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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蔣霜咬牙,心裏一橫,踩着磚頭上去,一只手伸過來,她握住,被掌心的溫度燙了下,來不及反應,她已經被拉上去。
只是牆面還不到一腳寬,站上去,來回不穩地晃了晃。
傅也跟她近在咫尺,他的氣息裹挾在冷空氣中。
人聲在靠近,在幾堵牆的另一邊,罵罵咧咧,揚言找到人先把手腳給廢了。
蔣霜小心挪步,哆哆嗦嗦。
傅也的目光在她臉上梭巡,害怕二字就差直白地寫在臉上,他牽引住她的手臂,等她站穩後轉身,踩着牆翻上屋頂,他身姿矯健穩定,好像在她來之前,這條路他已走過上百次,蔣霜吃力地跟着,傅也輕車熟路地跳進一個大露臺上。
跳進露臺,蔣霜看到緊縮的門窗才知道房子是別人的,露臺堆着雜物,盆栽裏植物早已經枯死,角落裏長着青苔,這裏很久沒人住,就這麽荒着。
不起眼,也足夠隐秘,那些人應該找不到這裏來。
蔣霜探頭往底下看去,街巷如血管分布,擡起頭,有亮起的燈光,再看的遠些,是連綿群山,将這一方天地包裹嚴實。
山裏的孩子,很容易生出對山後世界的向往。
她也一樣,她記得自己是出去過的,父親出去拉貨,帶上她跟母親,就算是次家庭出行,到現在只剩下一段模糊的記憶,貨車從山裏開出平原,她趴在窗戶邊,得以窺見一個全新的世界。
原來,山外不止是山。
蔣霜出神,傅也已經坐在她旁邊的矮牆上,黑暗裏,山一樣挺拔,從側面看,他的鼻梁要更挺,睫毛餘下一點點弧度。
她記起他手上有傷,看過去,紗布還裹着,只是不像昨天,松松垮垮的,染得髒兮兮的,滲出的血跡,洇成深褐色。
冬天本就冷,到夜裏又在室外,風一刮,像刀似的。蔣霜裹緊大衣,拉鏈拉到最高,将脖頸藏起來。
好安靜。
傅也變戲法一樣,從另一邊身側掏出一罐啤酒來,單手拉開易拉罐,啵地一聲,遞到蔣霜的眼前。
是啤酒。
在冬天,室外就像是天然冰箱,啤酒冰的像凍過。
酒是他之前買了放着的,藏在角落裏,安全的很。
蔣霜木木地搖頭。
傅也已經猜到她的反應,也沒有一定要塞給她,在她旁邊放下,扭身又拿了一罐,随手打開,仰頭喝了大口。
蔣霜看着他喉結上下滾動,咕嚕的吞咽聲像是身體本能反饋,她看着,感覺很好喝的樣子。
在夏天,舅舅也會喝,從冰櫃裏提前冰過,玻璃壁沿上溢着水珠,就這麽灌上一口,都會發出舒服的喟嘆。
真這麽好喝?
她被蠱惑,很想嘗一下味道,這樣想着,也這樣做了。
嘗第一口就開始後悔,比想象中還要難喝,發酵的古怪味道,蔣霜難以置信低頭看了眼,眉毛跟鼻尖都忍不住皺起來,她想不明白怎麽會有人喜歡喝這種東西。
傅也偏着頭,她的反應被盡收眼底,他無聲笑了下,然後仰頭喝了口。
秉持着不浪費的原則,蔣霜還是沒想着丢。
雖然難喝,但是冬天喝冰的,那種涼意從嘴到胃,五髒六腑都跟着冰了下,整個人忍不住打了個冷顫,有種很爽快的感覺。
末班車的時間早已經過去,蔣霜知道自己回不去,在這會兒竟也沒那麽擔心,有種随便怎麽樣都好的放縱感,大不了就在這待上一晚,冷風吹得腦袋木木的,一些事就淡化了很多。
兩個人聊天,嚴格來說,算不上正常聊天。
蔣霜會的手語實在有限,只會一些簡單的詞,要聊天遠遠不夠用,她開始還磕磕絆絆地比劃,到後面就有些放飛,自創了許多手語,亂七八糟,竟也這麽聊下來了。
不知不覺間,她已喝了半罐啤酒。
傅也早已經喝完一罐,空的易拉罐被單手捏癟,聲音很解壓,他又開了罐新的。
蔣霜在想,那群人可能還在找人,一個巷子跟着一個巷子,今晚找不到人,還有明晚,還有更多的晚上。
他既然入這行,就避免不了。
走運的時候,挨幾個拳頭,受點皮外傷,嚴重點,打斷骨頭,不走運,被刀砍,能不能撿回一條命都難說。
一定要做這個嗎?蔣霜問傅也。
傅也反問不然做什麽?
他側過頭看她,眼神是打手語時一貫的專注,臉上沒有自怨自艾的神情,他扯着唇,無所謂地笑笑。
爛命一條,做什麽又有什麽關系。
繼續讀書?
