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哭了

第37章 哭了

顧芒終于忍不住從座椅裏站起來, 手臂還是陣陣刺骨的疼,但他懶得管那些,低頭想找帕子擦擦阮秋頭發上的水。

整個鬧劇都很無厘頭, 事到如今也不知道那□□品店裏都發生了什麽,雖然手臂很疼, 但不全是阮秋的錯, 在責備之前, 更需要的是問清楚。

他翻找了半天,帕子沒找到,一把小型□□掉了出來, 碰到地上“嘎達”一聲,讓一旁對峙的兩人目光都看了過來。

楊逸臉色一喜, 阮秋的臉卻霎時間灰敗起來。

這個東西他見過的,黑黢黢的洞會發出小小的圓球, 可以很輕松就打爆一只喪屍的腦袋。

阮秋見過顧芒用過很多次, 一瞬間尾巴都不聽使喚地發起抖來...

他...他也要像對待那些喪屍一樣,用這個東西打爆自己的頭嗎?

顧芒本意是找帕子, 不甚把□□弄掉了, “啧”了一聲, 俯身去拿,這個動作更加一步證明了在場剩餘二人心中的猜想。

阮秋呆呆地蜷縮在窗沿, 看着顧芒拿起那支槍,只覺得鼻子酸酸的。

他這樣傷了顧芒, 也知道自己罪該萬死, 如果顧芒要他的命他也不該說什麽的, 但是...自己還是那樣自私, 不想腦袋被開瓢。

那樣, 那樣就看不到他了,也聞不到香香的甜味了,吃不到他的牛奶了呀。

可不可以換一個地方,手腳什麽的...都可以呀...

可眼下顧芒已經把槍撿起來握進手裏,阮秋吸了一下鼻涕,最終還是私欲占了上風,從窗沿上翻個身,很沒出息地一溜煙地跑了。

顧芒把槍收起來,擡頭就只能看到阮秋溜走的車尾氣兒了。

顧芒:???

他懵了,問系統:“怎麽回事?他怎麽跑了?我是打他了還是罵他了?”

系統撓撓頭,同樣對人類感情認不清楚:“不知道捏。”

楊逸卻低聲道:“可惡,讓這家夥跑了,”

他轉頭像是附議地說:“顧哥,要是下次遇到這家夥,我一定先給你控制住,這種怪物必須得一槍爆頭,否則後患無窮!”

顧芒:?

他皺起眉:“你說什麽呢...”

顧芒說一半,注意到自己手裏握着的槍,心一下子跌起來。

阮秋那傻子,該不會以為自己要拿槍攻擊他吧?

楊逸有些莫名地看着顧芒,注意到顧芒把槍收起來,殷勤道:“顧哥,你手臂的傷還沒好呢,我繼續給你包紮...”

“不用了。”

顧芒打斷他,他傷在右臂,動作确實不方便,但也不是殘廢。

楊逸敏銳地感受到顧芒和他保持距離的意思,手不自覺攥緊。

顧哥已經厭煩那只怪物了,為什麽,為什麽還是對他一如既往的冷淡...

顧芒左手拿藥處理完淤青的傷,咬着繃帶一角,仔細把那裏纏繞包裹好,骨頭沒有問題,只是這身體對痛覺太敏感,又嬌氣,看着吓人罷了,裹起來能夠預防一部分外界刺激,定期換一下紗布就行。

槍已經收進袋裏,也不知道下一次見到阮秋是什麽時候。

回到車裏,劉焱似乎也止了血緩過來了,他面色有些陰沉,不知道在想什麽,一旁的黃莉莉一直偷偷在顧芒身上瞄。

一個兩個這幅樣子明顯就是有心事,顧芒無語至極,不知道這群人還要鬧什麽幺蛾子,支着下巴看向窗外,心想着趕緊來波喪屍群把他們沖散,自己一個人走去找阮秋也落得清淨。

車上的音樂早就已經不放了,沒有阮秋在的時候,耳根旁邊的吵聲都消失不見,顧芒越清淨反而越煩躁了。

他想阮秋了。

那傻子,不會躲在角落吸着鼻子哭呢吧。

喪屍群還沒來,最壞的結果終于發生了,車沒有油了,幾人來到附近的汽油站,這裏汽油确實是出了名的豐富,以往是基地附近最有名的補給區。

可如今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麽事,又或許從通往基地的大橋斷了時一切都脫離了軌跡,以往以安全和富饒出名的加油站,此時竟徘徊着幾十喪屍。

這樣的場景非常不妙,基地附近的沖給站有喪屍游移...他們不願想,也許那個他們最想要回去的基地...已經...

