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李芽番外

李芽番外

一家孤兒院裏，一個身穿着破舊藍色上衣的小男孩正扒着窗戶往外看着。旁邊，一個小女孩看上去比他年紀大些，手裏正捧着一本書一絲不茍的讀着。

“姐，為什麽咱兩不能出去玩？”男孩問道。女孩眼皮都不擡一下，“因為你不懂事。”

“可是我一直都很乖阿。姐姐你讓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從來都不鬧。”男孩的眼裏帶着期盼問道。

女孩放下了書，看着男孩說道：“你真想知道為什麽？”男孩點點頭。

“那你就給我聽好了。”女孩的臉上帶着不屬于她這個年紀的成熟。“別人之所以能在那裏玩，是因為遺棄他們的人，對他們心懷愧疚，因此給他們出了錢。孤兒院的院長拿到這些錢，就會對他們多加關照。而咱們兩個，是沒人要的孩子，所以沒有人會在意我們想不想玩。”

這些話顯然對男孩來說有些過于現實了，但女孩并不在意，似乎覺得她的弟弟就應該和自己一樣，早早感受到生活的這些風霜。

“那我們永遠都不能去那裏玩，對嗎？”男孩指着門口區域不大的一小塊游樂設施說道。

女孩搖搖頭，“也不是。只要你能聽我話，将來就會有出息。到時候，我們就可以走出這間孤兒院，想去哪裏玩就去哪裏玩。”

“所以姐姐你才這麽認真的看書嗎？因為看書會讓我們變得有出息？”男孩問道。女孩點點頭，“沒錯。現在，你是想出去玩，還是想看書？”

“看書，姐。”男孩說道。

“乖。”女孩從旁邊的一堆舊書裏選了一本帶拼音的遞給了他。

片刻過後，孤兒院的一個阿姨使勁敲着門喊道：“李萌，李芽，回回吃飯都得我來請，下回直接就讓你們餓死得了。”

女孩一聲不吭，拉着自己弟弟的手，朝食堂走去。那個阿姨站在後頭，依舊在咒罵着。“嘿，我說你們聽不見是不是？是聾子還是怎麽着？”

“姐，她為什麽這麽兇？”

“因為她死了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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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她也挺可憐的。”男孩指了指食堂的幾枚白雞蛋，“姐，我們可以吃雞蛋嗎？”

女孩搖搖頭，“不能。雞蛋是給院長吃的。”

“院長？就是那個總是穿着白大衣的怪叔叔嗎？”

“沒錯。”

男孩端過盤子，眼看着那幾個白花花的剝好的雞蛋一個個滾進院長的盤子裏。他一低頭，自己的盤子裏頭只有一個玉米面餅，還有一堆鹹黃瓜，以及薄薄的一片火腿。

再一擡頭，姐姐的盤子裏頭也是一樣。

“姐，我不愛吃紅肉。”男孩不認識火腿，只知道那是紅肉。

“不愛吃也得吃。”女孩把自己盤子裏的唯一一片火腿遞給了男孩。“咱兩真像是一個媽生的，我也不愛吃火腿。但是你小，你就要照顧姐姐，所以你都吃了吧。”

男孩咬了一口玉米餅，又用嘴唇往火腿上沾了一沾，又鹹又香的味道剛剛襲上味蕾，便被粗糙的玉米餅掩蓋住。這火腿，真香啊。

“哎哎哎，你們看見沒有？有一個媳婦多好。胡萌把火腿給李芽夾給吃呢。”一個胖胖的男孩高聲喊道。

“我也看見了，胡萌對李芽可真是好呢。”

“不知道羞！真是不要臉，怪不得大家都不愛跟他們玩。”

李芽扯扯胡萌的袖子，“姐，他們是在逗咱們，還是在罵我們？”

胡萌今年十二歲，李芽只有七歲。兩個人并不是一起到孤兒院的，但卻因為某些原因被這些幼兒園的孩子們孤立起來，因此幹脆認做了姐弟關系。不過，李芽的個子相對高一些，因此看上去與胡萌相差并不太大。

此刻，胡萌的臉上漲的通紅，一腳踹翻了一個凳子喊道：“你們在胡說什麽！還要不要臉了。”

衆人的笑聲并沒有停止，反而把胡萌的反應看成了惱羞成怒。“呦呦呦，這就知道護着老公了？”

“我不是姐姐的老公，我是姐姐的弟弟。”李芽也站起來說道。

“是嗎？那你們為什麽一個姓胡，一個姓李呢？”一人繼續調笑着。

“因為，因為，因為我喜歡姓李。”李芽固執喊道。衆人的笑聲頓時更大，一個個指着二人老公媳婦的喊着。孤兒院裏的這些孩子常年無事，總要找人戲弄。這幾年，胡萌和李芽就成了他們戲弄的對象。這主要還是因為院長瞧不上他們。

