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修）

第 9 章（修）

第9章

譚葉青下意識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懷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

然而，再次睜開眼睛，那個人還在。

譚葉青有些狐疑地詢問系統，“你确定不是你看錯了嗎？不對，是生命信號探測模塊出錯了嗎？”

“不可能。”系統反駁地斬釘截鐵，“我會定期自檢，沒有任何一個模塊報錯。”“可現在那樣一個大活人站在我的面前，你卻說根本沒有檢測到他的生命信號。”譚葉青擡手指着門前的那個男人，“這讓我怎麽信任你？”

“那大概只有一個解釋。”系統尖尖的耳朵動了動，“他不是人。”

譚葉青：“……你怎麽還罵人呢？”

“不，我并不是在辱罵他，而是在說一個事實。或者說，他不是你所認知中的人。”在譚葉青沒注意的時候，系統已經化作了機械犬的模樣，護在了譚葉青的身側，提醒道，“目前他并未出現明顯的攻擊傾向，有進行和平交流的可能，宿主是否要進行交流？”

譚葉青猶豫了一下 ，最終還是決定上前，至少，他沒有在那個男人的手裏看到槍械這類危險的存在。

為了避免自己的突然發聲吓到那個人，譚葉青還自以為十分貼心地弄出了點兒走路的動靜來。

然而，最先對他弄出來的動靜有所反應的不是那個背對着他的男人，而是儲藏室裏的那三個人。

幾乎是聽到腳步聲的那一瞬間，傾瀉般的火力就從儲藏室內部打了出來。

事後複盤的時候，譚葉青不止一次地懊惱過自己此時自作聰明的愚蠢行為，但槍聲響起的那一瞬間，譚葉青的腦海中是一片空白。

生活在和平年間的孩子，确實很難對槍聲有什麽反應，甚至聽見的那一瞬間會錯認成鞭炮。

但是有了前不久那次的經驗，譚葉青在大腦空白了一瞬之後，也迅速反應了過來，正着急忙慌地尋找掩體的時候，眼前發生的一幕卻讓譚葉青愣在了原地。

從儲藏室內傾瀉而出的火力瞬間穿透了站在門口對那個男人。

然而，想象中鮮血四濺的畫面卻沒有出現。

傾瀉的子彈穿過了他的身體，就像是穿過了一層虛影，彈頭打在走廊的牆壁上，剎那間，碎屑紛飛，甚至有彈片貼着譚葉青的臉頰飛了過去。

被飛瀉而下的彈片驚醒，譚葉青迅速抱頭蹲下，匍匐着往最近的儲藏室大門移動過去。

近了，近了，終于，譚葉青的手按上了儲藏室的門把手，猛地往裏一推——

“咯咯咯咯咯——”

“咯咯咯——”

“咯咯咯咯咯咯——”

一只肥碩的白色公雞從裏面飛了出來，翅膀爪子齊上陣，撲騰着從譚葉青的腦袋上踩了過去，看上去像是受到了驚吓。

從儲藏室內撲騰出來後，那只肥碩的白色公雞也沒有停下的，雙翅張開，時不時地撲騰起來，在半空中擺動了兩下翅膀又跌了下來。

一邊飛……姑且稱之為飛吧，一邊咯咯咯地叫着，甚至在密集的槍聲裏都能聽見。

一番雞飛雞跳之後，一顆不知道從哪裏飛出來地子彈紮進了那只肥碩的白色公雞腦袋裏，結束了這一場鬧劇。

瘋狂傾瀉的子彈停了下來，整座建築都陷入了寂靜，唯有硝煙的氣息四處彌漫，濃煙遮蔽住了那三人的視線。

但是按照以往的經驗，這種火力覆蓋之下，不可能還有人能生還！

靜靜地等了一會兒，三人中的老大吩咐道，“這裏已經不安全了，都警惕着點兒，待會兒只要看到活物，不論是敵是友，直接滅幹淨就好，寧可錯殺，也絕對不能放過！”

