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野餐

野餐

“一趟搬不完吧?”

“大概一個禮拜。”昝文溪估計了下院子裏的廢品數量和三輪車的大小。

李娥轉動車把,昝文溪縮起腦袋,三輪車拐過一道彎。

“那些木頭磚塊不好拉。”

“那些是不賣的,到時候堆到南房去。”

“哦。”

李娥并不知道哪些東西是能賣的,她對廢品的想象僅停留在礦泉水瓶和硬紙板上,昝文溪給她說,甚至沐浴露的塑料瓶子都是不收的。

“不都是塑料?”

“以前收,後來就不收了。”

說起沐浴露,李娥說:“你是不是沒用過?”

“用肥皂就行……你怎麽知道?”

李娥沒說自己進去過那個洗澡間,說:“我猜的。”

“你看不起我,沐浴露有什麽好的,不都是搓搓,起泡泡的,肥皂也挺香的。”

“就是問問,你沒用過,你怎麽認識沐浴露瓶子?”

“認得幾個字,猜的意思。”昝文溪說。

她的很多知識也是從地府裏零零散散地學來的,地府是個大社會,她在社會這所學校裏深造過,這話不給李娥說。李娥那微妙的試探她聽懂了,嗅着李娥,李娥發絲是香菇炒油菜的味道,等到中午賣完盒飯就淡了,汗水順着臉頰流,李娥從車上拿着遮陽帽,那個遮陽帽還帶個小電風扇在帽檐上,對着臉吹着涼風。

李娥把遮陽帽往她頭頂戴,她說不舒服,李娥說你吹吹風,昝文溪說自己不太出汗,不怕。

李娥怎麽看都是人間的美人,汗津津的,衣裳貼着後背,包裹着身體,皮膚不像gg那麽白,比蜜淺點,後腦勺的發絲淩亂地貼在後頸上,流到衣服裏,手指關節也有些操勞的變形但幹幹淨淨。

她胳膊上也有汗毛,腋下也流汗,她被人看着的時候也不好意思,她埋下頭取盒飯,她點火端水倒泔水桶,頭發亂的時候也像雞窩,昝文溪坐在路邊當流口水的傻子,眼睛卻裝着李娥,李娥不是gg裏的漂亮女人——因為忙碌上火,這幾天李娥口腔潰瘍,說話的聲音很輕,被遮陽帽擋着眼,別人看不見李娥漂亮的勾魂的眼睛。

賣完了,李娥朝她招招手,她走過去,李娥從棉被下面拎出兩個罐頭瓶,裝了綠豆水。

“喝點。”李娥摘掉遮陽帽,額頭的發絲都濕透了,彎曲地貼着,随意撥弄了幾下,猛地往嘴裏灌水。

“昨晚上熬的?”

“嗯,外頭的水一塊五一瓶,劃不來。”

李娥變戲法似的,掀開棉被,還有兩個罐頭瓶,全然夠兩個人喝上半天的。

昝文溪望着李娥的眼睛,李娥是真高興,今天盒飯全都賣完了,也沒人占她便宜,調戲也沒有,大家都規規矩矩的,眼睛裏裝着喜悅,昝文溪也高興,咕咚咕咚喝完了擦擦瓶口,放回棉被裏,舉手建議:“回去路上我騎着,載着你,你歇會兒。”

“那我坐後面去。”李娥說。

把棉被疊起來,底下還有一層竹席,李娥就躺了下來,蜷起腿,枕在棉被上面喊她:“騎車,走吧。”

昝文溪騎着電動車回去,路上颠簸,也不知道李娥有沒有睡着,車尾懸着的二姑娘盒飯的招牌晃晃悠悠,昝文溪回來的時候正好大家都在午睡,街上沒什麽人。

從平坦的水泥路上到颠簸的土路還有一段距離,昝文溪擰動車把手,換了一條路。

從這條路繞過去,可以到水庫,她其實是怕這裏的,她死在這裏,但現在機會正好,火車鐵軌懸在水庫上方,轟轟隆隆地拽着一節節鐵皮疾馳而過,有時候不午睡的小孩會在水庫四周的荒草堆裏玩耍,就像姜一清和姜二楚。

