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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偶遇一位神醫,除了讓方谧頂上,還能怎麽辦?

方谧開始望聞問切。首先,觀察趙王的氣色。中老年人常見的毛病,他恐怕占了好幾樣。額角、鼻子兩側有小痘痘,顯然不是青春痘,應該是肝的排毒功能出了一點問題,具體情況還要診脈才知道。

不過,據說趙王在壽宴上飲酒過多,導致視力受損,極有可能是甲醇中毒。這年頭,由于釀酒的技術問題,米酒、果子酒中多多少少都含一點甲醇,所以古人飲酒之前,喜歡先溫酒、煮酒,通過加熱,讓沸點更低的甲醇揮發掉。

方谧已然在考慮治療方案,誰知趙王根本不吃公子偃這一套,他負手而立,王冠上的玉旒垂下來,遮住眉目,漠然詢問身旁的內侍:“還是沒有赤松道人的消息嗎?”

一時之間,唯有微風拂過花草樹木的細小聲響,過了良久,才有一名內侍戰戰兢兢地行禮:“禀王上,春平君已經翻遍邯鄲城,那赤松道人興許早就離開了。”

趙王這才擡腳踢了踢公子偃,道:“起來,神醫在何處?”

方谧:市井傳言——公子偃一向不得寵,這話委實太含蓄。這貨極有可能是趙王喝“假酒”的贈品,忒不受待見。

他輕咳一聲:“敢問王上,是否看東西模糊不清,頭暈,心悸,還常常感到口渴?”

全部說中,趙王的态度立馬變得和善。将方谧等人請入正殿。事實上,一直到二十一世紀,甲醇對視力的損害,基本不可逆。是老道士首創用針灸疏通肝經的方法,配合祝由術,讓患者恢複視力。

一切準備就緒,趙王卻突然反悔了——他認為方谧要下針的位置,在胸肋之間(期門穴),屬于人體要害,絕對不能亂紮。

公子偃主動替趙王試針,他沒病沒痛的,愣是挨了兩針,确認針灸肝經比較安全,不會紮壞身體,趙王才同意嘗試一下。

方谧投給公子偃一個同情的眼神。盡管趙王挺喜歡公孫嘉這個小孫子,但這個時代不講究計劃生育,他的兒孫加在一起,數目能超過一個加強連。對上公子偃這種吊兒郎當的殘次品,他擺不出親爹的姿态。比較一下,老方還挺優秀。果然,幸福很可能是對比出來的。

大約是習慣了,公子偃滿不在乎,挑眉勾唇,又露出那種招牌式的邪氣笑容。

趙王可能有“被害妄想症”,後續的治療,他讓景澤先體驗了一把,自個兒在旁邊看着,确認景澤仍然健在,他才肯配合治療。景澤八面玲珑,很會表現,趙王極其欣賞他。

作為補償,景澤被授予官職——“司過”。相當于谏議大夫,這是個專門向君王提意見的官。職能比較奇特,手中沒有任何權柄,但是可以勸谏君王,還能打文武百官的小報告。總之,發現誰犯錯就唠叨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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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用祝由術治病,其實屬于心理療法。通過心理暗示等手段,達到移精變氣的效果。乍一看,就像使用了某種神秘的咒術,讓趙王的眼睛立即恢複如常。所有人看方谧的眼神,忽然就多出一絲敬畏。

尤其是趙王,他總算不再心心念念着尋覓赤松道人。他想封方谧為太蔔,就是掌管陰陽蔔筮的官員,或許還得随時替君王解夢,每逢大戰之前,占蔔吉兇。若是遇到旱災,祝禱祈雨也逃不掉。據說,太蔔制度傳到日本,演變成陰陽師。

方谧:敬謝不敏,這官我真當不了。還要回家種地呢。以塗山青雪的科學催芽技術,那八百畝良田,此刻必定已經冒出嬌嫩的小綠芽。

何況廉頗、李牧皆是世間良将,在趙國都沒撈着好,結局一個比一個讓人唏噓。他的目标是:有閑有錢有點田,如果可以,最好能打破世界長壽記錄。趙國的事,他還是不摻和,過好自家的小日子就行。

問題是,公子偃暗暗使眼色,仿佛拒絕趙王,會有什麽嚴重的後果。

方谧深吸一口氣,擡出了最扯淡的神棍式理由:“承蒙厚意,銘感五內。然而,‘嗜欲深者天機淺’,在下一心修行,追求長生久視之道,不可貪戀權勢地位、榮華富貴、聲色犬馬。”

普通人無視君王的一番好意,可能會惹麻煩。扯出修道的大旗,性質就不一樣了,世外高人,本該如此淡泊名利。

趙王頓時肅然起敬。賞賜方谧金玉珍寶若幹,

然而,當方谧不推不拒,欣然收下賞賜,趙王卻犯起了疑心病,冷不丁地問:“先生既然一心修道,不貪戀富貴,為什麽要收珠寶賞金?”豈不是欺君?

這就是傳說中的“伴君如伴虎”?古人誠不欺我!

方谧鎮定自若,不慌不忙地撫平衣袖上的褶痕,低笑一聲:“修道,法、財、侶、地,缺一不可。‘法’是正确的修煉方式。‘財’就是王上賞賜的這些黃白之物了。逍遙無礙走四方,煉丹養生教徒弟,都是極其費錢的。”你我本無緣,全靠你充錢。懂不?