“老……老……老大。”

“蝸仔，你怎麽也結巴了？”

被叫做蝸仔的那個年輕人顫抖着擡起手，指着硝煙散去，逐漸顯露出來的人影，有些絕望地開口，“那個人……沒死。”

“什麽！”

老大猛地扭頭，正對上了一雙漆黑的眼睛。

注意到老大的目光後，那個男人投來了淡淡的一瞥，一股強烈的威脅感油然而生。

他甚至來不及思考，只是憑借着身體的本能反應扣動了扳機。

“咔噠——”

“咔噠咔噠——”

扳機扣動的聲音仍舊清脆，但卻沒有一顆子彈被射出。

難道是槍裏的子彈已經被打空了？

這個想法這冒出來的一瞬間就被他否定，他記不清任何事也不會記不清槍裏還有多少顆子彈，因為那是致命的失誤。

另一個猜測是他手裏的槍啞火了，但這更加不可能了，在每次出門之前，他都會仔細檢查自己的槍械，絕對不可能出問題的。

那麽，排除掉一切的不可能，所剩下的唯一一個解釋，便是那個陌生的男人。

手裏的槍械不管用，三人中的老大迅速調整了自己的策略，開始嘗試起了套近乎。

“這位兄弟，你看，這裏的東西可不少，足夠養活我們這裏的所有人了，不如這樣，咱們都放下武器，好好談談，怎麽樣？兩敗俱傷，那都不是我們樂意見到的結局，是不是？”

能屈能伸，見勢不對，給對方跪地喊爹他都不在乎，只要能活下去。

畢竟如今這個世道，能夠活下去，就已經是無比艱難的一件事情了。

但那個男人卻沒有開口，只是緩緩掃過了儲藏室了的三個人，最終，他的目光落在了角落裏的一團小小的灰色身影上。

他定定地看了一會兒，終于開口了，只是聲音裏帶着一絲疑惑，“那不是這裏存在的生物。”

啊？

在場的三人都沒能明白那個男人的意思。

忽然，一道有些逃脫的聲音從那個男人的旁邊傳來，“不好意思，那只兔子是我的，能把它還給我嗎？”

又來？

三人瞬間捏緊了手裏的槍械，卻沒有再扣動扳機，因為根本沒用。

與此同時，那個男人也側頭看向了譚葉青。

和那個男人對上目光後，譚葉青眸子瞬間睜大，“你……你不就是那個箱子裏的人！！！”

三人組：？？？什麽箱子裏的人？

譚葉青好奇地伸出手，戳了戳那個男人的臉頰，“是暖的，原來你沒死啊！”

三人組瞳孔地震，紛紛開始猜測那兩個人之間的關系。

而作為被戳臉的人，那個男人顯然也愣住了。

戳完後，譚葉青才後知後覺地察覺到自己行為的不妥之處，他猛地退後一步，不好意思地道，“抱歉抱歉，我只是太震驚了，畢竟我一開始還以為你已經死……額，不是……”

因為太過尴尬，譚葉青胡言亂語了一陣後，還是老老實實地道，“對不起，我不該那樣做的。”

那個箱子裏的男人注視了譚葉青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無妨。”

譚葉青伸出手，自我介紹道，“對了，我叫譚葉青，你怎麽稱呼？”

“聶珣。”那個男人微微颔首。

聶循，聶尋，聶洵，還是聶珣？

譚葉青眨了眨眼睛，“不好意思，請問是哪個珣？”

聶洵低頭，雙唇輕啓，“有玉，名珣。”

“哦哦，”譚葉青連連點頭，“我的名字就好解釋說了，就竹葉青的葉青！”

“雖然一說到竹葉青，大家地第一反應就是毒蛇，但我名字裏的葉青不是這個意思哦，是竹葉青茶的意思。”譚葉青解釋道，“而且，葉是我媽媽的姓，再加上爸爸媽媽都愛喝茶，所以我才取名竹葉青的！”