但這裏沒有姜一清,姜一清瘸着腿不能出門,也沒有姜二楚,沒有家長指令,小孩只能在有德巷徘徊。

她把車停在草葉子當中,看見李娥真睡着了,就把外套脫下來輕輕搭上去,自己拿了根木棍往左走走,走回來看看李娥,往右走走,回來看看李娥,她這麽走了幾趟,找到了自己死的那個地方。

現在看,她抓過的水草和石頭也沒了痕跡,不過有幾塊大石頭她還記得清清楚楚。她浮在水面上回到人間,其實聽得見動靜,模模糊糊地知道姜一清和姜二楚在岸上,她撿起了他們破舊的傘。

那把傘也不知道哪裏去了,她随便拿起一塊石頭,想在岸邊的大石頭上刻下自己的墓志銘,但她知道自己的名字長什麽樣,卻不會寫,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把石頭扔下了。

昝文溪心裏,自己是已經死了的,她怕水,隔開四五步站着望,水流平靜,看不出下面會伸出手把自己拽到地府去,現在也不是八月八。

走了回去,李娥慢慢爬起來,看見四周,昝文溪主動說:“我看你睡着,路上颠簸,怕弄醒你。”

李娥從車上下來,拿着鑰匙在車把手上按了幾個按鈕,車鬥忽然升了起來,好像要倒空似的,和底座成了四十五度角,棉被緩緩滑落,堆在車尾。

這個角在地上投出影子,車鬥像船帆似的立着,地上有一輪船的黑影,李娥把竹席抽下來鋪在地上,把棉被裏的綠豆湯拿出來,讓昝文溪坐着,自己抽了草葉子編成了繩子,神奇地挂在罐頭瓶口成了繩結。

李娥就拎着罐頭瓶往水邊去,昝文溪跟在後面。

也不知道李娥抽什麽瘋,忽然貓下腰,把罐頭瓶浸在水裏。

昝文溪立馬抱住李娥的腰,卯足了勁兒拔蘿蔔似的往後拖,晚一秒李娥就會掉進去,晚一秒自己也會跟着死,她心裏慌亂,把人拽走,李娥沒拿住罐頭瓶,啊了一聲,罐頭瓶漂了幾下就開始往下沉,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你幹什麽!”兩個人幾乎是同時喊出來,李娥驚愕地指着水,昝文溪也指着,心有餘悸面色發白,兩個人嗆了一句,昝文溪舉起手猶豫了一下,把李娥往靠岸的方向推了一把:“掉下去怎麽辦!”

“好端端的,不刮風不下雨,岸邊也不滑,你剛剛來那麽一下我反而才可能掉下去!”

“那你沒事到那裏幹什麽!”

昝文溪頭一回說話這麽強硬,死過一次的人在這方面不肯讓步,李娥說:“綠豆湯冰一冰才好喝!”

昝文溪不懂,只知道水裏有水鬼,板着個臉,李娥也煩躁了:“你可以跟我說啊,你看,沒的喝了!”

“我是着急!”

“你着急把我推進去怎麽辦?”

“我不會把你推進去!”

“那我剛剛一慌,差點就掉進去了。”李娥看昝文溪神情不對勁,少有的鄭重,語氣軟了點。

沒想到這話一說完,昝文溪臉吓得更白了,低下頭:“是我不好,不能把你帶過來。”

“我是大人了,不是不懂事玩水的小孩。”

“那也離水遠點!還有,離火也遠點,水……水火不容!”昝文溪好不容易想說個成語,用錯了。

玩火尿炕,玩水有水鬼,李娥也是頭一回被當成小孩對待,跺着腳說:“來這兒又沒什麽關系,是你小題大做,大驚小怪!”

這兩個詞把昝文溪繞暈了,左眼珠子就開始飄,李娥也知道昝文溪是擔心,傻子有股憨直的勁兒,可能方法不對,說:“我也覺得挺好的,這兒風景好,今天不冷不熱,咱們還有一份盒飯,正好野餐。現在好了,沒有水,那些飯都放多了鹹鹽,一會兒鹹了,看你喝什麽!”

