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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是太妃想換兒媳,還是安郡王想換了原配?”◎
見陸川行抱着顧璎進來,溪月先是唬了一跳,後見懷香催她去取藥,這才回過神來,下意識叫了聲“姑爺”,就匆匆忙忙去了。
陸川行蹙了蹙眉,并沒說什麽,只是将顧璎放到了床上。
“阿璎,難受得緊麽?”他握着顧璎的手,輕聲道:“我讓人請太醫過來罷。”
顧璎聞言心中一暖,她勉強睜開眼,緩慢而堅定的搖頭。
“老毛病了。”她低聲道:“我才從壽春堂回來,這樣不好。”
看着她煞白的小臉兒,被冷汗打濕的鬓角,陸川行親手替她蓋好被子,難以自抑的勾起舊事,那段他不願想起的記憶。
原本成親前顧璎并沒有這個病症,兩人成親後,她以趙川行的妻子去赴宴時,主人正是他曾得罪過的督學親戚。
恰逢之前那樁舊案又被翻出來,尚未厘清,趙川行很有可能吃上官司。顧璎不敢不去,去後又處處小心,可那家夫人遺失了心愛之物,最後被誣陷到了她頭上。為證清白,大雨滂沱中顧璎蹲在花園裏一寸寸翻找,終于尋回。
偏不巧正趕上顧璎的小日子,她受了寒留下病根,也因此一直未能生育。
那是他此生最狼狽的時候。
陸川行神色晦暗難辨,很快溪月端着藥進來,他讓開了位置,讓溪月服侍她用藥。
過了好一會兒,顧璎的臉色才見了些血色,她讓溪月拿了大迎枕過來,自己靠着跟陸川行說話。
溪月和懷香識趣的退了出去。
顧璎仰起臉,專注的看着他。那雙漂亮的桃花眸水潤清亮格外靈動,仿佛藏着千言萬語,情真意切。
被這樣的目光注視得有些不自在,陸川行在旁邊的繡墩坐下,“身子好了些麽?”
顧璎點頭,溫聲道:“已經無礙了。”
“阿璎,沒提前告訴霜連和繡瑩的事,是我做的不好。”陸川行斟酌着道:“我就是怕你擔心傷了身子,這才沒說。”
顧璎怔了下。
難道陸川行覺得她是拈酸吃醋才發病的?
“您誤會了,我并不介意您納妾的事。”她如夢初醒,連忙解釋。
陸川行打斷了她,語氣有些生硬,道:“阿璎,你我夫妻間還要遮掩什麽?”
她恍惚有種錯覺,陸川行要逼她承認,她就是對此事怨怼不滿。
顧璎下意識的道:“我的身子自己清楚,這件事早該辦的。”
她話音才落,陸川行投向別處的目光驟然變得幽暗,只是他聲音卻平緩下來。
“阿璎,我放下公務特意趕回來,就是怕你多想。”他轉過頭,望向顧璎的眼神中多了些責備。“我既是承諾過你,子嗣一事要看緣分,便不會食言。”
顧璎本就身上難受,腦子有點發懵。
為何陸川行會不信她?
為何眼前那張思念已久的面容,看起來竟有些陌生?
