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騷亂

騷亂

“啧,口氣真大。”

在元幸竹做出反應之前,旁邊一個嘲弄的聲音接過了腔。她下意識望過去,只見一位高個精瘦的短發少女歪歪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淺藍色的校服半敞開着,秀氣斯文的臉上帶着一抹吊兒郎當的笑容,小小年紀就有種玩世不恭的氣質。

元幸竹努力回想了一下,記起了她的名字。

“又是你,吳關,這件事和你無關,你少給我插手!”

叫作吳關的女孩身邊也站了幾個同學,此時一起望着鄧恩,她坐在中間像是個小頭目般。

“我雖然叫吳關,但這件事可不是和我無關。你和元幸竹都是一班的學生,而我是一班的班長,這件事怎麽會與我無關呢?”

元幸竹能記得她的名字倒不是因為特別,而是因為這個人她後來在軍隊裏有接觸過……或者更準确地說,兩人在一個班待過。

她隐約記得吳關是孤兒,母親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父親是個普通的宇宙軍士兵,在她六歲的時候也戰死了。

在藍海學院,孤兒是很特殊的一個群體,內部十分團結,對于鄧恩·弗萊曼這類有背景的少爺兵尤為厭惡。

這種時候,也就只有他們敢站出來針鋒相對了。

照理說,元培枝本也屬于這個群體,但因為她母親去世前已經位及少将,父親又是貴族,還有王猛幾位叔叔關照,并沒怎麽融入這個圈子。

所以如今元幸竹的處境也有幾分尴尬。

“班長?笑死人了,不過是讓你做些髒活累活的名頭而已,你還真敢拿着耀武揚威了。”鄧恩·弗萊曼不屑地哈哈大笑,“怎麽着,你現在要為元幸竹出頭,先前不還說自己不會去攀元培枝這株高枝的嗎?”

元幸竹前幾天的風平浪靜正是兩方試探角力的結果,今天伴随着元培枝的第一堂課,鄧恩·弗萊曼首先忍不住打破了這一平衡。

吳關掃了元幸竹一眼,目光帶着一絲鋒利。元幸竹能感覺得出來,她對自己也沒多少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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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雖然在一個班待過,算得上是比較近的同僚關系,但因為對別人毫無興趣,元幸竹與她基本沒有私交,了解也就僅限于此。

不過有一點元幸竹很确定,僅論自身實力,吳關一定比鄧恩強出不少,而且她記得吳關很尊重元培枝,就是不知道現在是怎麽想的。

“這和元老師沒有關系,小孩子之間的事咱們就別扯大人了好嗎?”吳關并不接鄧恩拙劣的挑釁,“許老師交代過我要關照好新同學,我總不能對弗萊曼大少爺的胡攪蠻纏視而不見吧?”

“什麽胡攪蠻纏?我這是在教她規矩。咱們藍海軍校是什麽地方?”鄧恩說着掃了班級其他同學一眼,“咱們軍校就是最講規矩的地方。”

吳關幽幽地望着他:“你指的是誰的規矩?”

元幸竹聽着兩個小屁孩的争論,漸漸便生出了一股不耐煩。因為之前元培枝的話,她心情本來就不怎麽好,結果現在還要忍受鄧恩在面前噴口水,煩躁之心可想而知。

“不管是誰的規矩,你能不能先離開我的座位?”

她自顧認為現在的情況已經和自己無關,希望兩人可以另外找個地方吵去,可她的話卻像是點燃引線的一撮火苗,鄧恩竟然瞬間炸了。

“離開?你想得倒美,”他說着猛然朝元幸竹伸出手來,精準地抓向那一頭絲綢般柔順的白金色長發,“我今天就教教你規矩。”

“鄧恩,你要幹什麽!”

在場的雖然都是年僅十二歲的孩童,但已經上了半年軍校的他們,身手比起一般的孩子強出很多。

鄧恩這一抓又快又狠,吳關雖然立即做出了反應,但因為原本坐在位置上與雙方都有些距離,沒能第一時間阻止鄧恩動手。

毫無意外的,元幸竹被抓住了頭發——雖然在看到手伸過來的時候猶豫了片刻,但她最終還是沒有躲閃。

頭皮上立即傳來了一陣被拉扯的疼痛,元幸竹的身體被扯得歪了一歪,有些狼狽地攀住了鄧恩的手臂。

“你瘋了吧!”

吳關從座位上躍起,小獅子般撲向鄧恩,但鄧恩周圍的學生立即擋在了他身前,一下阻擋了吳關的去路。

“我瘋了?”鄧恩反手又抓住元幸竹的手臂,作勢要将她掼到地上,“我看是你瘋了才對。吳關,你算是什麽東西,父母早死的倒黴玩意兒,也敢和我叫板!我先前是懶得搭理你,看把你給慣得,屁股都翹天上去了。”

在吳關動起來的時候,她身邊的同學也都一齊沖了上來,雙方一動,班級裏頓時亂成了一團。

鄧恩一邊拉扯着元幸竹一邊叫罵着:“我今天就告訴你,這個學校裏到底誰說了算!她元培枝都混成了這樣,你們這幫低賤的孤兒還真以為自己在戰場上拼死拼活就能混出個人樣了?”