李娥已經坐在竹席上了,理了理被她一拽蹭到草葉粘上點髒的褲腳,昝文溪不懂“野餐”,等她下指令,她說取飯,就取來了,還剩一袋子,又取來兩雙一次性筷子。

香菇油菜,小炒雞丁,米飯。

把盒飯放在竹席上,李娥曲起膝蓋給昝文溪說:“現在都流行這個,什麽露營,野餐的,就是學我們村裏在地頭吃飯的。”

昝文溪還沒說話,把筷子拆開,夾了一筷子米飯用手攔着放進嘴裏。

李娥說:“你吃個香菇。”

昝文溪:“我不愛吃香菇。”

李娥說:“那就吃個雞丁。”

昝文溪猶豫了下,李娥看她沒有不愛吃,就夾起一筷子放在昝文溪嘴邊,昝文溪吃了一口雞丁,又吃了一口米飯。

“多吃菜。”李娥存心要讓昝文溪嘗嘗鹹的滋味,看她一會兒被齁着要水的時候怎麽辦。

昝文溪說:“菜貴,米飯便宜。”

“我做都做了,你不吃就浪費了。”這話百試百靈,昝文溪特別怕浪費,被她哄着吃下去一大半米飯和菜,果然鹹到了,拿起罐頭瓶說要去打點水。

“水庫的水能喝?走吧,回去了。”

日頭漸漸升高,也是到了下午兩點多,地上帆船似的影子也越縮越小,她們沒地方坐了,收起竹席,放下車鬥,回了有德巷,大家都在午睡,箱子裏一片寂靜,地上的太陽光油亮油亮的。

李娥說:“進來洗個臉,我看你奶奶好像也睡了,別吵着她。”昝文溪就進來了。

洗了手和臉,李娥拿出來一個枕頭,和自己的擺在炕上,她摔了一下,褲腿髒了,指揮着昝文溪說:“躺着,躺會兒,躺半個小時我叫你。”

說着走到另一個屋子,也沒關門避着人,打開衣櫃,把睡裙掏出來,脫下上衣,手繞到背後脫內衣,然後把睡裙套在身上,她彎下腰脫褲子,地上扔了一堆衣服,下午正好洗。

她還沒回頭,門忽然從後頭關上了。

“哦,我以為你躺炕上了。”李娥換好了,拉開門,和正在關門的昝文溪撞在了一塊。

昝文溪垂下眼說:“你換衣服也沒拉窗簾,也不怕別人從牆頭看你。”

“什麽正經人會趴牆頭看?我又不是給人看的。”

“那也……”昝文溪話說了一半不說了,呼出一口氣,搓搓耳根,也不知道在想什麽,脫了鞋上炕躺下背對着她。

“我知道,我沒拿你當小孩,都是女的,你沒去過澡堂,一群人都光着呢,還要害羞麽?”李娥會錯了意。

昝文溪沒吭聲,李娥以為她睡着了,也閉上了眼。

沒想到昝文溪忽然扭過頭說:“是我不好,今天太兇了,我是該提醒你離水庫遠點,害你沒喝成綠豆湯。”

“我不要緊,主要是給你喝。”李娥聽昝文溪道歉,心裏就舒坦了三分,依舊閉着眼,伸手去摸昝文溪的肩膀,要拍拍她讓她趕緊睡,但剛摸到人,昝文溪就跳起來了。

她睜眼問:“怎麽了?”

“吃鹹了。”昝文溪提起暖壺倒水,灌在嘴裏,又燙着了,哇啦哇啦地呼氣。

李娥也連忙起來,從冰櫃裏拿出自制的冰棍,紮進熱水杯裏。

“現在喝。”李娥把杯子遞過去,昝文溪又不喝了,像是存心鬧騰她似的又回炕上躺着了。

躺了一下,又折騰着坐起來,把枕頭拖得離她有三個人那麽遠,重新躺下了。

“我又哪裏惹到你了?”

“沒有,沒有的事,我是覺得熱!”

“那你往炕頭挪過去幹什麽……”李娥只覺得莫名,走到炕沿,把昝文溪的臉捂住了,“鬧什麽鬧,睡吧。”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