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逃

第52章 逃

酒吧裏來了這麽一群浩浩蕩蕩的七八個少年, 前臺女服務員微微一笑,直接把卡座牌交給他們,連押金都沒有收。

幾人到外場坐定, 剛商量要不要開個包間,一個約莫三十多歲的型男走來一巴掌揉在夏宇頭上, 責罵中含着寵溺:“個臭小子, 整體不好好學習就會往我這跑!”

夏宇誇張地捂着腦殼嗷嗷叫:“小舅, 小舅,你不整天讓我和阮秋多玩嘛,我這是跟他來的!”

阮秋忍住朝夏宇翻白眼的沖動, 也喊了聲:“小舅。”

他倆發小,經常對彼此的親戚一樣叫法。

夏酒對阮秋慈祥笑笑, 轉頭又給了夏宇一個腦瓜崩:“臭小子,你也不撒泡尿當鏡子照照你那點破分, 人家阮秋多少分你多少分, 每天見你跟人家黏在一起也沒見你跟人家一樣厲害!”

他總結道:“等家産你給敗光了,就去給人家小秋當司機養活自己吧!”

夏宇哼哼哈哈地應着, 每次見面都是這話, 他都聽煩了。

他深刻知道他小舅說了就說了, 他也聽了就聽了,過去也就過去了, 都是場面話。

每人心裏都門清兒,想他們這樣的家庭背景, 就算夏宇考零蛋下半輩子也是好吃好喝走過去的, 更何況夏宇是他們家老小, 跟阮秋這種長子相比承擔的責任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對于他來說, 能跟阮秋處成好哥們, 就是給他的家族填了大功一件了。

“小舅,silver幾點開始跳?”

夏酒眉毛一挑:“你好的不學——”

夏宇大噓,把他小舅好歹是哄下來了,殷勤問:“小舅,你就讓我今天好好玩玩吧,到底幾點開場呀,而且他怎麽來華市了?之前不一直在a市嗎”

夏酒看了眼表,“快了——我也不清楚他怎麽來這邊的,人家每次都是戴着面罩上臺,沒事兒扒人家身份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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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好奇嘛。”夏宇給在場的幾個弟兄們都點了酒,湊過去問阮秋,“發什麽呆呢?”

阮秋有種突突跳的預感,總覺得接下來要發生什麽他難以想象的事情了。

他搖了搖頭:“來杯卡斯調的‘波及特’,不加甜酒。”

調酒臺的卡斯揚眉一笑,手上各種酒花撒地目眩漂亮。

不一會兒幾人的酒都調好了,卡斯把剩下的調酒任務給了別的調酒師,親自把“波及特”送來,他今天穿得貼身西服,帶着股制服誘惑的勁兒,扭搭扭搭着腰,送酒時故意貼着阮秋的耳朵,故意想讓阮秋聞到自己身上的迪嗷香水。

阮秋只覺得一股極為劣質的味道傳進鼻腔。

“阮少,您的...”

“嘩啦啦——”

那調酒師被自己調好的波及特潑了一身,茫然地站在原地。

“滾。”阮秋摁住突突跳的太陽穴。

夏宇和夏酒都吓了一跳,夏酒尤為驚悚,夏家雖然富貴,但比起阮家何止九牛與一毛的差距,若是阮秋在這裏不快了他得被夏家主第一個祭旗,轉頭便罵:“你是眼瞎耳朵也瞎?小秋讓你滾沒聽見?明天你不用幹了......”

夏酒訓斥的聲音還在持續,阮秋捂着太陽穴皺着眉緩了半天。

以往雖然也聞到過這人的香水,為什麽今天這樣反感...

身體像有了記憶,把顧芒身上那股奇異的冷香刻進肺腑,此外聞到什麽香水都好像亵渎一般,五髒六腑翻江倒海地想吐。

夏宇給他遞過一杯溫水:“沒事吧?”

