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糖果歸你19
漢尼拔·萊克特在準備拿出第二套餐具的時候,才意識到情況不對。
十年以來的習慣,已然刻進了比皮肉骨血還要深邃的位置之中。連敏銳聰穎的萊克特醫生也免不了犯下這種錯誤:待到他的手指碰到餐盤的邊沿時,大腦遲遲地轉動起來,告訴他今日不必為安琪準備晚餐。
偌大的宅邸內只有他一人。
她從不會在外過夜。縱然漢尼拔深知當今的年輕人瘋起來總是那麽令人驚訝,但安琪向來懂事,她很少參與同學之間的通宵派對,為數不多的幾名男友也相當得體有禮——包括目前那位名義上的愛人。
所以當發現安琪自卧房消失時,就算能夠推測出她的打算,漢尼拔·萊克特也意外地發現他有些不太适應。
這叫他開始反思,究竟是何時,安琪·萊克特徹底的融入了他的生活之中?
最開始時漢尼拔并不打算長久地撫養她。可他最終還是親眼看着安琪,從那名警惕機靈的孩童出落成楚楚動人的女性。
哪裏……不對。
不是邏輯上,不是認知上,但漢尼拔·萊克特的直覺告知他如今的生活情況,如今的生活關系,在某些地方不應該是現在這幅模樣。
漢尼拔合上碗櫃,“吱呀”一聲聲響宛若來自于記憶宮殿中敞開的大門。
他準備好晚餐,耐心擺盤,然後呈上桌。再拿出酒杯,取出開瓶器,深紅液體緩緩流淌進透明的器皿中,漢尼拔頭也不擡,沉聲打破了沉默:“如果有下次,我希望你可以敲響大門,哪怕在這之前你曾為我女兒的客人也是一樣。”
說着漢尼拔·萊克特放下酒杯,擡起頭。
“牙仙”——媒體賦予的綽號着實淺薄又無禮,對于一名手藝精湛的獵手來說這無非是莫大的侮辱。
因而漢尼拔不得不承認,安琪那一口一個“紅龍先生”,伎倆如此簡單,卻相當有效。
紅龍就站在餐桌的另外一頭。
身材高大、體格健碩,一張英俊的面龐沾滿了鮮血。他的軀幹上也是,淋漓鮮血滴滴答答落在厚實的地板上,與此同時,漢尼拔也沒錯過他左手上的匕首。
“容我提醒,”漢尼拔開口,“在殺死公寓附近的探員時,你最好沒有觸動警報,否則FBI會很快趕來。”
他靜靜地看着漢尼拔,良久之後,才張了張嘴。
嘴唇右側醜陋的豁口顯然來自于軟腭手術,紅龍的聲音很慢,力圖将每個字都說得格外清晰。
“你并不意外我的到來。”
身體的缺陷,兒時的欺淩,于漢尼拔·萊克特來說,紅龍渾身上下寫滿了他的犯案動機,怪不得他的安琪行事時那麽大膽篤定。
如她所說,的确是個害羞的大男孩兒。
“那麽,”漢尼拔問道,“你為何而來,紅龍?”
野獸握緊了匕首。
“我為天使而來。”他說。
傑克·克勞福德從漢尼拔的餐廳走到他的面前。
向來衣冠楚楚的萊克特醫生,罕見地流露出狼狽之色。
他總是規整的暗金色頭發淩亂地散在額前,因凝固的血痂粘在皮膚上。幹淨的毛巾能擦去傷口滲出的鮮血,卻擦不掉臉上的淤痕。
“救護車在路途中。”傑克說道。
漢尼拔搖了搖頭,他往餐廳方向看了一眼,吐出了FBI趕來後的第一句話:“安琪。”
很難想象在到來之前的争鬥是何等場面,傑克從未料到自己也會看到漢尼拔傷痕累累、面露難色的時候。身為養父的心理醫生,深深地吸了口氣,繼續開口:“他提及了安琪,理應是帶走了她。”
“帶走了她?”
“并不是紅龍的作案風格,所以……她還活着。”
饒是見慣了各種場面的傑克,聽到此話也是心中一緊。
“我的人正在現場取證,他人都交代在了這兒,識別出身份只是時間問題。等到救護車來了後,你先——”
“——我與你一同去救她。”
傑克擰起眉頭:“漢尼拔,他的子彈再準那麽一點點,我要收拾的就不是他的屍體,而是你的了!”
