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腰牌

腰牌

太陽明晃晃地挂在天上，一絲風也沒有，周府的雕花大門近在眼前，上面的銅環被曬得發燙。

杜若雪握緊銅環，遲疑片刻，又松開了手。

凝墨打量着她的動作，聲音壓得低低的：“小姐，奴婢來吧？”

“我們走。”

“什麽？”眼見杜若雪拔腿就走，凝墨滿臉費解，卻不得不小跑着跟上，“小姐，咱們不去周府拿腰牌了？”

小姐剛剛目送貴妃離開，扭頭就回房換上男裝，帶了自己奔向二皇子府上，說是借腰牌。

她們府上，倒是也有進宮腰牌，只是那牌子需和兵符同用，且已經被夫人帶走了。

這是小姐方才在路上，給自己解釋的，既要入宮，又沒有腰牌，那就只有再另尋出路，而自家小姐尋的出路，就是去二皇子府上借腰牌。

這名義上說是來借，可入宮的腰牌，誰真敢出借？莫說是二皇子如今還不在府上，哪怕是二皇子就在府裏，也斷不會借給她們。

連自己都能想到，小姐會想不到？可小姐為何執意來借，又篤定能夠借到？

凝墨看着看着杜若雪繞周府繞了半圈，福至心靈般領悟了，小姐這怕是，打算偷偷的借了。

如她所料，杜若雪繞了大半圈後，選了處較別更高些的牆，對着凝墨招招手。

“小姐，咱們要從這兒翻進去？”凝墨遲疑地盯着那牆，又看看旁邊矮了不少的其他牆，“就算真要翻牆，咱們也不必找個最高的啊？”

“這牆後面，連着的是間耳室，從耳室繞過去，再穿過暗廊，就是二皇子卧房。”

杜若雪邊說，邊比劃着找到個合适位置，試探着蹬了兩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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牆雖高，但她憑着沖勁兒也能上到一半左右，只要再有些助力，翻過去也算容易，她左右看看，對着凝墨點點頭：“你來托我一把，我去拿了東西就出來。”

凝墨還在暈乎乎的想，小姐怎麽将二皇子府裏布局，知道的如此清晰？冷不防聽到杜若雪吩咐，連忙搖頭：“那可不行，要是被老爺夫人知道，非打斷我的腿不可。”

“你不說他們怎麽知道？”杜若雪拍拍她肩膀，半拉半拖将她帶到牆邊，“快快快，紮好馬步。”

凝墨還是搖頭，滿臉的不贊成。

“要去還是奴婢去吧。”

“你進去也沒用啊，你又不知道他寝房在哪兒。”杜若雪不得不點出重點。

這倒是實話，可是自己不知道，為什麽小姐卻知道？

凝墨隐約覺得哪裏不對勁，可事态緊急，她實在無暇細想，只是憑着本能一個勁搖頭：“不知道我可以去找啊。小姐，咱們不告自取，您外一被抓住，那可不是鬧着玩的。”

“我知道我知道。”杜若雪安撫地拍拍她，說得十分肯定，“抓不到的，這時候這地方，絕沒有侍衛輪班。”

上輩子，她有多少次閑得無聊，偷偷穿過暗廊，來到這無人居住的耳室前，一坐就是一個下午？別說是守衛了，連個閑雜人等都沒看見過。

原本二皇子府上婢女就少，侍衛好像也仿佛不存在，她走在府裏，常常一整天都遇不見個人。那時候杜若雪還疑惑過，這二皇子府上，怎麽如此冷清？不過如今看來，冷清也算個好事了。

見凝墨還不答應，她不得不使出殺手锏：“何況，就算你能摸索到他寝房，也不知道腰牌在哪裏，放心，我去去就回，決計不會被發現的。”

趁着凝墨猶豫之際，她抓準時機，按着凝墨肩膀借力躍起，腳下發力，登登兩下，就翻上了牆頭。

誰知她剛在牆頭穩住身形，沒等回頭安撫凝墨兩句，就聽牆根底下，傳來了拉弓搭箭的聲音。

一排閃着寒光的箭尖，在太陽底下整齊劃一，箭尖後面，是已挽成滿月的長弓，只要弓弦一松，幾十只弓箭齊射，任憑杜若雪功夫再好，也要被射成刺猬。

眼見小姐上了牆，身形驀地僵住，凝墨在牆根下急得團團轉，一時只恨不能将牆踢個洞，好能看清裏面的情形。

面對着寒光凜凜的箭尖，杜若雪深吸口氣，不能慌，這種時候不能慌。

“來者何人？”有個小頭目模樣的，從一排弓箭後面繞了出來。

“我是…”杜若雪遲疑片刻，想好說辭，“我是二皇子的舊交，江湖上的朋友。”

“舊交？”那人明顯不信，“要随便來個人，都說是主子舊交，我們王府的牆頭，還不早被翻爛了！”

