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第37章

白青染盯着睡着的小貓看了好一會兒,擡眸,發現景熠已經不知道盯着自己看了多久。

白青染怔了怔,腦中突然冒出來: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

那是一首詩,準确地講,是一首情詩。

白青染不由得笑了,心忖自己都在想什麽?

景熠?情詩?

別鬧了。

但是,就在白青染失笑的剎那,她看到了什麽?

她看到了景熠眼中綻放的光——

白青染毫不懷疑,這一刻,微微笑着的自己,在景熠的眼中,一定是不尋常的風景。

這種類似于“自戀”的肖想,讓白青染臉頰微燙。

她卻知道,這不是她的自我感覺良好。

實話實說,被這個小孩兒這樣注視着的感覺,真的很好。

尤其,這小孩兒自己,就是一個小美人兒啊!

白青染唇角上揚,心情也愉悅起來。

因為愉悅,她難得地有了傾訴的欲.望:“我小時候養過一只貓。從它這麽丁點兒大的時候開始養的。”

這就解釋了她為什麽照顧小貓這麽熟練。

景熠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

她好奇地追問:“那後來呢?”

話一出口,景熠就後悔了——

白青染說她小時候養的貓,貓的壽命只有十幾年,所以白青染口中的那只貓,肯定早就……

“它……丢了。我再也沒有見過它。”白青染說。

這個回答,出乎景熠的預料:“啊?怎麽會丢了呢?”

她為那只顯然被白青染鐘愛的貓咪,不能一直陪着白青染而覺得惋惜。

白青染唇角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苦澀:“……家裏出了點兒事,它就走丢了。”

答得輕描淡寫。

景熠卻敏銳地覺得:事情絕不像白青染描述的那麽輕巧。

她莫名地聯想到了曾媛口中的,白青染的“姐姐”。

小貓在貓窩裏睡得無憂無慮,已經打起了呼嚕。

呼嚕山響。

白青染和景熠對視一眼,會心地笑了。

白青染說:“如果沒有人要它,就留下它吧。”

景熠臉上的笑,變成了詫異地張圓了嘴——

她之前還在想,怎麽說服白青染留下小貓呢!

白青染好像總是能看透她的心思,是因為比她年長、閱歷多嗎?

“我撿到它的時候,只有它自己,還是在一堆廢棄的木頭架子下面。我懷疑是母貓生下之後養不了丢下的。嗯,它媽媽說不定也是只野貓!”景熠一股腦地解釋着。

知道白青染曾經丢過一只親手養大的貓之後,景熠就對丢貓的主人多了幾分同情。就算是為了讓白青染沒有心理負擔,景熠覺得她也有必要把當時的情形如實告訴白青染。

白青染聽懂了她的周到,微笑地點點頭:“那就留下它。”

“太好了!”景熠高興地歡叫出聲。

但馬上捂上自己的嘴,不放心地瞄貓窩的方向。看到小貓還呼嚕呼嚕睡得香,才松了一口氣。

白青染則被她難得流露出來的屬于少女的可愛所感染:“這麽高興啊?”

“是啊!”景熠點頭,“我可想養一只小貓呢!家裏不讓。”

她爸媽連養她都嫌棄,怎麽會允許她再養一只小貓?

景天豪要是想養一只貓的話,她爸媽沒準樂颠颠地就給養了。

景熠想。

不過,現在不是想那些惹人煩的事的時候。

到底年輕,又是在自己信任的人面前,景熠仍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将來,它可是我一手養大的!”

白青染眉峰微挑,目光落在少女驕傲的臉上,又不禁上下打量了一個來回——

如果……那麽景熠不也是她一手養大的嗎?

那樣,确實挺讓人驕傲的。

白青染心想。

景熠才想起來白青染一直餓着肚子:“姐姐你想吃什麽?”

還是很興奮的語氣。

白青染就很想逗她:“允許你留下貓了,才給我吃的?”

景熠臉一紅:“不、不是!”

知道她難為情,白青染不逗她了:“挺餓的。最好有那種很香很好吃的東西。”

和白青染相處得久了,景熠早就知道,她雖然那麽瘦,但是對好吃的,從來不會拒絕。

至于白青染心目中的“好吃的”,一定不包括蔬菜。

白青染挑食,不是一般的挑食。

景熠覺得她一定是被嬌生慣養長大的,不然換做景熠這種,敢挑食試試!她爸媽分分鐘餓着她。

“很香很好吃的”倒是有,可是……

景熠猶豫了:“姐姐你還覺得難受不?”