“你們無恥！”胡萌把手裏的飯掀翻，撒在了衆人身邊。

幾人不敢打架，只得梗着脖子罵他們兩個人狗男女。就在一群孩子都圍着二人的時候，旁邊一直一言不發的院長忽然走了過來。

“鬧什麽！”他高聲喊道。一言出來，衆人頓時老老實實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一句話都不敢再說。

只剩下胡萌和李芽，站在桌子前頭，膽戰心驚的看着自己的打翻的飯菜。

可院長甚至沒有怪罪。他只是呵斥了那些人，然後笑着摸了摸胡萌的頭。“萌萌長大了，知道保護弟弟了。”

胡萌下意識的往後躲去，可院長的大手卻依然在頭頂，揮之不去。“李芽，再給你姐姐要一份飯。”

李芽從地上撿起盤子，心想院長真是個好人。身後，院長的聲音傳來。“以後再敢欺負他們兩個，我就把你們的毛都拔幹淨！”

衆人一個個拿眼睛睨着二人，不知道他們今天為什麽忽然得了院長的青眼，盡管氣得牙根癢癢，可也不敢跟院長過不去。

李芽重新端過的這盤飯裏，足足放了二兩的火腿。他也不知道食堂師傅是根據什麽打的飯，或許就是院長的态度吧。

胡萌只吃了一片。“我不喜歡。”她依然是這句話，表情平淡的似乎方才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

“姐姐，我們要謝謝院長，是不是？”李芽問道。

胡萌板着臉，沒有一絲感激，反而冷冰冰說道：“每個人對你的好，都是有價格的。你接受了他的好，就要付出相應的成本。”

“什麽成本？姐，我們又沒有錢。”李芽問道。

胡萌沒有說話，只是又給自己夾了一片火腿。

第二天早飯的時候，李芽并沒有看見胡萌。他們的寝室不在一起，每個人都是幾平米的單間。

他替胡萌打了一份早餐。兩個饅頭片，一碗稀粥，四分之一個雞蛋。

小小的李芽端着餐盤進到胡萌的寝室時，便聽見後面又有幾聲議論。他後退一步，往走廊兩側看去，幾只腦袋迅速的收了回去。

“姐，你怎麽不去吃飯？”李芽把東西放在床頭。

胡萌躺在床上，雙眼空洞的看向天花板，一眼不發。

李芽看向四周，屋裏只有幾件衣服，孤孤單單的挂在牆壁上，搭在床角上。他眨眨眼，似乎有一條褲子上帶着很多污漬，有些發紅，有些發黃。

這是姐姐昨天穿的那一條。大概是昨天她掀翻盤子的時候，不小心撒在了褲子上。哎，姐姐真是可憐。還好院長幫他們出了頭。

“姐，你吃點雞蛋好不好？”

胡萌依然沒說話。

“那，我陪你看書？”

胡萌不吭聲。

李芽就坐在那裏陪着胡萌，一直到早餐換成了午餐，又換成了晚餐。

“姐，你到底怎麽了呢？你告訴芽芽吧，芽芽不想讓姐姐不開心。”李芽的小手扒着胡萌的手。窗外，頓時傳來嬉笑連連。

胡萌甩開李芽的手。“滾。”

“姐。”“滾。”

對話重複了三遍。李芽終于走了出去，胡萌憋了很久的眼淚也終于淌了下來。

從那天開始，胡萌和李芽再也沒有說話。直到，一個月之後的一個夜晚，胡萌忽然敲響了李芽的門。

“你還是不是我弟弟？”“是。”

“那你聽不聽姐姐話。”“聽。”

“乖。姐姐拿到了大門的鑰匙，你現在就跑出去，去找警察局。你就說，姐姐要被人害死了，讓他們跟着你回來。如果找不到警察，你就不要回來。”

“姐！”

“你必須聽我話。”

李芽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他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總之他真的遇上了一個警察局。警察局的人也認真聆聽了他的話，甚至跟着他回到了孤兒院。

但，神奇的事情發生了。孤兒院所有的人，都說從未見過胡萌，更沒有聽說過胡萌這個名字。他們說李芽是一個人來的，也是一個人跑的。

警察相信了他們。而李芽，則傻眼了。

他被判定為精神病，送到了精神病院。在那裏，苦苦思索真相的李芽真的患上了精神病，也就是後來被林雲桑和韓簡治好的雙向情緒障礙。

“林姐姐，你說，胡姐姐到底是真的，還是我想象出來的。”李芽問道。

“大概，是你想象出來的吧。”林雲桑握緊了李芽的手。

“哦，那看來，我當時還真的是精神病呢。”李芽一笑，似乎所有往事都已經随風散去。

只有月亮知道。

在李芽逃跑前的那一晚，院長笑眯眯的拉着胡萌的手，對她說：“今晚不用你了，換你弟弟來吧。”

胡萌抱了院長一下，點點頭。“好，我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