這些喪屍比普通喪屍的皮膚顏色更加深沉,應該是因為化學用品污染而異化性地增強了體質,它們的眼珠會很敏銳地轉,有一只竟隔着老遠就往顧芒這邊看去,看上去極為不好對付。

顧芒面無表情地看着這一幕,想着身邊這幾個小年輕大抵又要開始崩潰鬼哭狼嚎了,他沒有哄孩子的欲望,盤坐在地上拿起水壺喝水,随意靠在樹幹上,長長的睫毛微垂,好看地讓人移不開眼。

劉焱看着這樣的顧芒,無法自抑地心裏的怨毒越來越大。

為什麽,為什麽這個該死的病澇鬼在任何時候都這樣雲淡風輕,都一副不甚在意又很有退路有後臺的樣子,他難道不知道沒有加油沖給,我們這些人都根本回不到基地,都要死了嗎?

憑什麽?就憑他有個好皮囊,就憑他有個好哥哥?

他似乎已經全然忘記了,每次的危機時刻,都是顧芒用智慧和武器帶領着衆人轉危為安的。

“我有個想法,”劉焱不太自然地笑了,“這裏雖然有喪屍,但也不算多,充其量也就幾十只,我們找個人把這些喪屍引開...”

顧芒嗤笑一聲,剩下的不用聽,就知道這家夥脫了褲子放的什麽屁了。

劉焱被顧芒這聲嗤弄得頗為尴尬,他不再笑,說:“現在我身上有傷,黃莉莉是女生,楊逸又是懂醫學的,不能讓他冒險,所以...”

這人真是腦子跟小叽叽一起被阮秋給剁了,否則也說不出這樣蹩腳的借口來。

顧芒笑了:“你用你那沒花生米大的腦仁費勁巴力想出這些話術來也是難為你了,憑什麽我去?”

劉焱似乎早就預料到顧芒不會去,蹩腳地做出一番思索狀:“唉,那就我去吧。”

黃莉莉一唱一和地附和:“你身上的傷好了嗎?能行嗎?”

劉焱搖搖頭:“沒關系,”他擺出一副悲怆的模樣,“為了大家能夠安全回到基地,我願意冒這個險。”

顧芒擺弄着手裏的鈴铛,懶得管他們在擺弄什麽名堂,對這些話左耳進右耳出。

劉焱道:“車裏還剩下最後一點汽油,勉強能打着火開到加油站油臺旁邊,等到了那裏,我就從車上跳下去,把喪屍引開,你們就趕緊加油,然後去接我。”

幾人便往車上走,顧芒走在最前面。

楊逸在最後面,和劉焱并排着,面色猶豫了一會兒。

劉焱挑眉道:“怎麽?想反悔?”

楊逸頓了頓,問:“你能保證你說的話就行。”

劉焱道:“我騙你幹什麽?等到待會兒他被那些喪屍咬了,你再去給他救下來,喪屍會對生前最後一刻記憶深刻,等到他變成喪屍,他就離不開你了。”

楊逸呼吸粗重了一下,臉頰帶着詭異的薄紅,自言自語喃喃着說:“我以後會好好養着他的。”

以後顧哥想吃人肉他就喂給他人肉,想吃動物就喂給他動物,雖然變成了喪屍,在自己的保護下一定也會讓他還像以前的那個小少爺一樣,無憂無慮。

上了車,劉焱拿起後備箱的防護用具裝配在身上,有模有樣的又擺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坐在後座。

楊逸握住方向盤的手微微發抖,最後一踩油門。

汽車開到了加油站裏面,所有喪屍好像破曉後的向日葵看到太陽一般齊齊轉頭,發出各種形式地怪叫跑來。

它們果然比普通喪屍的速度更快,車還沒開到加油臺就已經把車圍地水洩不通,顧芒戳着下巴看着車窗發呆,窗戶忽然撲上來一張腐爛的大臉他也沒什麽反應。

車身和車窗都傳來喪屍急切地敲擊聲,像泡進了喪屍海。

楊逸擰下心,一腳重重踩上油門,好在還剩下最後一點油,車頭沖開前仆後繼的喪屍終于開到了加油臺。

劉焱大叫一聲,他打開車門,在喪屍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手已經抓住顧芒的手臂用力一拉,一旁黃莉莉也用力把他往下推,電光火石之間,顧芒就被推到了喪屍堆裏。

顧芒毫無意外的樣子,在地上站着,穩如老狗地看着那些喪屍。

他“啧”了一聲,心底對系統道:“他們真是高看我,就我這種弱雞身體,還用得着兩個人一起推嗎?”