聶珣眉梢揚起，“不是譚葉青？”

譚葉青茫然，“啊？”

一旁的系統提醒，“宿主，你剛剛把自己的名字說成了竹葉青。”

譚葉青：……

“哎嘿嘿……”他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自己的頭發，讪讪道，“口誤，口誤啦！”

聶珣沉默，視線卻緩緩地從譚葉青的身上，轉到了一旁的機械犬上，眸子微微眯了起來。

機械犬上前一步，擋在了譚葉青的身前，隔開了他和聶珣之間的距離。

聶珣卻像是沒有發現這一點，他只是再度看向了那只瑟瑟發抖的灰色小家夥兒，對譚葉青道，“這裏的生物已經滅絕了很久，你是從哪裏找到的那只兔子？”

譚葉青“啊”了一聲，一時間也不知道應該怎麽解釋，說是抽卡抽出來的，這別人聽了也不會信吧？而且，本能也讓譚葉青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疑似大災難後的陌生世界，譚葉青雖然對如何在這裏生存沒有什麽經驗，卻也知道自己的底牌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就打出來。

猶豫了一會兒，他緩緩道，“呃……我說是撿到的，你信嗎？”

“自然不信。”聶珣緩緩開口。

譚葉青為難。

“不過。”聶珣的視線瞥過那條機械犬，“你不願說，便罷了。”

譚葉青舒了一口氣的同時，又忍不住問道，“你就不好奇嗎？”

聶珣淡淡道，“想來，那應該是你的秘密，我對別人的秘密沒有興趣。”

“但我還有另一個問題。”聶珣忽然定定地看向了譚葉青的眼睛，“你是如何進入這裏的？”

被那雙漆黑的眸子攝住的那一瞬間，譚葉青有一種錯覺，仿佛自己的靈魂都在那一道目光的注視中震蕩了起來。

“我……我是從上面的一條裂隙中掉下來的。”譚葉青小聲道。

“從四千多米高的地方掉下來，卻……完好無損？”聶珣的語氣有些微妙。

“那是因為……”譚葉青正想說出系統兩個字，便覺得整個人仿佛有一瞬間的失重，剎那間便清醒了過來。

不，說是清醒其實不太确切，因為譚葉青一直都是清醒的，方才那股失重的感覺，更像是靈魂深處傳來的一種……錯覺？

他看了一眼擋在自己身前，已經擺出了進攻姿勢的機械犬，猶豫了一下，道，“那是因為落地之前，三七接住了我，帶着我飛了下來。”

聶珣輕輕點了點頭，似是認可了這個答案，轉而看向不遠處一直不吱聲的三個人。

那三個人仍舊維持着端槍的姿勢，即便知道槍械對那個叫做聶珣的男人根本沒有用，但抱着槍卻能給他們一點兒安全感。

“那你們，又是如何進入這裏的？”

三人中的老大開口，“發現這座地底建築是一次意外。”

“那時我正在被塔蒙聚落的那群強盜追殺，掉下了山崖，那山崖極高，按理說沒有任何能生還的可能，但山壁上被侵蝕出來的坑洞救了我，靠着那些落點，我勉強把自己挪進了一個凹窩子裏，那個凹窩子……”

老大停頓了一下，似乎是在回憶着什麽，“一開始我也沒發現那凹窩子有什麽問題，還以為就是被雨侵蝕出來的一個洞，我用手往外刨了點兒土，想讓自己坐得更穩當些，但沒想到的是，我坐下的時候，一屁.股把那凹窩子給坐塌了。”

“之後我就滾進了一個通道裏，我可以确定那個通道是人造物，雖然雙手摸到的洞壁有些粗糙，但通道的大小一直沒怎麽變，自然形成的通道不可能這樣。”

“因為外面就是山崖，我只能硬着頭皮往通道裏面走，我當時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總之，當我以為那個通道根本就沒有盡頭的時候，我的眼睛看到了一點光。我拼命地朝着那道光跑了過去。”