“真是舊交，我可以證明。”杜若雪早在開口時，就想好了辦法。她上輩子好歹也跟那人做了五年夫妻，自認還是能說出些東西，讓人确信自己和二皇子交好。

那人許是見她态度誠懇，并沒下令開弓，也沒說其他話，反而是退了兩步，又繞回了弓箭之後。

不多時，弓箭後方，又出現了另一個人，那人看着牆頭上的杜若雪，眼睛圓睜，臉上表情很是精彩。

杜若雪也沒想到，此情此景，還能見到個熟人，而這人幾個時辰前，還在杜家跟自己費力解釋牡丹如何國色天香。

“老大，那人看着就形跡可疑，要不咱還是先把他射下來吧？”小頭目指着杜若雪，言之鑿鑿。

被稱作老大的探子，一把拍上他腦袋：“射？你還想射？我看看你腦袋不想要了。”

小頭目被打得縮了縮脖子，一陣龇牙咧嘴。

“還愣着幹嘛，快，快去尋個軟梯。”探子也不知道杜若雪為何怕上牆頭，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趕緊安安全全把人放下來。

之前又是買糖醋排骨，又是買加糖酥油餅，又是千裏送牡丹的，探子就是再遲鈍，也能體會出來，這杜家小姐，可是被二皇子放在了心尖尖上。

如今在就這麽站牆頭上，一不留神再摔了碰了的，那就算他和手下有幾個腦袋，也不夠賠啊。

“那什麽…”眼看着探子派人拿來軟梯，又親自搭在牆上，杜若雪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自己來他們府上偷東西，被逮個正着，還被人恭恭敬敬請了下去，等會兒再被問起翻牆原由，這臉面要往哪兒放？

好在直到她被迎下牆在堂屋坐定，又眼看着凝墨被迎進來，探子半句話也沒問。

就這麽又坐了半晌，杜若雪抿着嘴唇站了起來，罷了罷了，丢臉就丢臉吧：“我是未來的皇子妃，我…”

“是。”探子幹脆利落地磕了個頭，對着身後一擺手，“小的這就退下。”

什麽？杜若雪眼睛瞪得溜圓。

探子說完這話，一溜煙就跑了，還好還好，這會兒想起來也不算晚，那可是二皇子未來的福晉。

二皇子從少年時，就曾告誡過下屬，将來娶了妻子，妻子便是這個府上的主人，她想去哪，想去做什麽，全都可以，哪怕就算是要進他的書法或者密室，那都是可以的，不但可以，而且還不許人跟着。

眼見着探子帶着手下離開，諾大的堂屋，頓時空蕩起來，杜若雪和凝墨大眼瞪小眼半晌，都有些摸不着頭腦。

“這，二皇子府上的規矩，也太奇怪了些？”凝墨探出頭左右看看，原來不止堂屋，甚至連屋外都一個人都沒有。

杜若雪僵硬地點點頭，奇怪就奇怪吧，正事要緊，她拉着凝墨走出堂屋。

走出堂屋，路過兩個偏院，又經過了自己上輩子的住處，這才抵達二皇子的院子。

這院子她上一世，很少會來，每次來也都會惹各種不痛快，送衣服被嫌棄顏色，送同心結被質疑動機，思及此處，推門而入時，她不經意撇了眼門旁的翠竹。

當時，她就是将辛辛苦苦編好的同心結，扔在了這裏，也不知道後來，那個同心結是不是被婢女收走，又被扔去了哪裏。

早知道，就不用精挑細選材料，又苦苦編了那麽久了。

從翠竹上收回目光，杜若雪快走幾步，推開了房門。

借腰牌比她預期的，順利得不只一點半點，直到拿着腰牌走出周府大門，杜若雪還有些沒回過神來。

“小姐，這？就這麽拿到了？”凝墨也是滿臉不敢置信。

“不管了，拿到就行。”杜若雪拿着腰牌再次檢查一番，是真的，和她上輩子見過的腰牌，一模一樣。

只是這二皇子府上，怎麽就半點防備沒有，就讓她們兩個大搖大擺進了二皇子卧房，又大搖大擺走了出來？

不過腰牌都拿到了，她也沒時間思考這個，當務之急，還是要立刻進了宮裏，和爹娘彙合。

誰知，這入宮之旅，也比她預計的要簡單許多。

看了腰牌，守門的侍衛連忙放行，她們在宮道上暢通無阻，遇見的幾波侍衛，看到她手上腰牌，認出是二皇子府上的，不但不阻攔，反而還恭恭敬敬行了禮。

聽聞她們要去找杜将軍，甚至還專門派了人，專程為她們帶路引領。

就這麽一路暢通，來到了金殿前，看着和上一世一般無二的宏偉大殿，杜若雪隐隐有了些奇怪的感覺。

這是不是，太過順利了些？

仿佛為了做實她的猜測，金殿門口，出現了一抹熟悉的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