系統已經在嗷嗷慘叫:“宿主快跑啊!!!!那個這個,這個那個喪屍,它們要咬你了啊啊啊啊啊!”

一只只喪屍像聞到了肉腥味的惡狗,大張的爛嘴上滴滴答答淌着惡臭的涎水,喉嚨裏擠出急吼吼的怪叫朝着顧芒撲過去。

黃莉莉失聲哭了出來,捂住自己的眼睛,卻還是忍不住露出一個縫,劉焱十分快意,微笑着看着他最想看的這一幕,楊逸沉默,面無表情,但一雙眼睛死死盯着顧芒的位置。

在劉焱和黃莉莉心中,顧芒一定會被吓得魂不附體撒丫子開溜跑到八裏遠的地方,這樣他們就可以順利灌汽油。

但是事情似乎并不那麽順利,迎着他們期待的目光,顧芒确實撒丫子開溜了,跑到了...左側離車最近的加油臺?

喪屍餓急了眼,也跟着顧芒跑到了加油臺,只見顧芒靈活地一翻身站到臺上,海量喪屍直接啃啃啃,把那加油臺的油罐直接啃漏了,汩汩冒出來的黑油瞬間把這群喪屍淹沒。

借着這段真空檔期,顧芒靈巧一躍,一回生二回熟,又跳上第二個油臺。

于是第二個油臺也經受不住,重複第一遍的老路滾滾往外漏油。

劉焱:????

黃莉莉:????

“該死,他在他媽的幹他媽的什麽??”

劉焱吼了一聲,目眦欲裂眼睜睜看着顧芒跳到第三個加油臺上。

車已經沒有油再開到下一個油臺附近了,更何況油臺被破壞,眼看這六個油臺都要被啃報廢了!!

黃莉莉經不住了,又不敢下車,搖下車窗驚恐喊道:“顧芒!你冷靜一點!沒有油我們都會死的!!”

她話音剛落,顧芒就跳到了第四個油臺上,神情相當閑适,還站在高處伸着鞋,逗那群喪屍玩兒。

黃莉莉:......

她快哭出來的心都有了。

顧芒最後跳到第六個油臺,這時喪屍經過了剛才五個大油桶灌溉,已經剩下伶仃,随着第六個油臺爆掉,幾十只喪屍剩的不多了。

他終于落到地上,坦然地伸出胳膊,一個小孩喪屍撲着咬上來,這小家夥剛才被一群成人喪屍擠在外圍,讓顧芒不禁感嘆喪屍社會的文明低劣,連尊老愛幼都不懂,于是刻意把它剩下。

因為是小孩,咬合力也不如成年喪屍,一口下去也算不痛不癢。

他伸出胳膊,可沒想到熊孩子就是熊孩子,那小孩直接撲上來kuku往他肩膀咬,隔着衣服,肩膀瞬間出現兩個整整齊齊的血窟窿,汩汩往外淌血。

顧芒一揮把它甩開,血哇哇往外噴,不禁讓顧芒主觀判定這具身體大概率高血壓,不然這血怎麽還流個不停呢?

“轉化時間多久來着?”

系統暈血不敢看,捂住統眼道:“嗚嗚嗚宿主你快把傷口處理一下嗚嗚嗚好吓人...時間快的話一晚上,不快多久都可能...症狀是低燒加頭暈。”

顧芒頭暈地不行,摸了摸額頭已經一片滾燙了:“我怎麽反應這麽劇烈?”

該不會真要變喪屍吧?

系統弱弱地:“反應越劇烈時間越短暫說明獲得異能概率越低...”

好嘛,看來以後真要跨物種戀了,哦,其實他變成喪屍才不是跨物種戀,畢竟阮秋也不算個人。

顧芒懶得再管那群人死活,反而這些前仆後繼的喪屍他倒是很喜歡,傻的很聽話,他最後望了零星幾只喪屍一眼準備開溜,忽見遠處飛來一個黑影。

像是變了個魔術,他看到那個黑影還沒反應過來,混沌高燒的大腦還沒旋轉,那黑影就告訴靠近,緊接着一陣裹挾感,他被牢牢實實地抱住了。

一瞬間顧芒以為是什麽s級喪屍過來,都準備亮好脖子再被咬一口了,卻感覺到肩膀的衣物被扯開,覆上溫軟濕熱的唇|舌。

顧芒倚靠在牆上,突如其來的刺激讓他悶哼一聲,有些軟倒地順着牆往下滑,又被那細而有力的臂膀抱住,被咬過的傷口在綿軟的唇|舌急切地舔吻下開始發癢,好像都不怎麽流血了。

啊,不會舔着舔着給舔愈合了吧?那自己費勁巴力挨了一口藥是幹嘛呢!