“只有那一次而已,我給她們喝了避子湯。”陸川行見顧璎沒說話,又繼續道:“若我真的将她們置之不理,你在王府的日子會很難過。”
顧璎才要張口說話,突然一陣尖銳的疼痛從小腹竄起,她險些被逼出眼淚。如此一來,腦子反而清明了些。
“我知道您的難處,太妃是您嫡母,她要往您身邊送人,您自然不好拒絕。”她定了定神,輕聲道:“我不會因此不高興,也不會争風吃醋。誰替您誕下長子,我都替您高興。”
陸川行沉默了片刻。
盡管他不願意承認,可他相信顧璎說得是真話。
他幾乎沒在顧璎臉上見到驚慌或憤怒的情緒,仿佛遇到什麽事都能冷靜面對,泰然處之。
哪怕他回京後近半年沒接她進京,兩人往來的書信中,她甚至沒有催促過自己。
不對,其實他是見過的。
陸川行驀地想起那次顧璎跌在他懷中,一雙桃花眸中潋滟着薄薄的水霧,她渾身顫抖得厲害,纖細白皙的手指,無力的攥着衣袖——
僅有那一次罷了。
“阿璎,你能想明白就好。”他回過神來,淡淡的道:“這府裏的事,哪怕是我也要敬着太妃。我尤其不願因你行差踏錯,讓太妃對你失了好感。”
陸川行一副“我是為了你好”的姿态,居高臨下的看着她。
顧璎聞言愣了片刻,努力忍下心中湧起的失望,輕聲道:“您放心,我都懂。”
陸川行“嗯”了一聲,稍稍松了口氣。
“這兩日我外面事情多。”不用對上顧璎的目光,他說話時輕松了不少。原本那點子心虛,早已煙消雲散。“你除了給太妃請安,先不要出門。”
說完他自己都覺得這話有些冷漠,又找補道:“你這兩日身子不适,正好将養一番。”
陸川行見她垂着眸子,神色溫馴,心裏終于舒坦了些。“那我先走了。”
顧璎猶豫了片刻,終于輕輕點頭。
從始至終,他都沒問過自己一路上的經歷、沒解釋墨松的事、沒問她家裏的長輩、來送她的堂哥安置在何處……
甚至沒問過她這半年過得如何。
他們在一起過了三年,他無意中的神色和小動作她還是能看懂的。
陸川行的視線撞入她眼眸的一瞬間,看到了她來不及掩飾的期盼和委屈。他只得匆匆說了聲“我先走了”,就起身出了門。
看着他的背影,顧璎突然有種他落荒而逃的錯覺。
陸川行出了正院,墨煙立刻跟了上來。“王爺,您是回衙門,還是去京郊的縣衙調閱案卷?”
他這話在外人聽來再尋常不過,也是能立刻給出回答的,偏生陸川行思忖了片刻,方才道:“去京郊。”
京郊的縣衙只是主仆間約定好的暗語,并非真的因為公務。
墨煙心中一動,到底還是鄭姑娘在王爺心裏更有份量。
既是自己回府,還要去太妃那裏打個照面。陸川行擡腿去了壽春院,不過丫鬟通傳說太妃累了,讓王爺不必挂心,天子交代的差事要緊。
難道是顧璎惹得太妃不快?
待出府上了馬車,陸川行又叫來墨煙,吩咐他去打探兩人的談話。
墨煙恭聲應下。
***
別院。
“姑娘,您怎麽起身了?”小丫鬟看到坐在窗邊的人,脆生生的道:“您的身子可受不得風!”
來人轉過頭,柔柔一笑。
“無妨,躺久了想透透氣。”她雖是這樣說着,目光遙遙望着西邊,神色中滿是哀傷。
聽張嬷嬷說,那個落下來的胎兒就被埋在西邊的山裏……
她看着鄭姑娘的眼神裏添了些同情,聽說鄭姑娘跟王爺青梅竹馬早就相識,只是當時顧家逼着王爺娶了如今的王妃,兩人才沒了緣分。
一個商戶女如何配得上王爺?
鄭姑娘卻不同,她意外有了王爺的孩子,卻擔心在王爺孝中懷上的孩子會損害王爺名譽,狠心落了胎。
鄭姑娘真是個識大體的人。
小丫鬟正出神,突然記起要去給鄭姑娘端藥,知會了一聲就跑着走了。
“王爺回城了?”待她出去後,鄭柔冰突然開口道:“可曾回王府了?”
身穿青綠色比甲的嬷嬷從內室走來,低聲應是。
“顧璎那個商戶女對王爺竟還有些影響。”鄭柔冰臉上哀傷柔婉的神色一掃而空,她冷笑道:“我為王爺失了孩子,王爺竟還抽空去看她。”
“聽墨煙說,王爺确實是因公事回去的,既是回了京,總得去給太妃請安罷?聽說王爺這就回來了。”嬷嬷開解了兩句,又委婉的道:“姑娘,大夫說您一定要好生休養……”
鄭柔冰擡手制止了她繼續說下去。
“那大夫,要确保他口風嚴實。”她擡手覆上自己尚未恢複平坦小腹,沉聲道:“無論誰問,都是四個月大的男胎。”
嬷嬷心中一顫,鄭重的應是。
說完這些話,鄭柔冰面上顯而易見的病态虛弱,由嬷嬷扶着回了床上休息。
嬷嬷憂心忡忡看着她。
姑娘這次落胎幾乎等于早産,又是用藥強行落下的,整個人元氣大傷。
鄭柔冰卻無暇想這些。
那兩個侍妾是她給顧璎的頭一個考驗,聽說陸川行身邊的人說,顧璎“大度”接納,并無有半點拈酸吃醋的吵鬧。
到底是她打定主意要賴着王妃之位所以才容忍,還是她并不是個善妒的人?
