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6】決裂的青梅竹馬

【6】決裂的青梅竹馬

十點半到了。

屋外還是傾盆的暴雨。

程凜和趙允允下樓,打開門,看着傾盆大雨,甚至還享受了一會雨絲的輕拂。

程凜拿出一把略大的傘,看向趙允允:“我送你回去。”

趙允允愣了下,輕輕嗯了一聲——有點疑惑程凜為什麽不拿兩把傘。

一路上趙允允都緊緊地往程凜那邊靠,雖然傘極大角度地向趙允允這邊傾斜,但雨絲還是會順着風打進來。

無孔不入。

兩人的褲子幾乎濕透了。

趙允允擡頭看着程凜幹淨利落的下颚線,心裏莫名的生出一種被保護的感覺。

如果忽略那件事的話,好像從小到大,都是程凜在照顧自己呢...

雖然有時候他講的話真的很讨厭。

“在看什麽?”

“沒...沒什麽。”

雨聲淅瀝。

小步快跑幾步,趙允允和程凜終于到達了趙允允的別墅門口,王姨也早已到門口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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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少爺,趙小姐。”王姨的聲音掩飾不了擔憂。

程凜和趙允允都差點淋成了落湯雞,趙允允只是褲子濕了一半——褲子緊緊黏着小腿——程凜卻連肩膀的一半都濕了。

“姜湯已經熬好了,程少爺,趙小姐,快進來喝點驅驅寒。”王姨擔憂道。

“不用了,王姨,我把允允送回來就好。”程凜說着,将趙允允在醫院開的藥遞給王姨,“這是允允的藥。”

說完又匆匆離開。

雨幕中回望,趙允允家裏早就散發着溫暖的光,程凜甚至能在雨聲中聽到王姨對趙允允關懷的責備和趙允允的嬌嗔。

再看向自己的家,一片漆黑,只有二樓自己的房間發着冷冷的白光。

程凜在雨幕中送趙允允回家,

又在雨幕中獨自一人離開。

-

“程凜這孩子啊,還真是讓人省心。”王姨将姜湯端給趙允允,坐在她對面擔憂地唠叨,“但越是讓人省心啊,就越是讓人心疼。”

“你說他爸媽怎麽就這麽狠心呢,一上初中就把他扔在這,兩個人各過各的,誰也不來照顧他。”

趙允允喝了一口姜湯,吐了吐紅色的小舌頭,嬌嗔道:“王姨,你怎麽不心疼心疼我呢,我也一個人住這呀。”

王姨心疼地看向趙允允,眼裏甚至還有粼粼波光:“都是讓人心疼的啊......”

趙允允立即放下姜湯抱住她:“王姨別心疼......”

擁抱是溫暖的,尤其在刺骨的寒夜裏。

但趙允允又想到程凜,他獨自一人在黑暗的雨幕中回家。

在寒冷的時光裏,他有誰可以擁抱呢?

程凜是否,也想感受到,擁抱的溫暖呢?

-

程凜洗完澡,拿着毛巾擦着濕發回到了房間。

被窩那裏掀起了一角——一小時前趙允允還在那裏睡覺。

程凜坐到床上,手掌放在趙允允睡過的位置,突然愣了愣。

被窩裏還有她的餘溫。

程凜回憶起最近與趙允允相處的點點滴滴,突然感覺恍如隔世。

是有多久......沒有和她如此親近過了。

程凜帶着滿身疲憊躺在床上,手臂蓋着眼睛。

突然覺得,和這被子的餘溫比起來,初秋實在是冷。

程凜做了一個夢。

一個色調是散發着溫暖又柔和的白光的夢。

這好像是他第一次夢到自己的父母。

他從暴雨中沖回家裏,一樓的大廳居然亮着溫暖的燈。

他略帶疑惑的放下黑色的雨傘。

一串串的雨珠順着傘低落在地上,在玄關處留下一灘水漬。

媽媽端着姜湯從廚房裏走出來,一看見他全身都濕了,立即皺着眉頭責怪。

而他也乖乖地走到沙發那坐下,受用地聽着媽媽的責怪與唠叨,低着頭,讓媽媽用毛巾給他擦幹濕發。

像一只,受傷的大狼狗。

-

因為不用上學,第二天趙允允睡了個懶覺。

這是一個因為生物鐘和上進心而充滿愧疚的懶覺。

其實早上六點鐘趙允允就迷迷糊糊地醒過來了。

但作為賴床一級選手,她心裏暗罵了一聲生物鐘後,又把被子蒙過頭頂強行續夢。

迷迷糊糊的,趙允允又被自己驚醒了——今天星期五,周末過後就月考了!