顧芒慌了,揪住脖子邊毛茸茸的腦袋往外拔蘿蔔似的往外拔,想不到好不容易把這顆小蘿蔔頭拔出來,小蘿蔔卻濕淋淋的。

阮秋無聲,卻已經淚流滿面,一雙本就紅豔豔的唇被血染得更紅,血是顧芒的血。

他一雙眼睛睜地大大的,能看到完整的瞳孔,無聲無息地就哭,豆大的淚水幾乎滾到顧芒捧着他的手上,濕漉漉的發燙。

顧芒用拇指給他抹眼淚,有些啞然地失笑:“哭什麽?”

阮秋重重搖頭,又撲上去抱住顧芒,淚水打在傷口附近,濕軟的舌去舔他的傷口。

他舔的很仔細,又充滿動物性,讓顧芒不合時宜地想到舔舐幼崽的獸類,可是那傷口太深,舔一舔也沒有用。

顧芒這才放心下來,任由阮秋去舔,算舊賬似的問:“不是說不想我碰你嗎?跑那麽快的,怎麽又回來了?”

阮秋沒說話。

顧芒又打趣兒地逗他幾句,幾句逗下來人也沒反應,還埋在顧芒脖頸,呼吸讓他有些癢,顧芒側過頭想去看阮秋,卻因為離得太近,貼了滿臉濕漉漉苦澀的淚水。

顧芒怔住了:“阮秋?”

魅魔那雙黑水般又純又亮的眼睛裏已經空洞無物,他發癡地死死盯着顧芒脖頸上的傷,像是要剔除了,剜肉了,燒燎了。

“對不...”他聲音極致的啞,聲帶生了鏽,擠不出一句完整的話,話說不出來,翻江倒海的情緒海嘯般把他淹沒,眼淚流地更兇了。

顧芒抱住他,他的每個地方都在細密的抖,哭地渾身冒汗,抱起來滑溜溜又熱氣騰騰的。

他看到阮秋哭地很傷心,那樣的傷心,不是對食物要死掉的惋惜,是...

是什麽呢?顧芒也說不出來。

“阮秋...”他輕輕地喚着,可後者好像被攝魂,魔怔似的,只是掉眼淚。

怎麽能離開。

怎麽能離開呢,為什麽要跑,為什麽要走,想要用□□攻擊自己任由他攻擊就是了,就算只剩下半顆腦袋也應該陪在他身邊才是,怎麽能走掉呢...

他從實驗室逃出來時看過這樣的傷,那是一個人類小孩,白白軟軟的,聞起來很香,本來準備養大慢慢吃的,可是有一天就是也出現這樣的傷口,那個小孩再也不會笑了。

阮秋無聲地哭噎到最後,身體都蜷縮起一種生理性的痛苦,他無從發洩,只是緊緊攥着手心,被尖銳的指甲刮得鮮血淋漓。

顧芒強硬地握住他的手,無奈笑了:“我還沒死呢,”

他逗着阮秋哭地發紅的臉,挑眉道:“再說了,我不過就是你的食物而已,就算死了,換一個吃不就好了?”

阮秋哭地連說話力氣也沒有,只是一個勁地搖頭:“不...不是......”

不是食物,不是食物。

不然比起那天那個小孩死掉,自己怎麽會這樣傷心?傷心地快要死掉了。

顧芒把阮秋抱在懷裏哄着他,不管說什麽,小魅魔都只是哭着說不出話,到最後顧芒看着那滿臉的淚痕,險些懷疑阮秋要把這輩子的眼淚都哭幹了。

他拿出必殺技,從懷裏掏出那個金燦燦的小鈴铛,晃出“叮鈴鈴”的響聲。

阮秋的哭聲戛然而止,視線終于有了幾分焦距。

他看到那個人臉燒的發紅,呼吸很輕,很虛弱的樣子,卻還在笑着問他,聲音很輕地和他說話。

“想要這個嗎?”

恍惚間,阮秋聽到很多聲音,先是心髒跳動的聲音掩蓋了一切。

之後他才又聽到自己的聲音,哭地很沙啞很難聽的聲音說:“想。”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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