自己寧願是前者。
陸川行如今在朝中領職,不可能在別院停留太久,她要快些養好身體回到京中。
她突然有種預感,顧璎會是她最大的阻礙。
***
永壽宮。
莊太後正在跟身邊的宮人說話,外面響起通傳聲,說是天子到了。
“這幾日皇帝忙,哀家都說了讓他不必過來。”莊太後口中抱怨着,唇角卻是翹了起來。
宮人在一旁湊趣說着“皇上孝順”“太後好福氣”雲雲,很快門口淡青色的錦簾被掀起,宮人們立刻上前行禮。
身着玄色常服的男子走了進來,旋即一道低緩溫和的男聲響起:“母後安好。”
來人正是天子陸崇。
他身量高,因常年習武身姿挺拔矯健,又生了一張極為俊美的臉,在殿中服侍的小宮女們都悄悄紅了臉。
看着貴為九五至尊的兒子,莊太後神色是說不盡的驕傲。她面上浮出笑容,絮絮叨叨道:“哀家知道你有孝心。皇帝國事繁忙,閑暇時該好生歇息才是。”
陸崇并沒将太後這點“口是心非”的責備放在心上,巧言哄了太後兩句,引得太後面上笑容愈發深了些。
旋即母子二人說起了閑話。
“哀家聽陳太妃說起,安郡王的發妻已經到了京城。”莊太後說着,眉頭也皺了起來。“聽說她進京的陣仗可不小,家裏親戚都跟了不少來。”
陸崇想起自己那個半年前才被尋回的堂弟,自己在封他為郡王妃,以為他會拖延立王妃的事,今後在京中另娶貴女。
雖然這樣不算仁義,也是人之常情。
他堅持立發妻為王妃的舉動,倒讓朝中不少人對他讀書人的清正傲骨多了好感。
聽自己母後的話,似是對這位王妃不大滿意。
莊太後跟陳太妃在閨中時就是好友,當初陳太妃選嗣子亦是莊太後很支持的,甚至已經開始幫她相看兒媳。
陳太妃自然不喜突然出現的庶子,連帶對王妃也不喜。
“哦?”陸崇似是随口問道:“看來這位王妃不大合适?”
莊太後嘆氣,道:“聽着倒是不大能配得上安郡王。”
陸崇突然輕笑出聲。
“是太妃想換了這兒媳,還是安郡王想換了原配?”此言一出,周圍倏地一靜。
他生了一雙丹鳳眼,平時有笑意時,端得是有幾分風流多情,可此刻卻隐約閃動着銳利的細芒。“朕記得,安郡王當初沒抛棄糟糠之妻,倒是替他贏得了好名聲。”
莊太後心中猛地一跳,忙笑道:“皇帝多心了,不過是哀家自己琢磨的,過日子是他們夫妻二人的事。”
“哀家聽說,他們成親三年無子,安郡王又無妾室,哀家擔心顧氏不夠賢惠。”說完這個緣故,莊太後也冷靜下來,“哀家倒不在意她不能生,但安郡王總要有子嗣的。”
陸崇唇畔噙笑,卻沒接話。
正在莊太後心中開始忐忑之時,卻聽陸崇恍然道:“朕知道了,原來母後是在點朕呢。”
莊太後聞言,終于松了口氣。
“皇帝知道就好。”她嗔怪的望了天子一眼,嘆道:“哀家不管你的後宮事,你起碼得給哀家添個皇孫罷?”
“立後哀家不催你,總得選幾個可心的人進宮……”
眼看太後又要唠叨自己,天子忙借口有折子要批,起身要走。
“母後若是好奇,不妨召安郡王妃入宮一見。”他似是漫不經心的道:“您好生瞧一瞧,這位郡王妃到底配不配得上安郡王。”
莊太後一愣。
她拿不住天子的意思,當見看到他眼中的促狹之意時,又安下心來。
“你呀,就是不願聽哀家說選妃的事。”莊太後無奈的道:“你今年二十七了,你父皇在你這麽大時,皇子都有八個了……”
陸崇連忙告饒離開。
出了永壽宮的門,宮中已經到了要落鑰的時辰。天色暗了下來,晚風也更涼了幾分。
陸崇臉上的笑意早就散了,他眼底閃過一絲譏诮。
母後許是忘了,先帝前八個皇子沒一個落得好下場。
作者有話說:
男主他來啦!先誇一句狗子,他看人還是很準的→_→
PS:寶子們周末愉快!本章随機掉落紅包~
是誰周末要值班呀,哦是我本人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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