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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兩姓聯姻,一堂締約。◎
周晚棠回到自己的房間,林玉擔心她回來看不見路,細心地将房間裏留了一盞燈。
從耳房洗漱完回到卧室,取出抽屜裏的吹風機吹了吹半幹不濕的頭發,才想起裴宥衍說的禮物一事。
“林姨,”她走出房間,看着正在套被套的林玉,開口說,“不用這麽麻煩的。我今晚和書儀一起睡,明天晚上前就回去。”
“那怎麽行呢。”
“哎呀,”林玉抖了抖手裏的被子,“很快的,也就一會的功夫。”
“好吧。”
晚棠沒再強求,“對了,林姨你見到大哥帶過來的禮物盒嗎?”
林玉:“裴少爺在你回來之前,特地過來過一趟。當時他手裏,确實拿着一個盒子。不過禮盒很小,怕随手放了之後找不到,所以給你放在側房有臺燈的那個桌子上了。”
“好。”
晚棠趿拉着拖鞋,折了回去。
那裏果然擺放着一個四四方方的盒子,棕褐色的禮盒外用絲帶纏繞着邊角,在正中央打了一個規整的蝴蝶結。
她拿起打開,裏面裝着一塊手表。
銀白色的,腕表周圍鑲着一圈細碎的鑽,鐘表裏面還有類似亮片的東西流動。
室外的落地燈光洩進來,表盤流光溢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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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漂亮。
将盒子收好放進自己房間的床頭櫃裏,給裴宥衍發了一條消息:
[謝謝大哥,禮物很喜歡。]
“林姨,我去書儀那裏了。”
林玉将被套疊好,“去吧。”
夜裏宅子寧靜,風擦過耳。
此刻,自然界是安靜的,但宅子裏,人氣未歇。
大家忙活事情的忙活事情,親切的聲音通過空氣傳播,像是有了天然的擴音器。
晚棠邁着步,從後屋沿着水池向西行走。
過去的時候,沈書儀已經将所有東西都準備好了。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一看見她過來,立刻往旁邊挪了挪位置,給晚棠騰出一塊地方。
“快過來坐。”
“嗯。”周晚棠走過去,最近似乎又要迎來新一輪的降溫,夜裏的溫差又變大了。
牖敞着,流水淙淙,秋風裹挾着池水的寒氣浮進來,卷着點草木和泥土的清新。
她走進去,彎腰卷起被子一角,整個人都鑽了進去,“我覺得我要向你學習了,這種日子真的好舒坦惬意。”
“你居然才發現。”
沈書儀震驚,“不過依我看啊,你也就是嘴上說說。真要你過這種日子,你說不定還不樂意。”
她翻了個身,身體朝她晚棠那邊拱了拱,眼神無比認真地看着她:“話說,在故宮裏修文物究竟是種什麽感覺,能不能和我說說。我感覺我對這份差事,真的還挺向往的,聽起來高大上。說不定等我以後畢業,咱倆說不定還能做同事。”
周晚棠點了點她的額頭,“不是我打擊你,三分鐘熱度,你遲早要退卻。況且專業受限,不是上嘴皮碰下嘴皮就能敲定的。”
“知道了。”
沈書儀樂不可支,仰倒在柔軟的床鋪:“我就是随口一說。”
随即嘆了口氣,“我打算大學畢業後,和男神一起出國留學。”說到着,她側着臉,枕着自己的手臂重新望向晚棠,“不過金融知識真難啃,我感覺我可能我真不是經商的料吧。”
“別對自己這麽沒信心。”
晚棠安慰:“你和你的男神進展到哪一步了?窗戶紙戳破了嗎?”
“還沒呢。”沈書儀把自己悶進被子裏,略不好意思,“表姐,你別問我了。”
随後,又把被子扯開:“你和商時序進展得怎麽樣了?”
“?”
周晚棠及時制止:“怎麽又扯到我身上了?打住啊,我們兩個那是清清白白,毫無關系。可不能和你相提并論。”
“不信。”
“聊天記錄幾乎為零。”
晚棠瞥她一眼,“你自己看。”随後将手機扔在她的枕頭上。
沈書儀自是沒有真的跑去看,撇了撇嘴。也沒在意,只是有點心疼,拍了拍她的肩膀,“祝你早日擺脫,尋得真愛。”
晚棠“嘁”一聲,“承你吉言。”
沈書儀鑽進被窩,湊到她的身邊。專注看着投放在牆上的畫面,轉而拿起一袋子零食,“好吧,我同意了。”
“同意什麽?”
沈書儀理所當然道:“以後只要你不主動說,我就不提及。”
“不信。”
“表姐!”