阮秋本就心裏煩,被擾了一遭更是郁悶,來這裏本是想把人忘到腦後,誰想到這股刺鼻味又讓他把那人記地更深了。

阮秋接過溫水喝了一口,起身道:“我先回去了。”

夏宇一愣:“還有silver的舞呢,你不看了?”

阮秋心裏冷笑,什麽silver,lover的,不認識,一個個跟這調酒師有什麽區別,除了扭着個騷|屁|股往人身上貼以外還會幹什麽。

他擺了擺手,背過身的一刻恰巧舞臺燈光亮起,剛才酒吧裏濃稠不見五指的黑霎時被點亮,阮秋有些不适地眯了眯眼睛。

“——接下來,有請我們今晚的主角閃亮登場——silver!!”

又是音響“嘭”一聲的爆炸音效,全場瘋了似的歡呼叫起來,在場的人都是“迷魂”的老客戶,沒有人不知道silver。

“啊啊啊啊——”

“是silver!真的是他!!”

“我草我草,那腰那屁股,能看這個我配享太廟!”

“我草啊啊啊他穿的什麽啊!!”

“......”

“——接下來,silver将奉上在華市的第一曲初舞,‘哆哈卡’!”

又是一陣爆破般的尖叫聲,哆哈卡是silver的成名舞,也是有名的勁爆舞曲,拿這首歌做bgm的一般都是跳脫衣舞的。

阮秋沒半點興趣,擠過層層人群,逆着人潮往外走着。

他一面眼睛被燈光閃的發花,一面耳朵被吵地嗡嗡吵,加上剛才被那人香水熏到的惡心感,心情不悅不快到了極點。

又一個瘋狂的男人往前擠,差點把潔癖的阮大少撞個趔趄。

“媽的......”

阮秋咬牙切齒擠出聲髒話。

他站定,也不再費力往外擠了。

媽的,什麽東西?什麽玩意兒啊!??

他倒不走了!非得看看這人是什麽牛鬼蛇神,給這幫愚蠢沒見過女人的精蟲上腦的玩意兒們給迷成這樣!

音樂前奏有規律的響起,正巧阮秋此時轉過頭——

入目是一片白地晃眼的細腰。

只一眼,那個臺上的人就把衣服拉下去藏住,此起彼伏的尖叫聲潮水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沒人再往裏走了,數百雙眼睛都在看向舞臺,人群定格下來,現在是出去的最好時機。

阮秋走不動路了。

他怔怔地站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

就這一眼,把他直接看in了。

另一邊顧芒已經麻了。

他穿着的演出服是漁網衣,那個舞蹈負責人是個老外,操着口鳥語非得讓他光穿那個黑色漁網衣,非得說他不穿裏衣才good,穿裏衣就不good。

顧芒跟他糾正半天,表明自己是有節操的人,那漁網衣要是不穿裏衣直接特麽把凸點都露出來了,別人不要臉他能不要臉?

可那該死的老外發大招,說可以給他more money。

嗯,還是double。

顧芒看着原主的的銀行存款,也只能說good了。

反正就是個夢...被一群夢裏的假人兒看幾眼就看幾眼呗,到手的錢才最是能救命的。

系統:......

他家宿主真是為人師表呢。

剛才和這老外扯皮太久,演出時間馬上到了,顧芒慌慌張張把這破衣服給套上沒想到穿反了,脫下來正過來剛穿一半,身後不知道被誰一推,就這樣裸着截腰上臺了。

底下瘋了似的叫,叫地顧芒鼓膜突突的,趕緊把衣服拉下來了。

他很認真地想等,會下去得去醫院看看耳朵,別最後胃癌沒奪走他的命,反而得了個什麽耳膜癌。

“biu——”

音樂開場,燈光也開始忽明忽暗地閃起來,顧芒本持來都來了的态度,按着原身的記憶随之起舞。

無奈顧芒不跳不知道,一跳吓一跳,關于這首曲子...原主的舞蹈記憶部分未免也太暴露了...本來跳舞就跳地一身汗,而曲子的最後甚至要他把身上的浸滿汗水的漁網服扔到臺下......