蔣霜腦子裏想到的就是這個,在她的認知裏,也就只剩讀書改變命運了,傅也那麽聰明,他認真學,考上大學沒問題。
考上之後呢。
蔣霜沉默了下,她抱着手臂,呼出氣凝成冷霧。
如果有的選,誰不想選一條好路。
“我想出去。”
蔣霜呵出一口氣,看着環伺群山,眼裏是閃過熠亮的光,說出了聲:“我真的很想走出去。”
她知道傅也聽不見,才有勇氣說出來。
說出來舒服多了,蔣霜笑笑,比平時看起來更精神,她撐着手臂站起來,問傅也:那我們現在算是朋友嗎?
昨天晚上,細長眼雙手握緊豎起拇指,碰了又碰,她也如法炮制。
算嗎?
她的朋友不多,甚至少得可憐。
問這句話時蔣霜抿着唇,透着緊張,她并不是一個擅長表達的人,性格跟開朗不沾邊,她內向沉默,甚至是有些無趣,也許是沾了點酒精的緣故,她有那麽點反常。
傅也看着她,陰影疊進眼窩,他撩着眼皮,好一會都沒什麽反應,他雙手撐在身體兩側,肩膀往她的方向靠近了點,而後擡起右手,食指搭着中指,很輕地碰了下。
——是。
—
那邊發來消息,事已經基本擺平,明緯讓傅也現在過去,露個面,雙方握手言和,這件事就這麽過去了。
傅也收回手機,旁邊蔣霜還在。
這個點,無論如何也沒有回村的車,他考慮了下,将人帶到了他的出租屋裏,房子雖然老,也沒什麽家具,但是收拾的幹淨,廚房裏竈臺幹淨,鍋碗瓢碰全都沒有,屋裏不開火,平時他要麽出去吃,要麽泡面解決。
本來也是突發安排,一切都随便湊合。
蔣霜也不是一個挑剔的人,只是就這一張床,她睡了傅也睡哪,他看了眼,讓她睡,他今晚不一定回來。
門窗都要鎖好,這一片魚龍混雜,什麽人都有。
傅也交代完,推門走出去,三兩步下樓梯,身影很快消失。
蔣霜打量着眼前陌生環境,房間裏連衣櫃都沒有,只有一個晾衣架,就幾件衣服就是他全副身家,一張床,床邊還有個破沙發,一個歪腿茶幾,就這些,構成了房間裏所有家具。
現在還早,她打開書包,翻出物理書跟題集。
時間一點點過去,外面萬籁俱寂,傅也沒有要回來的跡象,她打着呵欠,再也扛不住,将書收好,到洗手間簡單洗漱了下,脫下外套躺在床上,呼吸裏全是陌生的味道,床很硬,她盯着天花板發呆。
應該,會沒事的吧。
的确沒什麽大事,傅也過去的時候,兩邊都已經坐在同一桌上,菜點了一桌,酒是白的,他進去,桌上的人看過來。
明緯站起身,手搭上傅也的肩膀,手裏夾過嘴邊的煙,開口道:“以前的事,今天全說開,以後都是兄弟。”
事不能只靠嘴說。
白酒一杯杯倒着,總得有人喝。
傅也覺得聾了也沒什麽不好的,他聽不見這個世界的聲音,也不需要,清靜的很,他不需要去想那些人張嘴閉嘴,到底他媽的說的什麽,他只需要做,白酒入肚,胃裏翻滾,像是一鍋燒開沸騰的水。
回去的時候是後半夜。
傅也拿鑰匙開門,裏面亮着燈,他走進去,蔣霜已經睡着,因為冷而蜷縮成一團,白熾燈光照在線條柔和側臉上,鼻尖挺翹,皺着眉,睡覺時也顯得心事重重的樣子。
她沒有這個年紀的女孩子該有的靈氣俏皮,大多時候麻木遲鈍,灰沉沉的,有時候顯得過于老沉。
傅也知道蔣霜的事,從奶奶那,陳陽那,還有自己親眼見到的。
他知道她很小時父母出事雙亡,留下她一個人,起初是被大伯接過去照顧,但那家人開始是為了保險,在知道她父親為了省錢沒給人買保險,根本賠不到什麽錢,她就成了拖累,最後被舅舅接管過來。
知道她寄人籬下,日子過得并不容易。
被子隆起一小塊,那麽小,像是眨眼就能不見。
傅也收回視線,拿了幹淨的衣服進洗手間,沖了個澡,酒味淡去不少,他從被子裏拿出備用的被子,打算就在沙發上湊合一晚。
關了燈,房間裏陷入黑暗。
傅也在單人沙發上坐下去,整個人往後仰去,蓋上被子,眼神空洞地盯着天花板,耳聾久了,用眼睛去看就變得極為重要。
他也能會點唇語,簡單的,語速慢的,他“聽”到蔣霜最後在露臺上的說的話。
她想出去。
從這裏逃出去。
他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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