“嗳,好了好了。知道了。”
兩個人靠坐着,将被子卷起橫在胸前,全神貫注地投身于正在播放的動漫上。
兩個小姑娘,頭一次看動漫看得稀裏嘩啦,替那只小妖感到遺憾:
我一次次地出現在你面前,渴望再次出現,被你發現。但是很可悲的是,無論多少次,以怎樣的方式出現,你都不能親眼看見了。
那天下的雨就像場惡作劇,我還是你曾經見到的模樣,而你卻年華已逝,滿頭銀絲。
夏目:【您還記得嗎将那毛巾借出去的事情】
【在雨天在公交站 借給了一位小姑娘】
【不清楚了我不怎麽記得了非常感謝你】
戀慕站在病床邊,眼神溫和地看向已經花白頭發的人,【總悟先生】
似乎是心靈感應,老人擡起了頭,【哦呀 下雨了】
戀慕望向窗外,【是啊 但肯定馬上就會天晴的】
……
夏目和三三老師跑向小木屋,想将總悟給的那塊新帕子交給戀慕。
——一塊繡着花朵的粉色帕子。
【啊 今天是晴天真是太好了】
【這漂亮的毛巾沒有淋濕真是太好了】
*
商時序夜裏驅車回了趟祖宅。
宅子裏燈火通明,卻難免略顯寂寥。商老太太平素裏喜靜,宅子安置在偏區的山裏,家裏人偶爾才回驅車回來一趟,很難湊齊許多人。
他将車停在大門前,徑直走到堂屋。宅子占地面積大,寂寥時,些微的腳步聲都被無窮放大。
以至于看見商時序時,語氣難免詫異:
“瑾之回來了。”
“嗯。”他淡淡颔首,“老太太睡下了嗎?”
陳叔:“還沒。”
“我這就去告訴夫人和老太太。”
“不必了,”他阻止,“待會我自行去找她們,您忙完這點事情,去休息吧。”
說完這句話,邁腿朝着主屋走去。
屋子裏偏宅、廂房、客廳多不可數。小橋流水,密密匝匝的樹葉晃動的風聲。
“母親。”
“怎的今日回來得這樣急,是公司裏出了什麽岔子嗎?”
孟素桐本坐在椅子上喝茶,不時伸手捏着眉心。聽見聲音,睜開雙眼,連忙從位置上起身。
“公司無礙。”
商時序停頓一瞬,“是有些事情,想與祖母商議。”
孟素桐:“你祖母每晚都在落花榭那聽曲子。自從前幾日你回來後,這白日裏,她對你是頗為念叨。你去見見也是好的,老人家心中的思念以及憂心,也可消減一二。”
“是兒子不肖。”
他的目光在前廳轉了一圈,問:“父親呢?”
“你父親陪你祖父在山房練字。”
老爺子祖上除卻世代為官,也是鼎鼎有名的文豪。
耳濡目然,在書法寫字一塊自創一派,閑暇無事的時候就喜歡提筆寫字,收集一些古董文玩,文學造詣可謂深厚。
只是為人處世方面便有些刻板,規矩死。
對待家中的小輩要求更是嚴苛,其中受其影響,商時序的瘦金體毛筆字是幾個小輩中寫得最好的。
“那我明日再過去。”商時序站在門前,“夜裏涼,母親留步。”
“瑾之。”孟素桐叫住他,“罷了,想起來還有點事情未和你祖母交代。正好,一同過去。”
商時序沒過問,靜待在原地。
孟素桐看着眼前人,心下微微嘆了口氣。等柳媽從裏屋取出那條青灰色的絲質圍巾,她随手系在脖頸上,“走吧。”才款款挪步。
夜裏寒涼,屋舍寂靜,獅山樓臺裏袅袅的曲聲,婉轉動聽,像從天山外傳來。
“最近你和小婉那孩子有接觸嗎?”她問。
“嗯。”
孟素桐追問:“接觸之後,覺得如何?”
平素裏,兩人在生活中其實并沒有什麽言語上的交流。對他的了解也不夠深入,不知其心中所想,乃至于這句話說出口時,她的心裏多少都有點打鼓。
這門親事,是兩家老太太定下的。他們這些做子女的,自然是幹涉不得。
可如今孩子大了,總該問問他自己心底裏的意思。
她目視前方點着的燈籠,“自從上次聚會過後,老太太這幾日,三不時地便會提起這件事。對于你的婚事,她頗為上心。”
商時序:“我知道。”
“晚棠祖母和你祖母,算是舊相識。你的這樁姻緣,也是曾經定下的。我和你父親也不是老舊派,若是你和那孩子沒有緣分,我會在老太太面前說幾句的。”
“媽。”
孟素桐錯愕一瞬,神情很快收斂,笑笑說:“好,媽知道了。”
*
兩人過去的時候,老太太正靠坐在戲臺下的藤椅上,肩上披着一條厚厚的羊毛披肩。
人的歲數上來了,也沒有什麽忙事需要操勞,夜裏偶爾會半夜驚醒。
最近愛上了蘇州評彈,每晚睡前,總要聽點小調的昆曲,才算平和心境。
彼時,閉着眼。
風聲從四面八方湧來。
“青磚伴瓦漆,白馬踏新泥。”
“山花蕉葉暮色叢,染紅巾。”
……
“老太太,夫人和瑾之過來了。”
一旁候着的林媽提醒道。
“祖母。”
“媽。”
老太太眼睛慢慢睜開,緩緩轉過頭,對林芬說:“你先下去吧。”
轉而招呼倆人:
“過來坐着吧。”
“正好,陪我說說話。人老了,熱鬧過後,心裏也難免覺着落寞。”
她自顧自說着:“這家宅大了,有時候想太多了,人容易累。”
話聽在嘴裏,也覺得發苦,孟素桐看向老太太,“媽。您也別憂心了,自古而來不是有話說得好,兒孫自有兒孫福。”
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素桐啊,你過來找我。是還有什麽事嚒?”