“然後呢？”見那個板寸頭老大聽了下來，正聽得入神的譚葉青忍不住催促道。

板寸頭老大奇怪地看了譚葉青一眼，“然後就鑽進這裏了啊。”

譚葉青：……

聶珣垂眸思索了一會兒，“你經過的那條通道，應當是特意留下的通風口。”

同時，為了避免被人發現，特意将通風口的開口處設在了懸崖峭壁的中部。

只是誰能想到，世事無常，竟然還是被人給發現了。

聽完兩方人的解釋後，聶珣垂眸不語。

三人組心驚膽戰地等待着聶珣最後的判決，而譚葉青已經在腦海裏和系統聊了起來。

“系統，你要不要自己檢測一下你自己，他真的是個活人哎！”

系統也納悶得很，“我已經緊急自檢了一遍，除了能量警告外，沒有任何異常。”

一片寂靜中，忽然，一個結結巴巴的聲音響起。

“想……想……起……起……來……來……了！”

結巴不知道怎麽回事，忽然伸手指向了聶珣，結結巴巴地道，“聽……聽……聽……過……過……過……你……名……名……名……字！”

衆人的目光瞬間落在了結巴的身上。

可以看得出來，板寸頭老大和那個叫做蝸仔的年輕人恨不得沖過去堵住結巴的嘴，但聶珣就在一邊兒看着呢，他們也只能幹着急。

譚葉青是真着急，結巴說話太慢，他忍不住催促道，“你在哪兒聽過他的名字啊？”

結巴磕磕絆絆地道，“長……長……長……”

“難道是長盛村？”譚葉青腦海裏瞬間閃過了這個名字。

結巴猛地點頭，“對……對……對……是……是……是……”

“到底是什麽呀？總不至于是祖宗吧？”譚葉青玩笑道，他記得聶展和繪晴之前提過，聶祖，哎，姓都一樣，該不會是真的吧？

然而，聽了譚葉青的話之後，結巴的眼睛卻亮了， “對……對……祖……祭……紀……英……”

譚葉青被吓了一跳，“你真的不是在開玩笑？祭祀那不是祭死人的嗎？聶先生他現在正好端端地站在我們面前呢！”

“等等，我倒是知道點兒長盛村那夥兒人的一點兒習俗，據說他們紀念的是當年結束了大逃殺的英雄，那個人的名字好像就叫……”

板寸頭老大有些鄭重地吐出了那兩個字，“聶珣。”

但叫做蝸仔的那個年輕人卻滿臉都是茫然，“大逃殺，都是啥？”

“那都是好幾代人之前的事情了。”板寸頭老大看着聶珣，神色十分複雜，“我也是和長盛村的人打交道的時候才從他們的長者那兒聽來的。”

“傳聞我們這個世界一開始不是這個樣子的。”板寸頭老大深吸一口氣，說話的時候，語氣頗有些沉重，“那時候，我們的這個世界很美好，天空是藍的，雲是白的，水是藍的，還有很多綠色的樹，和各種顏色的花。”

“但是後來，我們的世界不知道怎麽回事，成為了一場大逃殺的獵場，很多的人都死了，環境也變得越來越惡劣。後來，有一位英雄。”

說到這裏，板寸頭老大看了聶珣一眼，那一眼裏，有懷疑，也有敬重，“終結了這一切。”

不僅譚葉青聽得震驚，那個叫做蝸仔的年輕人也是滿眼不可思議，顯然也是第一次聽說這些事。

“等等。”忽然，譚葉青身前的機械犬耳朵猛地豎了起來，略帶機械感的聲音裏也多了幾分警惕，“所以你其實是清理人？！”

聶珣垂眸，注視着渾身都寫滿了警惕的機械犬，緩緩開口，“你現在才意識到嗎？”

機械犬尾巴一夾，猛地竄到了譚葉青的身後，大聲道，“你不能清除我！我可是持證上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