但是,作為退堂鼓一級表演專家,趙允允繼續賴在床上不肯起床——能晚一點複習備考,就晚一點複習備考。

磨蹭到了早上九點,磨蹭到一絲睡意也沒有,趙允允決定起床。

積極地面對一地雞毛的生活。

首先,洗漱。

其次,翻開開學時自己買的卷子。

最後,努力抑制想睡覺的心情,開始學習。

盡量保持在學校的學習狀态,趙允允咬着筆杆想。

-

學校一如趙允允想得那麽平靜。

教室裏雖然只空了趙允允的一個座位,但李長遠的心卻像是空了一大半,連上課都失去了一大半的熱情。

但無人在意李長遠的失意。

大部分人還是同陸禦彥一般,睡他個醉生夢死。

高二。

連程凜居然都有點出神。

剛醒來時,程凜極力抑制想要回憶那個夢的欲望。

迅速地抽身投入其他的事。

但到了學校,在上課時,最不該出神的時候,程凜居然不由自主地回憶起了那個夢。

那個,溫暖僅限于夜晚的夢。

窗外,初秋的風挂過,吹散樹上的金葉,卷起地上的殘枝。

沙沙作響。

程凜的手機突然發來一條信息。

【放學後圍牆。談事。趙允允的事。】

發送人,是昨天下午在醫務室剛剛交換聯系方式的陸禦彥。

時鐘很快轉到下午。

下課鈴聲響起。

程凜收拾完書包,往肩上一跨就去了和陸禦彥的約定地點。

圍牆下。

陸禦彥一手支根煙,一手插兜,沒骨頭似的靠在牆上。

看見程凜來了,也只是輕飄飄地一擡眼,眸子裏閃過若有若無的敵意。

程凜直視陸禦彥的眼睛:“有關趙允允的什麽事。”

陸禦彥把煙扔在地上,用腳碾了碾,啞着聲音道:“慢慢講。”

-

趙允允估摸着時間到了,便出發去了程凜的家中。

程凜在鎖裏存了她的指紋,趙允允很順利地就進入了程凜的家。但在別人家裏,趙允允也不敢亂翻東西多做停留,上樓進了程凜的房間。

程凜的書桌上放着一張拍立得的照片。因為時間過去得太久,照片的色彩已經淡去了。

這張照片的來歷,趙允允記得很清楚。

那年夏天,樹上的知了瘋了似的在叫,連回憶都沉悶燥熱得可怕。

程凜剛剛中考完,趙允允也迎來了她的暑假。

她拿着自己新到的拍立得,興奮地想要偷拍一張自己和程凜的合影,但還是被程凜發現她的鬼鬼祟祟。

程凜好脾氣地伸出一只手來擋鏡頭,趙允允一手拿着拍立得,看着程凜,腼腆地偷笑着。

只不過是一張照片,她卻笑得好像是得到了全世界。

照片裏的女孩雖然只露出了側臉,眉眼之間也是極為嬌媚,但卻因為過于圓潤的臉頰而顯得有些嬌憨。

嬌憨——這個詞,是王姨教給趙允允的。

彼時的趙允允,只是略微有些擔心自己日漸上升的體重和日益圓潤的臉龐。

而王姨會捏捏她的臉,安慰她說——憨憨的多可愛。

趙允允還記得那個下午,她溜進程凜的班級,把拍立得偷偷地夾進程凜的書中。

卻在下午,再次偷偷溜進程凜的班級中,在程凜的後座看到這張拍立得。

照片被揉得很皺。

拍立得的後面被人用鉛筆寫下兩個大字。

胖子。

趙允允以前聽到的時候沒覺得有那麽刺耳。

但這是程凜寫的。

胖子。

短短兩個字。

太傷人了。

那時的趙允允這樣想。

-

趙允允身後的門突然響了一聲。

趙允允被吓得彈了一下,連忙把照片捂在桌子上,然後轉頭看向門的方向。

是程凜。

他像是跑着回來,輕微地喘着粗氣。

“趙允允,”他的嗓子啞得吓人,“你還真是......蠢啊。”

趙允允沒有回話,程凜也沒有再開口。

兩人像是隔着兩年的距離。

--

兩年前。

那天的下午,程凜聽完迎新大會,和衆人一齊回到班裏。

桌上放着他和趙允允的拍立得,被揉得很皺。

程凜皺眉,極其不悅地拿起那張拍立得,仔細端詳。

正面的彩色倒沒什麽影響,只是背後有鉛筆的筆跡被擦拭的印記,程凜也看不清到底是什麽東西被擦去了。

以為是哪個小混混的惡作劇,程凜不以為意。

只是自己偷偷買了個拍立得,想要和趙允允再拍一張照片——彌補缺憾。

當程凜拿起拍立得時,趙允允卻像像PTSD患者一樣,幾乎是本能地用手砸了一下拍立得。

程凜也沒抓緊機器,更沒料到趙允允的反應這麽大。

拍立得被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程凜以為趙允允會道歉——哪怕沒有,撒個嬌或者稍微服個軟,也能讓這事過去。

可是趙允允沒有。

當時,趙允允說了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程凜,你覺得我胖嗎?

程凜看着趙允允臉上挑釁又悲傷的表情,還有那冷嘲熱諷式的語氣,氣不打一出來,學着她的語氣——你心裏沒點數嗎?

趙允允沒回答他,欲言又止。而後轉身離開,揚長而去。

程凜也沒有向趙允允服軟。

至此,這件事過去了。

畢竟,事已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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