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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另一端的周予肖在淋浴頭下澆了許久的水,方才盡力使氣息平複些。
以青青的生活經歷和對世事的警醒程度,抗拒他的接觸是正常的。
瞧見玫瑰,以為有人中意與他,也是正常的。
甚至今天是七夕,飯店和酒店确實都不好定,也是正常。
然而,即便是如此,他仍是覺得胸口發悶。仿佛所有的情緒都擊打在棉花上,無聲無響,沒有回應。
周予肖想起紀澤之調侃他的話,“周予肖,你不會在搞暗戀那一套吧?”他現如今,竟果真要走暗戀那一套了。
周予肖換了衣裳,細碎的發上還在滴水也未曾去管它。只是這一推門,瞧見眼前的情景,忽的就邁不動步子了。
客廳的燈還亮着,青青在桌前坐着,面前是擺好的飯菜,還有微微閃耀的燭光。那黃色的光暈影影綽綽,襯得她的臉頰愈發是柔和嬌媚。縱然,她仍是眉目清冷的模樣。
周予肖的心跳霎時就漏了節拍,肖青青注意到他出門,慌忙起身,頗有些尴尬的解釋:“大約因為今天是七夕,所以飯店的老板特意送了這兩個蠟燭香薰。”肖青青想起他興許還介意着七夕,遂又開口,“如果你不喜歡的話,我這就把它收起來。”說着,已是俯身要吹滅了它。
她原本是猶疑的,最後覺得香薰擺着就很好看,才将它點燃。
周予肖忙走過去:“不用了,很好看。”
不論是蠟燭,還是人。
肖青青見他神情已有所舒緩,也是悄然松了一口氣。
肖青青吃着飯,一面望着窗外的風景。周予肖這房子的位置極好,這會兒向外望去,正好能夠看見遠處盛放的煙花。
周予肖見她有些出神:“很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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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呀!”肖青青微微揚唇,“這煙花好像流星一樣,雖然都是轉瞬即逝,但還是讓人覺得美好。”
肖青青望着煙花,他望着她。肖青青的眼底仿佛也有煙花盛放,才要他不自覺失了理智。
周予肖突兀地開口:“你有什麽願望?”
肖青青怔了怔:“七夕許願?”
“随便問問。”周予肖別開眼。
肖青青放下碗,歪着腦袋正經想了想,方才說道:“想遇見一個人,能讓我在他面前喝醉。”
她說這話時,眼底閃過璀璨動人的光芒。周予肖還以為她會說出什麽難以實現的事,卻不想,竟然只是這般。
“喝醉?”
“對呀!”她笑着眨眨眼,“從前和朋友在一起,最多的時候喝過兩瓶啤酒。”她伸着兩根手指比劃,“不過沒什麽感覺,所以特別想知道自己喝醉了什麽樣。是說胡話呀還是耍酒瘋,或者是倒頭就睡。因為從來沒醉過,所以有些好奇。”
周予肖陡地了然,遂放下筷子目光灼灼地凝着她:“因為你從前遇見過的人不能讓你安心,讓你放心的把人事不知的自己交托出去。”
“啊?”肖青青一驚,一時難以應對。
“我也是。”周予肖嗓音沉沉道,“知音難覓。”
被不大相熟的人看穿肖青青總覺得哪裏不對勁。這時周予肖這般說,她方才悄悄松了一口氣,卻不想,他緊接着就道:“不如,我們今晚試試?”
“不行!”肖青青果斷搖頭,連身子都繃直了些,轉而又迅速找了理由,“明天你要進組,我們還要早起呢!”
她拒絕的如此利落,仿佛他是大灰狼一般。
周予肖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可以請假。”
“不不不,不行不行!”肖青青連連擺手,說出口的話偏是愈發的“冠冕堂皇”。她道,“這樣對你不好,影響你的個人信譽。”
周予肖的臉色到底是沉下來:“肖青青,你不信任我。”
肖青青身子愈發是僵硬,他們認識不過是一個多月,真正相處也就這些天,哪談得上信任與否?
她悶了好一會兒,終是勉強道:“你是老板,而且是異性。”她對異性一慣抵觸心理比較強。
“哪怕是頂着救命恩人的名頭?”周予肖盯着她。
肖青青絞着手指,面露難色:“你再說下去,我都要以為你看上我沒有的東西了?”
她沒有的東西?
這話他們當初在那個縣城的病房就已經聊過。她沒有的,可不就是美色。然而,誰說她沒有?
