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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公孫嘉看上去大約六七歲,雙手叉腰,人小氣勢足:“你是何人?多管閑事!”

方谧畢竟不是這個時代的人,缺乏常識,誤以為這兩個孩子都複姓公孫,是一家人。他還腦補了一出宅鬥鬧劇——嫡子帶着幾個小跟班,欺壓庶出的兄長。

方谧向來憐惜弱小,不理會公孫嘉,伸手去扶公孫政。

然而公孫政一點都不領情,直接把他的手甩開,自個兒緩緩地爬起來。他拍一拍衣上的塵土,平靜地作揖,微啞的嗓音透着三分淡漠:“多謝。”說完,直接拂袖走人,留下一個瘦小又孤冷的背影。

方谧仔細地觀察公孫政走路的姿勢,判斷出這孩子沒有傷筋動骨,也就不再管他。何況,別人的家務事,外人也管不着。

筵席上,方谧委婉地提醒公子偃——家和萬事興,務必管教嫡子,莫要欺壓兄弟。

這年頭,不講究計劃生育。公子偃的年紀不大,兒子卻挺多。他壓根就沒聽出這話有什麽問題,還以為嫡長子趙嘉對弟弟不怎麽友好,被方谧瞧見了。

話說,某專業蹭飯人士回到草廬,發現舍友也在。

彼此一照面,都覺得對方非常眼熟。

方谧的這位舍友,正是他在集市上遇見的墨家弟子,名叫趙晨。趙晨是墨子的再傳弟子,一位偃師。相當于古代的“高級機械工程師”。據說,墨子制造的偃甲鳥,可以在空中飛上一整天。偃師趙晨的技術,還有待提升。

顯然,趙晨也認出了方谧。他看方谧還捧着木頭鳥,一副十分愛惜的模樣,拿着一堆精巧的木頭玩具,從西廂追到正堂,露出一抹和善的微笑:“少年郎,若是喜歡,就拿去玩兒,不是什麽值錢的物件。”

堂屋裏,兩個中等門客正在對弈,聽見聲音,齊齊轉頭望過來,眼神在方谧和一堆小孩子的玩具之間來回打轉。

方谧立刻将木頭鳥藏在身後。

對弈的門客,跪坐在左側的那一位,直接一口茶水噴出來,“噗,你幾歲了?”

社死這種事,居然還能換個場合,再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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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谧回房,鹹魚式躺平。

半刻鐘之後,他翹起腿,揉了揉由于反複跪坐,隐隐疼痛的膝蓋,慵懶地打了一個滾。默默地盤算:以趙晨的手藝,由我提供圖紙,請他打造兩把豪華舒适的太師椅,完美。

然而,一摸錢袋,他身上只剩下七枚刀幣。連買木料的錢都不夠——先前在集市,他嫌銅錢太重,不方便攜帶,全買成了藥材。

面臨着斷糧的危機,方谧被迫起床營業,開始擺弄各種藥石。

金瘡散、固元膏、久咳丸……

先制作一批常用藥,他奮力搓藥丸子的時候,大胡子阿家敲門進屋,将栗腹明天的湯藥提前取走。

“阿家,幫忙帶個話。後天,讓栗相國過來一趟,或者我過去也行,給他複診。”

大胡子點點頭:“在下姓朱,無氏。你別瞎胡喊。”

朱家,這個名字在哪裏看見過,好像是《史記·俠客列傳》裏的大俠?都是魯人,皆是高手,應當沒錯。

“朱兄,你的劍,能不能借我看一看?”

朱家解下佩劍,遞給方谧。

室內空間狹小,方谧推門出去,站在跨院中的空地上。有模有樣地調息、凝神,拔劍出鞘,比劃了幾招太極劍——仙人指路、青龍出水……

一招一式,剛柔并濟、富有美感。兔起鹘落之間,衣袂翻飛,不染煙塵。當真是翩若驚鴻、矯若游龍,驚豔又驚羨。

趙晨和幾個中等門客站在一邊,熱烈圍觀,紛紛拊掌喝彩。

方谧頗有成就感:我用過大俠朱家同款的寶劍!

雪亮的劍身上,似乎凝着一抹緋紅,就像是沒有擦幹淨的血跡,方谧下意識地用手指去抹,朱家連忙攔住:“別碰,很鋒利。”

說晚了,方谧收回手,食指上多出一道細細的血痕。就像一條極細極短的紅線。真是棒棒噠,剛做好的金倉藥,自個兒先用上了。

朱家翻了一個白眼,默默地收劍,将湯藥灌進鹿皮囊中,帶走。

那劍不知道刺過什麽東西,方谧怕感染,細致地清理傷口,消毒上藥。

趙晨旁觀,忽然問他:“少年郎,你弄這麽多藥做什麽?”