至此,方谧終于順利通關,高枕無憂。哪怕去當獸醫,他也不想再給君王治病了。對比之下,就連公孫政都算得上可愛。

出宮時,已是黑夜。

月冷星稀,笛聲幽咽。夜路不好走,公子偃邀請方谧和景澤先去他那裏住一宿。他的府邸緊挨着王宮,距離特別近。

時隔多日,再次住上小單間。方谧幸福感爆棚,第一件事,關上門數錢。

先前在宮裏,他要維持高人的形象,忍着沒數。這會兒就很惬意,随手将匣子打開,第一層是犀角、水晶璧,還有一對昆山墨玉玉佩,這個好,可以當魏倩的拜師禮。

再開第二層。

燈影交錯,映出整齊排列的、黃澄澄的金餅子。他粗略一數,大約有五百兩黃金。聽着挺多,其實不怎麽占地方。如果熔在一起,體積相當于筆記本電腦。據說在趙王的壽宴上,僅燕國的賀禮,就有黃金五百镒,相當于一萬兩。

方谧将玉佩單獨取出來,用紅綢包好。正準備洗漱睡覺,忽然聽見隔壁的景澤在說話,屋內始終沒有出現第二個人的聲音,他仿佛是自言自語。

“為什麽非要攆我走?”

“我又當官了,趙王很賞識我。”

“這世上有幾個君子?阿谀、谄媚、心眼多,那又怎麽樣?魏郎君身邊,正需要我這種小人,不然別人看他心善,指不定怎麽欺負他……”

木房子的隔音效果,還真是意外地差勁。

景澤又在犯病?方谧咳嗽一聲,敲了敲牆壁,只聽“咚咚”兩下,在寂靜的深夜中格外清晰。

空氣瞬間安靜。

方谧出門左拐,叩開隔壁的門,緩緩靠近依然有幾分狂态的景澤,壓低聲音,在他耳邊說:“那你就混出個人樣,等你有能力幫到魏倩的時候,就算是信陵君,也不會再攆你。只會請你。至少,必須學會控制情緒。假如你是信陵君,你願意讓一個時不時就發狂的危險人物,和自家孫兒結交嗎?”

景澤怔愣片刻,整個人的精氣神忽然振作起來:“我不回去了,既然在趙國做官,索性搏一個遠大前程。”讓信陵君改變看法。

能想通就行。方谧拍一拍他的肩,再次針灸,幫助他平靜下來。

如此折騰一番,太陽再次升起的時候,方谧仍在酣睡——他破天荒地睡過頭了。好在吉時還沒到。

方谧趕回上等門客的住處,沐浴更衣。從空間家園的小道觀中請出香爐、祖師爺畫像等等物品,剛剛收拾妥當,就聽見鼓樂聲隐隐傳來。魏無知騎着小母馬紫燕骝,被數十名侍從簇擁着,前來拜師。

老道士這一脈,拜師禮十分簡潔。方谧擺上供品,點燃線香,遞給魏無知,指導他給祖師爺上香的正确姿勢。然後,魏無知向方谧行弟子禮,方谧撫着他的發頂祝禱一番。

仙人撫我頂,結發授長生。①

這樣就可以了。不需要正式的傳度、受箓儀式。方谧只想傳授知識,并沒有打算把魏無知忽悠成一個小道士。

關于拜師禮,魏無知收到一對精致的玉佩,他十分努力,想裝出高興的樣子,可惜失敗了,他不擅長騙人。

直到這時,方谧才恍然大悟——魏無知見過太多的奇珍異寶,這一類東西,很難讓他發自內心的歡喜。

“無知,閉上眼睛,不許偷看。為師給你變個戲法。”

方谧進入空間家園,從制藥小作坊中翻出一塊水晶,讓塗山青雪切割打磨成三棱鏡。緊接着,他帶着三棱鏡,回到魏倩的身旁。

“伸右手,再高一點,攤開手掌。”

方谧調整着三棱鏡接收光束的角度,讓一道七彩虹光,落在魏無知的掌心上。

“好了,快瞧瞧。”

魏無知一睜眼,就看見紅、橙、黃、綠、藍、靛、紫,一道彩虹,就在他的掌中。

“師父,我能抓到彩虹!”

他興奮雀躍,蜷起手指,想要握住彩虹,随後發現:這東西看得見,摸不着。他的手指穿過七色虹光,觸到掌心。

方谧等魏無知抓空兩次,确認彩虹沒有實體,才将三棱鏡遞給他,“送給你,拿着,為師教你變彩虹。”

上午,方谧讓魏無知在玩耍之中,了解光學知識、應用化學。

下午,魏無知教方谧騎馬,專門去了最荒蕪的西郊。方谧雖是初學乍練,卻騎得有模有樣,很快,他就開始策馬狂奔。風從耳畔呼嘯而過,馬蹄踏破山野的寂靜。

速度太快,以至于險些将一個騎白馬的青年将軍撞到溝裏去。

幸虧這位将軍的馬技十分了得,他單手一提缰繩,白馬猛然加速,一躍而起,騰空掠過兩丈的距離,翩然落在水溝的另一側。

下一刻,勒不住馬的方谧有樣學樣,也一提缰繩,駿馬騰空而起,落在水溝中間,濺起一片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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