孟素桐:“過幾日就是雅雅十八周歲的生日,想問問是在老宅辦,還是承辦迪士尼,讓小姑娘開開心心。”
“孩子大了,都随她自己吧。”
“現在天涼了,若是沒有別的什麽事,就早點回去休息,不必在這陪我。我和瑾之,我們祖孫二人也說說自己的悄悄話。”老太太難得說兩句俏皮話,眼神慈和地望向商時序,“你說是不是?”
商時序眉目舒展開笑意,“嗯。”
孟素桐笑笑,“那行,我先過去了。膳房裏煨着一蠱小吊梨湯,待會我差人送到您房間。”
“好。”
商時序走到梨花木桌旁的椅上,他人高馬大,剛走過來,檐角懸着的燈籠光被壓了大半。
“有些時日未見了,上次你回來,也是匆匆忙忙的。”老太太眼中不免心疼,“看着清瘦了一圈,明日我讓林媽給你熬一蠱筒子骨湯。”
“不用了。”他坐在沁涼的大理石圓凳上,拇指和食指圈起桌前的玉瓷壺,“晚上,少喝點茶。”
清澈的水從壺口洩下,老太太瞧了眼,“讓春花燒的開水。最近總容易失眠,早就不喝茶水了。”
祖孫兩人話閑聊,地道的老北京腔調。閑話繞進風裏,多了層道不明的故事感。
老太太:“這次猜錯了吧?”
商時序搖頭,頗為無奈地笑。
“我聽章庭說,武漢那邊的工作。本該是延後一兩天才算完成了,可是你愣是提前幾天将工作進度壓縮。在那邊發了場熱,拖着身體将公務處理完,趕的早班機回來的。”
她看着戲臺上抱着琵琶,身着素色旗袍的名伶,将搭在肩頭的披肩攏了攏,“可是為了什麽?”
他的眉眼攏着,像是藏着自己的心事。
人經歷的事情多了,才會看得開,“不想說也沒關系。祖母問你,今晚回來得這樣匆忙,是不是有事和我商量?”
他飲了口水。
溫熱的茶水覆上嘴唇,一切的柔軟像是有了最初的發源地。
“果然還是什麽都逃不過您的眼睛。”
老太太感嘆:“自從你祖父身體抱恙,宅子裏已經很久沒向上周那般熱鬧了。家宅大了,宅子裏的勾心鬥角少不了,大家相安無事地維持着表面的平和。”
商時序蹙眉:“祖母。”
老太太側着眼看他:“祖母我是老了,但心沒瞎,跟明鏡似的。”
“最虧欠的還是你,以前從未和你推心置腹的聊聊,了解你心中的想法。當初高考完,選擇專業。我聽說,你的第一志願本來是法律,後來又被迫選擇了金融。一晃,都過去九年了。這些年,這件事也像是一根刺一樣,紮在素桐的心裏。”
他無言,緊了緊手裏的瓷玉杯。
指節處繃得發白,又很快松開手,松松地攏着杯沿。
輕描淡寫:“人最忌憚的就是往前看。既然已經過去了,就不必一直抓着不放手。把自己困在從前,從來都不是什麽明智之舉。”
“也罷,都過去。”
老太太微阖上眼,“我們不提過往與未來,只提當下。”
“如今你也到了該成家立業的時候了,我和小婉那孩子的祖母商讨過。我們倆也不是什麽老迂腐,當年随口一提的事情,這麽多年來,想來你和小婉那孩子心裏多少也都知道點。”
“要是彼此覺得不合适,這門婚事我也就當作沒發生過。”
“這事。”她頓了片刻,“你心裏,是什麽想法?”
晚風悠悠地吹着,一曲終了,又換新曲。
柳葉飛花,波紋漣漪。
老太太臉上浮着笑:“或許,我該問問小婉那孩子是什麽想法。”
作者有話說:
蟹蟹“盈盈呀~”寶子澆灌的1瓶營養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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