她最關心白青染的身體。

白青染答得特別快:“只是洗澡悶的,造成的低血糖。又不影響吃東西。”

說着,又催促景熠:“快去做點兒好吃的,不然我餓得又要低血糖了。”

吓得景熠趕緊跑去廚房,打開冰箱,取出之前早就包好了,冷凍的春卷。

看到胖乎乎的春卷,白青染的眼睛亮了。

她們都是北方人,很少吃炸春卷。就是偶爾一吃,也是吃豆沙餡的,甜的。

因為白青染挑食,不愛吃菜,也不愛吃水餃,景熠就挖空心思地琢磨參照餃子餡,把五花肉打碎,加入調味料調出白青染喜歡的口味,用擀好的春卷皮包好凍在冰箱裏,等需要吃的時候燒熱油鍋一炸就得。

景熠當然不會告訴白青染,她在餡料裏偷偷加了蔬菜。她聰明地調出一種既讓白青染喜歡,又不會讓白青染嘗出菜味的味道,目的就是讓白青染多吃菜,省得營養不均衡。

白青染是吃過景熠炸的春卷的。

正因為吃過,現在滿心的期待,催促着景熠快快支起油鍋,把那些白胖的小東西都下進去,炸成誘人的金黃色。

興致勃勃期待的樣子,哪裏有半分平時慣有的清冷淡漠?

不過,這樣的白青染,更讓景熠覺得親近。

就像這一鍋燒熱的油,充滿了人間煙火氣,卻能烹饪出令人垂涎的美味。

景熠也喜歡用這樣的方式餍足白青染的胃,對白青染好。

随着油鍋裏響起噼裏啪啦讓人興奮的響聲,一個個金黃色、飄着噴香的春卷出了鍋。

景熠熟練地碼盤,又熱了牛奶,才開了廚房的門,喊白青染進來吃夜宵。

景熠可害怕油鍋裏的油濺出來,沾到白青染呢。

其實,白青染家裏的廚具都是頂好的,根本不至于濺油。

廚房門外,是一人一貓期待的眼神。

景熠沒想到小貓竟然也醒了。

白青染:“估計是餓醒的。它太能吃了。”

景熠呆了呆眼——

剛灌了一瓶子奶,就又餓醒了?這是什麽無底洞的腸胃?

招呼白青染吃着喝着,景熠沒脾氣地又給小貓沖了一瓶奶。

這一次她有了經驗,小貓表示對奶溫很滿意。

不過小貓對景熠喂奶的姿勢顯然是不滿意的,被她抱在懷裏,一邊喝奶一邊扭來扭去。

“我來吧。”白青染擦幹淨手,接過小貓。

神奇的是,小貓到了她的懷裏,馬上就安分了。也不亂扭亂動了,乖乖地順着白青染的動作,倆爪子抱着奶瓶喝奶。

景熠都懷疑到底是因為白青染的手法老到,還是因為這小破貓看人下菜碟。

白青染可才吃了兩個春卷,能吃飽才怪。

景熠用白青染的筷子,夾了春卷,送到白青染的唇邊——

于是兩人一貓就變成了,白青染投喂貓,而景熠投喂她。

白青染再喜歡吃景熠做的飯,被個小孩兒這麽投喂,也挺不自在。

她勉強又吃了兩個春卷之後,就不吃了:“我飽了。”

景熠卻渾不在意,把牛奶遞到她的唇邊。

白青染只好就着她的手喝了半杯:“……好了。你快吃吧,不餓嗎?”

景熠憨笑:“看你吃飽,我就特別高興。”

有種老母親的既視感。

白青染:“……”

小貓吃飽喝足,又開始張着嘴打哈欠了。

白青染把它放回窩裏,轉身看到景熠已經吃完夜宵,忙着拾掇、刷碗。

白青染目光微沉。

她倚在門邊看了一會兒景熠心無旁骛地忙碌,終于問出了一直想問的問題:“你将來有什麽打算?”

不會是想一直做小保姆吧?

“啊?”景熠刷碗的動作頓住。

将來啊……

她想起了什麽,自嘲地笑了下。

白青染注意到她的表情,追問道:“什麽打算都好,都可以和我說說。”

也許是被白青染溫柔的語氣感染,也許是因為吃飽喝足有了底氣,景熠有了訴說的沖動。

“我小時候,”景熠擰緊水龍頭,“看一個紀錄片介紹世界名校,我就想,出國留學是多美好的事。”

白青染:“所以,你想出國留學嗎?”

景熠扯扯嘴角:“小時候的幻想罷了。”

像她這樣的人,出國留學?可不就是幻想嗎?

白青染不想看到小孩兒失落的樣子,溫聲說:“其實現在的大環境,出國未必是好的選擇,不如在國內考一個好的大學。”

景熠霍地擡眸:“姐姐,我想考大學。我想……成功……做一個成功的人!”

白青染輕笑。

成功啊……

誰小時候都想做“成功的人”,可是什麽樣才算是成功呢?

她很好奇,景熠心目中的成功,是怎樣的概念。

白青染于是問:“那你覺得,怎樣才算是成功的呢?”

景熠臉上露出期待的表情:“能真正保護姐姐!就像……就像曾媛那樣!”

白青染動容。

她知道景熠在意她,知道景熠全心全意待她好。但是白青染從沒到,景熠竟然想把她的人生都和自己牽連在一起。

可,這樣是不對的。

白青染驀地拉住景熠的手:“小熠,你不該這樣想。”

景熠愣住。

白青染急切道:“我不是你什麽人,你沒有義務為我活着。無論你将來想做什麽,你都該為你自己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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