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 12 章

第x章

“砰！”

槍聲響起，黑暗中，譚葉青感覺自己後背的衣物被浸濕，一股濃郁的血腥氣從他的身後傳來。

剎那間，譚葉青就明白自己背後濺上的液體是什麽了。

是人類的鮮血。

“在戰場上發愣，是很危險的行為。”伴随着聶珣的聲音，譚葉青只覺得自己腦袋被重重壓了下去。

而在譚葉青看不到的地方，三個不知道什麽時候摸過來的敵人正軟軟地倒下。

整座建築的內部無比混亂，只有偶爾落下的閃電才能帶來幾許光亮。

再伴随着雞鴨鵝撲騰鳴叫的聲音，一時讓人難以分辨，這究竟是在幫派混戰的現場，還是在鬧哄哄的農貿市場。

譚葉青的計劃确實奏效了，對于他們都敵人而言，除了要躲避老陳他們幾個人之外，還要時刻繃緊神經，避免被那放出來的小動物們傷到。

甚至，他們躲避那些小動物所耗費的精力更多，沒辦法，和人戰鬥，尚且可以在心裏推算一下對手的走勢，但如果是之前從未見過的小動物們呢？

那可就是真真切切的兩眼一抹黑了。

系統雖然大部分時間護在譚葉青的身邊，但是混亂的情況下，它也需要去救援一下其他人。

和摸黑行動，只能靠着閃電分辨戰況的老陳三人比較起來，那條正在戰場中四處奔跑的機械犬要從容得多。

譚葉青從一開始就被安排在了相對安全的地方，也就是聶珣的身邊。

雖然系統面對聶珣的時候戰戰兢兢，但真的遇到危險，系統仍舊會以譚葉青的安全優先。

建築外，雨聲綿密急促，敲打在斷壁殘垣之上，聲音激越，像是能穿透夜幕。

而建築內，槍聲漸漸止息，但戰鬥還未結束。

粗重的呼吸聲，人類軀體墜地的沉悶聲響，雞鳴聲，鵝嘯聲，還有鴿子咕咕咕的聲音……

無數聲音混雜在一起，填滿了整座建築。

“戰鬥已結束。”系統的聲音響起，“正在掃描幸存者信息。”

“我方人類全體幸存，一只鴛鴦被流彈擊中後死亡，其餘盡數存活。”

“敵方除首領外全部陣亡。”

譚葉青擡起頭，語氣裏帶着一絲震驚，“我們……真的做到了？”

其實從一開始提出那個計劃的時候，譚葉青的心裏也沒有多少底，畢竟敵衆我寡。

那時候他多想法也很簡單，只要能夠敵方造成幹擾，就能增加己方的幾分勝算。

“這多虧了譚先生的幫忙。”老陳捂着左手手臂，雖然身上傷處不少，但是他的語氣卻很放松，“不然的話，只憑着我們幾個人，壓根沒可能做到這一切。”

結巴正在幫蝸仔包紮傷口，騰不出空來，不過，蝸仔的目光倒是一只落在譚葉青身旁的那條機械犬上。

雖然大部分時間都在摸黑開槍，但偶爾閃電劃過的時候，蝸仔還是看清楚了那條機械犬的行動。

甚至可以說，如果沒有那條機械犬幹擾，他們不可能在這場戰鬥中逃生。

有這樣一個強力的護衛，也難怪譚先生明明弱得不行卻敢獨自一人行動了。

“其實我也沒做什麽。”譚葉青只覺得不好意思，畢竟他自己也不算是真的參戰。

系統化作小球，充當了臨時的照明功能。

整個建築內的戰戰後慘狀一覽無遺。

到處都是屍體，因為剛死去沒多久，血液正汩汩地從傷口那裏用處，打濕了地面，堆起了小小的血窪。

結巴和已經包紮好的蝸仔、老陳正将屍體一具具拖出去，扔進了滂沱的大雨中。

譚葉青注視着這一切，身體卻沒法動彈。

之前被黑暗掩蓋，只能借着偶爾落下的閃電草草掃過，看得也不甚清楚。

直到現在。

直到那三十幾具屍體排在了他的眼前，譚葉青才有了一種存在于這個世界的實質感，同時湧起的，還有無法自控的反胃。

刺鼻的血腥氣不停地湧入鼻腔，腦海裏反複回放着那遍的屍體，同時，他也無可自抑地去思考，那些被扔出去的屍體，會被雨水如何腐蝕？

想得越多，胃部的痙攣就愈發嚴重。

譚葉青捂住嘴巴，最終還是敵不過身體的反應，嘔了出來。

但因為他胃裏沒有什麽東西，最後又發展成了幹嘔。

來到這個世界之後，譚葉青一直覺得自己差不多适應了，畢竟不适應也不行啊。

可直到這一刻，這個世界殘酷的一面徹底暴露在自己面前，譚葉青才意識到，自己根本就沒有适應。

無論是被那個女人追殺，還是在地底的沖突，都沒有造成任何人的死亡，以至于讓譚葉青忽略了，他根本沒有見識過真正的死亡，即便在很多人的眼裏，他一直都在和死亡為伴。

生活在和平年間的孩子，所直面的死亡，大都是親朋好友的離世。

但在這裏，雖然沒有親自動手，但譚葉青卻很清楚，那些人的死亡，也有自己間接的一份助力。

這和親手殺人，也不過是一步之遙。

*

老陳三人已經将屍體都扔了出去，看着仍舊在哪兒幹嘔的譚葉青，老陳的眸子裏有些若有所思。

蝸仔倒是對譚葉青的反應有些見怪不怪了，只是有些驚訝，因為看他幹嘔的那樣子，恐怕是第一次面對這種場面。

所以，驚訝過後，蝸仔的心裏産生了更多的好奇，這個叫做譚葉青的人，到底來自哪裏？

他看上去一點兒也不像是在這個世界長大的人。

*

稍稍能控制住自己後，譚葉青用袖子擦了擦嘴角，擡頭的時候，恰好對上了聶珣的視線。

“聶先生？”譚葉青不好意思地道，“抱歉，讓你看笑話了。”

在這樣一個世道裏，譚葉青直到自己剛才的表現并不合格。

“不。”聶珣的聲音終于不再平靜，“我很抱歉，讓你看到這樣一個，荒蕪又絕望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