打光時的燈光總會打到顧芒漁網衣上暴露的部分,眼看臺下衆人也是越來越瘋狂。

顧芒擱在這糾結,阮秋那邊也不好受,他死死盯着臺上那人,剛才那截白嫩的細腰被漁網衣半遮不遮地蓋着,曝露的肌膚瑩潤細膩,在五顏六色的彩光打光下透出誘人采颉的色澤。

他跳的是流行舞,每個動作卻格外凸出身體的部位,該翹臀的地方翹臀,該扭腰的部分扭腰,把一首快歌跳出誘惑的味道,每一個高潮的動作都會引得臺下尖叫連連。

阮秋直勾勾的看着他,連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抛去一開始的晃神,他視線開始在那堪稱尤物的完美的身體上逡巡起來,越看,越覺得,這人竟然有點像顧芒!

他忽然後背驚出一身冷汗,甩了甩頭,懷疑自己是經過昨兒一晚上想顧芒想的魔怔了。

怎麽可能...

舞步似乎快到了尾聲,阮秋開始向前擠。

他非要把這人臉看清楚!

堂堂阮家大少剛才還巴不得擠着人群要趕緊離開,現在卻頂着一群人的熱汗往前擠,說出去要笑掉人大牙。

可阮秋沒空管那些,他一步又一步地像用牛角頂人一樣往前擠着,魔怔一般因為自己的臆想而非要往前看那個舞男,又因為人群實在太過擁擠,一時走地寸步難行。

走半天,也離那舞臺還有好遠,連那個silver所謂的銀色面具都看不清,何況是臉張什麽樣?

阮大少第一次知道什麽叫心有餘而力不足。

阮秋氣地想要罵人,想罵這該死的酒吧,又想罵自己,早知道就他媽的不出來了,剛才夏宇他們那個卡座是夏酒安排的,離舞臺最近視野最好。

也是第一次知道什麽叫後悔。

他向來自持世上沒什麽事值得他着急,眼下卻急出了一腦門的汗,額角的碎發汗噠噠地亂在旁邊,看上去頗為狼狽。

音樂到達高潮,身邊的人群熱鬧起來,嘶吼尖叫歡呼聲交雜在一起,他們都跳了起來,高舉手臂要接什麽東西。

阮秋正兀自疑惑,只見什麽銀光一閃,臺上的男人把脖頸上的銀色項鏈摘了下來揮出去,那銀色的物什在空中劃出一個長長的抛物線。

剛巧不巧,阮秋一擡手,落進了他的手心。

在人群嫉妒羨慕的尖叫聲中,阮秋猛地擡頭去看。

臺上哪裏還有silver的影子。

“——這個應該也算吧,”顧芒拿起毛巾擦了擦臉上的汗,“原主最後脫衣服,我摘項鏈,也算異曲同工?”

“差別大了,宿主,”系統搖頭,“按照規定,不脫衣服的話就不是原來那個檔次的價格,給你的錢可能——”

“呀,辛苦了silver!”夏酒推開演妝室的門,臉上挂笑,“華市這幫來‘迷魂’玩的人什麽都見過,最近熱場子總也熱不起來,這次多虧了你。”

顧芒面罩還沒摘,銀色面罩下露出殷紅的唇,微揚一笑,竟看地夏酒微微晃神。

嘴唇都長的這麽好看,這要是把全臉露出來還了得啊。

“多虧了老板給了這個平臺。”顧芒握了握夏酒的手。

夏酒只覺得掌心觸感是出人的細膩,又是一愣,握住的手力度不輕不重,有種綿裏藏針的勁兒。

這個silver,實在有意思。

夏酒笑眯眯道:“silver老師舞姿綽約,想來容貌也不會差到哪裏去,不然以後就摘...”