漢尼拔·萊克特阖了阖眼。
他将按在脖頸左側的毛巾拿了下來,子彈擦着他的皮膚而過,沒正中要害卻也留下了可怕的傷口,好在血已經止住。
“傷口我會自行處理。”他說,語氣裏帶着不可動搖的堅定,“安琪必須由我親自接回來。”
在說服旁人這方面,漢尼拔·萊克特的技巧爐火純青。即使是頑固的傑克·克勞福德也不得不甘拜下風。
FBI迅速地查詢到了紅龍的真實身份,然後他們來到了他名下的祖宅。
繼承自他的祖母——得知這個消息時,漢尼拔真是毫不意外。
“我不明白,為什麽牙……紅龍想殺死你?”傑克坐在副駕駛座問道,“你與安琪的家庭狀況不符合他的選擇條件。”
“他想占有安琪。”
漢尼拔回答。
“而我身為安琪的父親,是阻撓他的第一道防線。”
沉默自車廂內擴散開來,多拉海德的宅邸緩慢地自公路盡頭出現。在汽車行駛進大門之後,漢尼拔立刻注意到宅邸頂層的閣樓,有微弱的光芒。
他是第一個走進宅邸大門的。
皮鞋踩在老舊木板上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穿着藍制服的FBI舉着槍欲圖喊住他,但是沒有奏效。
漢尼拔·萊克特知道這兒不會再有別人。
他停在閣樓前,擰開門鎖,推開那扇漆黑的房門。
安琪·萊克特端坐在書桌邊。
她穿着一件男人的T恤,雙腿赤|裸,右手腕上铐着一副手铐,另一端連在桌角。在房門打開的瞬間,她本能地朝椅子腿內的方向縮了縮,而後安琪看清了來者。
被困在閣樓裏的安琪乖巧又安靜,即便是在這樣的狀态下,她依然神态自若,唯獨那雙灰色的眼眸在觸及到漢尼拔的視線時,陡然亮了起來。
“漢尼拔。”
她側了側頭,金色的長發落至胸前。
“你是來救我的嗎?”
時空在瞬間重合在了一起。窈窕的少女與稚嫩的孩童形象疊加,漢尼拔驚訝的發現,此時此刻的安琪·萊克特與記憶宮殿中十年前的模樣如此相似,表情一樣、語氣一樣,連那看似平靜實則緊張不已的狀态都如出一轍。
他邁開步子。
漢尼拔解開大衣的紐扣,将它覆蓋在安琪修長的雙腿上。他瞥了一眼她右腕的手铐,白皙的手腕被勒住了觸目驚心的痕跡,顯然被铐住的時候安琪沒少掙紮。
“他是否傷害了你?”漢尼拔問。
緊接着FBI的探員跟了進來,安琪緊緊凝視着他的雙眼,最終沒有開口。
她只是搖了搖頭。
漢尼拔親自将她抱了出來。
事實上,安琪覺得自己可以行走。但是當那只有力的手穿過她的膝窩時,她還是情不自禁地攀上了漢尼拔的肩膀。
安琪攏了攏裹在身上的大衣,上面有漢尼拔一貫的古龍水味道。和殘存在布料之上紅龍的氣味相撞,形成強烈的對比。
好像僅僅是在她的軀體之上,就能夠重現不久前二人的厮殺一般。
勝利者當然是漢尼拔。
他仍然是整齊的西裝和襯衣,但臉上卻帶着傷,左眼下方一大片淤青,額角與脖頸還有傷痕。安琪心疼地伸出手,輕輕地碰了碰他的左頰:“疼不疼?”
“沒什麽大礙。”他冷靜地回答。
穿過無數取證的藍制服,漢尼拔簡單地與傑克打了聲招呼,然後徑直走出多拉海德的莊園。
“我很抱歉。”
安琪的額頭靠在漢尼拔的肩側,她小聲開口,語氣裏充滿了愧疚與擔心。
“我沒料到他會……他會去襲擊你,被铐住的時候我都驚呆了!謝天謝地,你沒事就好。”
漢尼拔拉開車門,将安琪平穩地放到車後座上。
“安琪。”
他彎下腰。
從那深刻的五官中,安琪尋覓不到任何情緒。琥珀般的瞳孔在無光的環境下幽深烏黑,像是兩孔黑洞,潛伏其中的是無邊無際的死與虛無。
有力的手掌觸及到她的臉頰時,安琪本能地瑟縮半分,但最終逃避的動作被她硬生生的克制住了。
“怎麽了,漢尼拔?”
他的确在看她——不是漢尼拔·萊克特,而是這層無可指摘的人皮之下,醜惡的真實,睜開了眼。
安琪觸及到這樣的目光時,一股介乎于興奮與恐懼之間的戰栗直竄心頭。
但最終他沒有回應安琪的問題。
漢尼拔只是溫柔地在安琪的嘴唇上落下一吻,很輕,也很短暫。她甚至來不及品嘗便結束了。
“不會再有人傷害你了。”他說。
而後漢尼拔·萊克特将幾乎要脫口而出的問題徹底收了起來,藏在他的記憶宮殿裏。
現在還不是時候,他想,但慢慢地,漢尼拔認為自己捕捉到了安琪的行兇方式。
——借用他的手,殺死紅龍;借用托馬斯·諾斯費爾德的手,殺死美國總統。
那麽,她又會借用誰的手。
來殺死他?
作者有話要說: 新浪的自動回複可能會有些抽,收不到回複的多私信一下,實在沒有的給我說一聲我會手動補發。
以及暗號是糖果18!我就不吐槽有多少個姑娘回的五花八門的還問我為啥收不到回複了!!
以及……上了車的姑娘們不來評論補個票嘛!這麽多上車的評論就這麽點我好傷心T T
感謝冬至時雨的地雷,陸雲熄、真真的營養液,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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