不來！”

見顧雪晴眉飛色舞的神情，卓森和羅蜜蜜二人不由得同時笑了，笑的理由卻各不相同。

卓森是寵溺的笑容，羅蜜蜜則是“好吧你贏了”的微笑。這是一對真情侶，她們不止是戀愛，還是在熱戀期，自己橫插一腳沒被打死已經很好了！

羅蜜蜜認命道：“小晴……”

“嗯哼？”顧雪晴随意地應了一聲，“你還用這個稱呼，不怕我女票吃醋？”

“你就讓我保留這個稱呼吧。”羅蜜蜜頭疼地揉起了太陽穴，“好吧，被撒了一嘴狗糧，我放棄了，以後不追你了。”

羅蜜蜜停頓了一下，又垂眼道：“我們十年前談過一場戀愛，那時的我沒有責任感，現在想彌補你什麽都是太晚。那是你的初戀，也是我的，我知道自己的錯誤沒有辦法挽回，但我還是沒能做到說放下就放下。”

顧雪晴問道：“那你想怎麽辦呢？”敢提來個臨別擁抱臨別吻這樣的要求，她就當場踹飛羅蜜蜜。

“我也想放棄，但要找個可以讓彼此徹底疏遠的理由。”羅蜜蜜黯然道。

就在這時，羅蜜蜜的手機響起。她看到號碼，面色一變，接聽之後只是反複地保證：“會還的，再過幾天會按時還，對不起請您再耐心等一下，真的對不起。”

羅蜜蜜挂上電話，顧雪晴問：“你這是……被催債了哈？”羅蜜蜜家裏非常有錢，雖然奢侈拜金，背上債務這點，顧雪晴也是沒有想到。

“小晴，你……借我點錢吧。”羅蜜蜜一咬牙，說出口，“要想斷掉一份情感，最快的方法就是借錢。你現在就拒絕我，快點吧。”

顧雪晴愣了愣，正準備順水推舟拒絕借錢，卓森卻說道：“事情不光是這樣，從那個電話和你的表情能看出你是真的遇到了難題，可以和我們講講。”

顧雪晴皺起了眉，手指探到卓森大腿上猛地擰了一下。你幹嘛呢，聖母附體了嗎？

卓森被掐疼了，面色不改，只是伸手覆蓋上顧雪晴的手背，安撫她稍安勿躁。

羅蜜蜜沒想到卓森會為她解圍，被結結實實地打動了。她對二人笑了一下，說道：“那我給你們講講我回來以後的事吧。”

顧雪晴聽了羅蜜蜜的講述，才知道為什麽羅蜜蜜的穿着與從前不符，為什麽她曾經交橫跋扈的性格變了這麽多，還會耐下性子和人道歉。

羅蜜蜜的父親本來是一個中型企業的企業主。她在家中衣食無憂，學業不好不差，父親又有錢将她送去美國深造。她年輕不懂事，在美國虛度光陰，揮霍金錢，回國才發現父親沉溺于賭博，企業破産，家底也敗光了，而母親已與父親離婚。自己在美國最後兩年的學費都是靠母親那點穩定卻不算太多的收入供給的。

羅蜜蜜說到母親的那一部分，都哽咽了。她接過卓森遞給她的紙巾，擦了擦鼻子，平複了一下心情，又說道：“我對不起把我送出去的父親，雖然我不原諒他，他還留了一筆債務給我媽和我，但也沒資格去指責他，我的堕落也是刺激他的原因之一。我更對不起供我讀書的母親。”

羅蜜蜜擡起頭，望向顧雪晴，眼裏帶了懇求：“我對不起自己曾經的時光，也辜負了你的喜歡。我現在明白錯了，已經太晚，可是還想得到你的原諒，這樣我會好受一點點……因為我本來就是個自私的人，這麽直白真的抱歉。”

顧雪晴沒那麽多的聖母心，卻也不想再難為眼前這個抽抽搭搭的前任了：“你以前那些臭脾氣壞毛病，會不會改？”

羅蜜蜜抹了抹眼淚：“已經在改了。”

顧雪晴心軟道：“你剛剛說要問我借錢，你父親留給你多少債務？”

羅蜜蜜低聲道：“他留給我們兩百多萬的外債，如果我不出去留學或許就可以抵消了。現在說這個也沒有用，我在安寧集團做UI，算上自己存的工資和已經東拼西湊從長輩那裏借來一百多萬，可是還差一些。”