“夏老板,”顧芒也微微一笑,“我的個人協議上似乎有說過吧,我跳舞的原則有三個,一是表演費絕不能拖欠,二是面罩絕對不摘,三是不能透露我的個人信息。”

夏酒聳聳肩:“那真是遺憾。”

顧芒颔首,和夏酒商量好這場的價錢和以後的表演頻率後就拎包離開,他走的出室,走前回頭望了一眼,沒想到入室開了個縫,一個燒成灰他也認識的人走進來。

不是阮秋還能是誰??

顧芒一瞬間險些心要吓裂兩瓣兒,連忙走了。

阮秋進門時候只看到出門一開一合,夏酒正坐在沙發上美滋滋數着今晚的客流量,他似有所感,走上前問:“小舅,剛才是誰走了?”

夏酒本以為阮秋走了,沒想到折而複返,愣神道:“是silver啊。”

阮秋眼睛一瞪,轉身把出門扒開就闖了出去。

本是前後腳的空兒,那人卻跟耗子似的一溜煙兒沒影了,和在臺上一樣。

夏酒跟了出來,出門也是酒吧的小門,出來後直通外面,夜裏的涼風吹得人直打哆嗦。

“怎麽了?”

“...沒什麽。”

“沒事兒,有啥事和小舅說呗。”

“......感覺那個人,有些似曾相識。”

顧芒躲在一輛車後面,心嘣嘣跳,差點沒吐出來。

“你怎麽沒告訴我說阮秋在這!”

系統委屈對手指:“剛,剛才是來了,本來想提醒你,發現他又走了,結果沒走還。”

這時手機消息“叮”一聲響了,夏酒給他把錢打到賬戶上了。

顧芒扶了扶臉上的銀色面罩,又數數那串數字後面的零,不禁感嘆富貴險中求。

第二天是周一。

華市一中作為百年老校,儀容儀表是最基本的要求,顧芒穿好教職工的西服,簡簡單單的黑色西裝穿在他身上襯得他寬肩窄腰,領帶打地整整齊齊,平白有種禁欲的味道。

和昨晚上那個戴着銀色面罩穿着漁網衣在臺上熱舞的silver不能說不像,只能說是毫不相幹。

顧芒滿意地點點頭。

都這樣改頭換面了,阮秋不可能還能認出他來。

他的課在第二節課,中間隔着一個大課間,他備好課,手上沾了些鉛筆碎屑,便出門去衛生間洗手。

現在是上第一節課的點兒,樓道裏沒什麽人,顧芒拐進衛生間,剛打開水龍頭就聽到從一個間隔口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音。

聲音細細嗚嗚的,聽起來像貓兒,又像刺猬,又像女孩哭。

顧芒皺起眉頭,一時也沒反應過來,以為是男廁所混進來只貓進來了。

他沒什麽防備地就打開那個隔間的門走進去,低頭查看,發現是一個錄音機。

顧芒一怔,只聽“嘭”地一聲,隔間門被人大力關上從外面反鎖,嘻嘻哈哈的聲音響起,又逐漸遠了。

顧芒玩味地挑起眉梢。

這些小家夥該不會真以為這樣就能捆住他吧?

高三二班的第一節課是自習,一般來說到了高三這個端口沒有班會一大早就自習,但這個班把老師都氣走了,也只能自習。

三四個男生一腳把門踹開,吵鬧的教室靜了一下又恢複吵鬧,他們像英雄凱旋般繞了阮秋一圈,邀功似的。

“阮哥,弄好了!”

“哈哈哈,那天喝酒那麽牛,現在不還是被咱們給關進去了,要是他不求阮哥放他出來,我看他怎麽上課~”

這幫半大的少年都沉不住心氣兒,那天被顧芒喝倒了一片還在心裏憋着一股勁兒呢。

阮秋低頭把玩着昨晚扔到他手裏的銀鏈,忽地一笑,起身慢悠悠朝衛生間那邊走去。

或許他就是魔怔了,偏偏就要把昨晚兩次在他眼前逃走的背影和顧芒聯系在一起。

這次他偏要挫挫這個人的銳氣,看他還怎麽逃。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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