“我打算賣藥。”

“什麽?聽愚兄一句勸,千萬別想不開!從商是賤籍①,一旦入了賤籍,你本人、外加你的子孫三代,都沒有資格立戶,也分不到田地和宅基地。若是趕上征兵、征徭役,商人和贅婿,都得第一批去服役。愚兄是沒辦法,拖家帶口的,不能餓着妻兒老小。你這麽好的身手,能當上等門客,混個官身也容易,何必行商?你若是缺錢,我先借你一點。”

看趙晨那驚詫的表情,這番話絕對不是胡扯——成為商人的後果,很嚴重。

方谧:“……”

他才沒有想不開!他哪會知道戰國的戶籍制度,居然如此變态。

盡管親力親為去經商,可能行不通。不過成品藥還是得賣,看來,他需要找一個代理商。或者披上馬甲,再去做這些事。

他繼續搓藥丸子,也不知過了多久,天色完全暗下來。

方谧總覺得好像少了點什麽,直到他的肚子咕了一聲。呃,中等門客不管飯的嗎?晚飯還沒吃。

“趙兄,廚房在哪裏?我想弄點吃的。”

趙晨疑惑:“一天就兩餐,朝食和哺食。都幾點了?你現在去廚房,也只有粟米和麥面。”

方谧:忘了,這年頭,物質匮乏,糧食不夠吃。百姓普遍一日兩餐。王侯貴族才能一日三餐。比如魏倩。

當然,楚國不算,楚國所有的“公務員”,都是一天吃三頓。②

雖然不贊同這麽晚加餐,趙晨還是将方谧領到中等門客專用的“小食堂”。

這個時辰,廚下沒人。方谧只找到兩張麥餅,和半鍋青菜豆子羹。

麥餅的顏色偏黑,不是發黴變質,而是正常的原色。先前,方谧制作鮮花餅用的那種面粉,是魏無知和公子增才能享用的細糧,和後世的白面差不多。在這個時代,那屬于精加工的食材。普通百姓吃的面粉,應該是連麥殼都沒有舂幹淨,就磨成了粉。多少都帶點顏色,就像這張餅。

方谧吃一口餅子,咀嚼許久,勉強咽下去,甚至懷疑這面餅中摻雜着沙子。不但口感粗糙,厚度和硬度也十分感人。估計掰碎了,還能當暗器使用。

趙晨熱心提示:“像這樣,掰開,在羹湯裏泡一會兒,再吃。”

說到羹湯,這碗青菜豆子羹的火候不對,青菜已經煮爛,豆子還夾生。

方谧:這廚子真有才,适合煮小雞飼料。

君子遠庖廚什麽的,當他沒說過。從明天開始,他要做飯!

翌日,方谧早起,打了一套太極拳。自制早餐:粟米紅棗粥、煮雞蛋、鹹菜、醬蘿蔔。不是他不想營養搭配,是根本弄不到食材和食用油。集市離得遠,草廬附近沒有出售果蔬禽肉的地方。事實上,邯鄲百姓也不買菜——他們種地,基本自給自足,一年到頭,都見不到幾次葷腥。

半上午,魏國的小吏景澤來訪,給方谧送衣裳。魏無知讓他來的。

據說,昨夜,魏無知去參加宮宴。他一擲千金的敗家行為,被栗腹添油加醋,說給他祖父信陵君魏無忌聽。信陵君當時很淡定,沒有發作。

宮宴過後,魏無知前腳剛剛踏進屋子,信陵君就搬出家法:抖開三尺長的藤條,抽了他一頓,将藤條抽斷,信陵君還沒消氣,又罰他禁足半個月。

景澤唏噓片刻,伸手入懷,摸出一只錢袋,“這裏邊是布幣,在趙國用這種錢正好,魏郎君托我帶給先生。他暫時不能來。”

方谧不接錢袋,只問:“魏倩傷勢如何?我這裏有金倉藥,止痛止血是極好的,勞煩你帶給他。”這麽多年不見,久別重逢,信陵君怎麽下得去手?還打斷藤條,是親祖父嗎?

景澤:宮宴上人多口雜,驀然聽聞嫡長孫拿出全部的私房錢,賄賂燕相,贖回一位神清骨秀的美男子,同吃同住數日。信陵君可能有點誤會,一時間想多了。

他怕方谧氣惱,不敢明說。好在,此刻誤會已經解除。要不然,他也沒法替魏郎君跑腿,傳遞消息。

“魏郎君的傷無礙。還有一件事,公孫政和幾個趙國的王孫打架,傷了腿。”景澤頓了頓,似乎覺得難以開口,解釋道:“郎君那性子,先生也知曉。他見不得別人受苦受難。都被禁足了,還惦記着公孫政可憐,想請先生給人家治傷。”

方谧:還不到二十四小時,公孫政又被群毆?這是什麽人間慘劇?

他微微抿唇:“知道了,我盡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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