周予肖正要開口,肖青青的手機突然響了,她起身到陽臺去接電話。
肖青青關了那道推拉門,周予肖聽不清她的聲音,只覺得她的情緒似乎起伏很大。這一通電話接了将近十多分鐘方才結束。
肖青青回來的時候,眼眶紅紅的。丢了手機,突然就道:“有酒嗎?”
周予肖微怔,頓了頓才起身向廚房走去。回來時,拿了小瓶裝的白酒,一瓶也就一百毫升。他擰開蓋子放到她面前,肖青青仰臉喝了一口,辣的嗓子疼。
周予肖始終專注的看着她,不發一言。
他約摸猜到肖青青會因為什麽事難過,但若是喝酒能讓她心情好些,他處理好後續就是。
肖青青嗆咳了好幾聲,偏又緊咬着牙不肯服輸一般,又是灌了好幾口,沒一會兒,手中的小酒瓶就只剩了一半。
她的臉色愈是發白,唯有眼睛仍是紅紅的,裹着晶瑩的淚水。
幾乎要見底的時候,她的腦袋終是開始混沌迷糊起來。身子不知何時就晃悠到了一旁的沙發上,身旁坐着的是個極好看的男人。
她雙手搭在他的肩上,歪着頭感嘆:“周予肖,你是周予肖嗎?好帥呀!”說着,便是上下其手摸他的臉,摸他的喉結,甚至不确信地揪了揪他的衣領。
周予肖緊繃着臉,悄然咽了咽口水,伸手拿掉她不大安分的手。
“哼!”肖青青立時就不高興了,撅着小嘴瞪着他,“你也欺負我是不是?他們都欺負我,欺負我生來就是個女孩子,欺負我……說我早晚都要嫁出去的。可是我沒辦法嘛周予肖,我沒辦法選擇家庭,選擇讓誰做我的爸爸,做我的哥哥。可是周予肖,你在人家的夢裏,怎麽也能欺負人?”
周予肖哭笑不得,知曉那一通電話裏她的家人大約又說了傷人的話。遂伸手握住她的手,重新緊貼着他的面頰。
肖青青摸着他的臉,倏然就咧開嘴笑了。“還是你最好了,就是嘛!你在我的夢裏,當然要對我好,只能對我好!齊天大聖就對我很好的。”她仰臉看着他,眼睛幾乎眯成了一條線,偏生笑得像個傻子一樣,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
周予肖擡手拭去她終于滑落的淚水,輕柔地問她:“他們打電話和你說什麽了?”
肖青青立時又嘟起嘴,嘴巴翹得老高了,很是不開心地垂下腦袋,悶了好一會兒方才哼唧着說道:“我哥回家了嘛,他說我有病,說我裝清高,不肯要人家免去那八萬塊錢,恨不得他死在外面才好。我爸……”肖青青抽泣着,周予肖忙抽了幾張紙遞到她手裏,肖青青擤了鼻涕才又道,“我爸說我自作主張不和他商量,說我怎麽不看看家裏的情況,非要我哥去還那個錢,明明人家願意取消債務的。”
她說着,愈發是委屈,一頭紮進周予肖懷裏,鼻涕眼淚都蹭在了他的襯衫上。
“他們都欺負我,沒有一個人在意過,如果那天我死了呢,如果我死了呢!”她哼唧着,嗓音越來越小,頓了頓,忽而又是揚聲道,“不對,不對!也許他們巴不得我死呢,這樣不止不用還債,還可以得到好多好多錢,你說是不是?”
周予肖緊緊地抱着懷中的女孩,仿佛她堅強了太久,突然就發洩了。他的心口一陣陣的抽痛,和她一起被人淩虐。
他不知如何能夠寬慰酒醉之後這樣脆弱的她,只溫聲道:“對,是你哥哥太欺負人了,他自己欠的債本來就該他自己還。只是你爸爸……他為着自己的兒子,又把債務都攬了過去,覺得八萬實在太多,才想着當初興許你應該同意。”
肖青青仿似沒有聽到一般,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她扁着嘴,一手揪着周予肖襯衣上的紐扣把玩着。忽然就直起身子,扒着周予肖的肩膀,附在他的耳邊小聲道:“其實,我真的恨不得他死在外面呢?”
周予肖渾身一震,手指幾乎是顫抖着緊握着她的肩膀令她稍微後撤一些。
這樣的念頭存在在肖青青的意識裏,絕非是她狠心,那便只有一種可能。然而他甚至不敢想,不敢去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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