“你們做夢!”

元幸竹微微蹙着眉頭,一邊盤算着在這裏殺了鄧恩會給元培枝惹上多大的麻煩,一邊終于徹底理解為什麽對這個鄧恩完全沒印象了。

這種作死的性格,能長大不被人打死都算不容易了。

啊,不如這次就讓他早點死了算了。

元幸竹瘦弱的身軀随着鄧恩的牽扯東倒西歪,眼見着重心不穩便要朝着鄧恩的方向倒去,就在這時,一道嚴厲的聲音從教室門口傳了進來。

“你們都在幹什麽!”

元培枝聽到消息趕到一班教室時,裏面的課桌都已經收入到了地面以下。空蕩蕩的教室裏,五十個學生站着軍姿,站在最前排的兩人正是鄧恩和吳關。

“幸竹!”

至于元幸竹則坐在教室裏唯一的一張椅子上,白皙嬌嫩的小臉上紅腫了好大一塊,看起來是那麽弱小可憐。

“培……元老師。”

她一看到元培枝,眼淚瞬間奪眶而出,元培枝看到她淩亂的發絲以及臉上的傷痕,臉色青得難看。

此時此刻,她已經完全忘記了許曼妮說的那些話,幾個箭步沖到了元幸竹面前,緊張地檢查着她的傷勢。

“幸竹,你都傷到哪兒了?”

“嗚嗚嗚……”

元幸竹似是忍耐了許久的委屈,在見到元培枝後全部都爆發了出來,緊緊摟着她的肩膀,哭得好不傷心。

元培枝摟緊她,眼睛看向了站在一旁的一班班主任:“趙老師,請問這是怎麽一回事?”

趙老師很有幾分尴尬,教導一班大半年,班裏還從沒出過這麽混亂的事,沒想到這就被元培枝和元幸竹趕上了。

他是知道元培枝和許校長關系的,當下也沒隐瞞護短,根據了解到的情況一五一十地說了。

元培枝一邊聽,一邊将視線落在了鄧恩·弗萊曼的身上。

金發男孩雖然在罰站,但仍然一臉傲慢,明顯沒在反省。

與元幸竹一樣,元培枝對于鄧恩·弗萊曼這個人也沒什麽印象,不過在任職前她了解過所有學生的名字和背景,知道他的身份。

“鄧恩·弗萊曼是嗎?”

說實話,元培枝一開始是沒把他放在心上的。一方面,她對鄧恩沒印象,另一方面,她認為溫恩·弗萊曼應該沒蠢到讓侄子對元幸竹動手,反倒是她成為了鄧恩的老師,溫恩才要好好防範一番才對。

可是她忘了,孩子是多麽沖動和混沌的個體,遇到事情他們往往是不講邏輯和理性的。第一堂課時學生所表現出的乖巧蒙蔽了她的眼睛,藍海軍校的風氣已經爛到了骨子裏,這一點并不會因為班級不同而改變。

“元老師,你別沖動。”班主任聽出元培枝的語氣有些危險,連忙勸道,“我會罰他們的,小孩子打架而已,你別太上升。”

是啊,能做出這樣的處罰已經算很公證了,欺負人的,打架鬥毆的以及袖手旁觀的全部處罰一遍,力求公平的同時也能向各方交差。

“我沒說什麽。”

元培枝是笑着說這句話的,但她冰冷的目光一直盯着鄧恩,就連學生都看得出來她有多言不由衷。

“元老師……你現在是老師,可要注意分寸啊。”

元培枝的目光慢慢掃過教室中所有學生的臉,最後才又落到了元幸竹梨花帶雨的小臉上:“我當然明白,趙老師,你是一班的班主任,這件事就交由你全權處理吧,我想先帶幸竹去處理一下傷口。”

趙老師見她沒有為難學生的意思,松了口氣:“好好,幸竹下午就不用來上課了,好好休息。”

他說完語氣一變,又對着其餘五十名學生嚴厲道:“你們今天的課程全部給我站着聽!放學後去操場跑十圈……鄧恩和吳關多跑兩圈,不跑完不準吃晚飯!”

元培枝知道他是做給自己看的,沒說什麽,抱起元幸竹告別。

“那我就先把幸竹帶走了,”她的話是對着趙老師,目光卻最後一次掃過了那群罰站的學生,不同的是,她緊繃的臉色此時已經恢複了和煦的神情,“還有你們……我們下堂課不見不散。”

學生中有承受力弱些的,單單被她視線掃到都覺得不寒而栗,同樣站在前排,作為班長沒能阻止事态發生,反而變相起到了煽風點火作用的吳關也感覺到背脊一陣發涼。

雖然在場的學生和元培枝只差了四五歲,但那種經歷過戰場與殺戮洗禮的氣場與他們來說實在太過強大。

幾乎所有人都在想,自己……或者說整個一班,接下來的日子恐怕不會太好過了。

蟲寶寶:啧,算他運氣好。

從這裏可以看得出來,被大元認為善良柔軟的蟲寶寶其實黑得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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