“我這裏可以借出十萬，周一轉賬給你，夠嗎？”

羅蜜蜜沒想到顧雪晴這麽爽快，感激道：“夠的！”她都沒有想過顧雪晴會借她錢，這讓她心裏一松，十萬雖然不多，也代表顧雪晴心裏原諒她的。

“我現在把你從黑名單裏放出來，你把銀行賬號發給我。”顧雪晴看出了羅蜜蜜眼神中一閃而過的喜悅，嘴上說道，“別多想，我只是不忍心痛打落水狗，也沒打算原諒你。這錢你是得還的。”

“打個借條吧。”一旁的卓森招手，問服務員要了兩張紙，掏出上衣口袋裏的鋼筆，拟了一份借條，還讓羅蜜蜜在上面簽了名。

“鋼筆防水嗎？”顧雪晴問道。

“放心。”卓森又寫起了第二份借條，一邊對顧雪晴解釋道，“墨水是鲶魚永恒黑，你值得擁有。”

寫完以後，卓森又讓羅蜜蜜在上面簽了一個名。顧雪晴湊上去一看，這是一份德文版的借條。

“雙保險啊，真有你的。”顧雪晴拍了拍卓森的肩膀，“我這個金融大佬都沒想到要這麽搞呢。”顧雪晴心道卓森這時候精明得很，雖然這種做法好像很不信任她的前任似的，卻讓她有些舒爽。

羅蜜蜜只是對卓森的做法感到有些吃驚，但也沒有生氣，照做了。一番感謝後，她拎起包包，回安寧加班了。

顧雪晴和卓森目送羅蜜蜜離開。卓森盯着顧雪晴，半天嘆了一口氣。

顧雪晴埋頭吃小蛋糕，莫名不敢對上卓森的眼睛。

卓森說道：“去你家那天我在樓下，但聽到二樓說的話了。那錢不光是你自己攢的，還有你爸媽給你的創業基金。”

卓森又說道：“如果我沒有提，你是不是不讓她打借條了。”

顧雪晴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卓森摸了摸顧雪晴的頭發：“我回去了。”

顧雪晴擡起頭，有點驚慌地拉住卓森的衣角：“回哪兒去？”就算是現任借錢，她也肯定會讓對方打借條的，剛才皮一下只是想讓卓森吃吃醋，真的把人氣跑了，她上哪裏找去？

“對不起我不該皮的你不要生氣！”顧雪晴急得說話停頓都沒了。

卓森突然笑了笑，湊過身去舔掉了顧雪晴嘴角的奶油漬，說道：“我回學校。你這邊的事情處理完了，我那邊還有點事。”

“想我了就打電話，乖。”

Erlkoenigin片段來源Episode 9

一輪圓月升起，映照着結冰的魔王湖。

一名小女孩閉着眼，靜靜地躺在湖面上。突然間，她把頭扭向畫面正前方，眼睛睜開到極致。

那張臉不知道是姐弟中的哪一個，表情卻是魔王的。

那厭世的表情中看不到一點點渴望，僅剩下悲傷、憤怒、憎惡、絕望；日升日落，生命的初始與滅亡，一切都像是一個謎。

Kathrin無數次從睡夢中驚醒，鎮定劑已經對她不起作用了。

在一次次地撞擊牆壁後，她記起了幾乎全部的記憶：她的弟弟嫉妒她，她卻那麽深愛着弟弟。

是的，她愛着弟弟，為了不暴露，假意引誘了牧師，但最後卻害死了弟弟。

醫生多次告訴她，Karin是她的幻覺，是她潛意識裏的另一個她。

“請向上帝高歌吧！上帝會給您救贖。”最後一次交談後，醫生這樣對她說道。

但她并不認為。Karin一定是存在的。

Karin在呼喚她。

若Karin是上帝，若Karin是上帝……

Kathrin望着牆壁上自己額頭留下的血跡和坑痕，露出了聖女的笑容。

她将不再是孤單的一人。她想她找到了找回妹妹的方法。那是她的親人，是她的摯愛，她一定會找回她。

“Meine Schwester, mein Bruder（我的姐妹，我的兄弟）...”

有很多話想說，想了想還是不說了吧=-=

人類的悲歡不盡相同，也各不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