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19章
◎落日餘晖,山映斜陽。◎
周晚棠給木器組幫完忙就回到自己的科室, 繼續手頭上未完成的活。
傍晚下班打完卡,由于今早是步行過來的,因此晚上回去的時候, 也只能先步行,然後再去打公交回去。
從院子裏出來, 發現大家都圍在巷子裏,戚文手裏攥着竹竿,正在敲打頂頭上的那片枝桠。
張曉溪拿着一個透明的, 印着紅色字體的塑料袋, 正在接打落下來的果實。
“晚棠, 這顆棗樹結了不少果。那陣雨過後,掉了不少下來,方才嘗了一顆,甜度不錯。你要不要也過來弄一點帶回家?”
她說的這株冬棗樹, 可謂是整個文保科技部工作室裏頭, 元老級別的存在了。
每年到了秋天,樹上開始挂果。
院牆內, 樹幹粗壯, 樹枝盤根錯節。從院牆內延展探出,密密匝匝, 夏日裏遮蔭納涼的好去處。
只是樹冠距離地面, 落差太大。
即便結了果,平日裏大家也不會去管理。
“你們先弄吧。”
晚棠盯着腳下掉了一地的冬棗。
紅彤彤的, 還挂着初秋的雨水,“我采幾顆嘗嘗鮮就好。”
張曉溪:“不吃多浪費啊, 掉在地上也是爛掉, 挂在樹上也是等待被太陽曬幹, 然後掉在地上,又或者是被鳥雀給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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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點吃。”
“等會小邬過來了,也叫她弄一點走。”
晚棠唇角展開,不好再拒絕了,便笑着答應了。
她站在一旁觀看,不知道想起什麽,從大衣口袋裏摸出手機。
摁開手機鎖屏一看,商時序給她發了一條消息過來:[小貓在寵物醫院輸液,還需要在那觀察幾天。中午的時候,祖母打了通電話過來,我先回祖宅了,今天可能晚一點回來。]
消息是中午十二點多發過來了。
當時沒注意。
這條消息像是要把他今日的行程軌跡一五一十地彙報過來,特別是這個‘今天晚一點回來’,看起來好像他們兩個人之間的關系很親密。
有點無措于他細致的行程彙報,畢竟自己中午不回家吃飯,也沒有特地給他說一聲。
對于這條消息,雖然看見得遲了,但只要回複了就代表她看到了,就可以了。
可心裏想了想,還是撥了一通電話過去。
電話隔了一會,才接通。
“喂。”
話筒裏有淡淡的戲曲聲,以及不時的談話聲,看起來人挺多的,比較熱鬧。
晚棠以為他現在有事,而自己的這通電話顯然來得不太合時宜。
正欲挂斷,商時序的聲音穿過聽筒的電流聲,抵達她耳蝸。
聲線溫柔,像是秋日午後掠進林間的陽光,尾音帶着柔軟的氣音,懶洋洋的。
“下班了?”
“嗯。”
“你去……”她頓了一下,學着他說的稱謂,“祖母那了?”
商時序:“中午的時候回去的。”
“她在旁邊嗎?”
他斜身靠在涼亭,手機貼在耳側,看了眼被小輩們熱絡圍着的老太太,笑說:“她被文晟堵着在。”
“噢。”她說完,停頓幾秒,“家裏的那只小貓情況如何了?”
商時序沉默了一會,才緩緩道:“帶它去寵物醫院檢查了。它的身上有藓、還有點皮膚病和其他的小病。在醫院打了點滴,毛發都剪掉了,現在是一個小禿子。醫生說,它還得留下來觀察幾天。”
“嗯。”
棗樹枝幹被竹竿敲打,發出響聲,他似乎也聽見了,問:“你現在在哪?”
“還在單位。”
周晚棠輕咳一聲,面上有點不大自然,語氣也有點不自然。
但好在人聲從電話那端透過,多少都有點失真。
猶豫了會,問:
“院牆外的棗樹結果了,同事讓我帶點回來。本來只打算帶幾粒嘗一下味道就行了,就是現在想問問你,你要不要吃。”
“晚棠,快過來!”
張曉溪正在招呼喊她,不過見她晚棠正在打電話,後面的話吞進喉嚨裏。
轉而讓一旁的邬紫越趕快接一點。
邬紫越看了一眼晚棠,別人或許不知道,但知情的她,從面上表情就能夠判讀,晚棠現在多半是在和那個男的通話在。
晚棠:“你要吃的話,我就多帶一點回來。免得吃不完,帶回去也是浪費了。”
他:“嗯。”
“我挺喜歡吃冬棗的。”
晚棠:“……”
“是祖母在旁邊說話嗎?”
商時序的聲線很沉,雖然和自己在通話,但是偶爾會應一兩聲旁邊人的話。
他說北京方言很好聽。
偶爾詞尾帶點兒化音。
現在的網絡比起早幾年,發達許多。雖然平日裏不太愛上網,但是也不是真的一點網都不看。
畢竟,那不是都要成山頂洞人了。
提及京話,大家張嘴就來的,大多就是那句‘auv,您吉祥。’
雖是玩梗的玩笑話,但多少聽起來還是有點不大舒服,畢竟地方方言也是文化的一種表現與傳承。
他的嗓音經過電流的浸染,聽起來像是講述上世紀九十年代裏娓娓道來的胡同故事,讓人有種莫名的親切感。
大概是文化認同與歸屬感的一種吧。
不禁想起,上次聚會的時候他回應長輩的問話的時候,說的話也是這種腔調。
落日餘晖,山映斜陽。
不可否認,那是一個很溫柔且美好的印象。
老太太在旁邊問:“是小婉嗎?”
“是我,奶奶。”她果然還是不大習慣叫祖母,平素裏也只是又外客在的時候,才會稱呼家裏的老太太為祖母。
還是叫奶奶更親切一點。
“剛剛下班,這個周有點忙,等下次空閑有時間了,我再和商……”字剛撥開,馬上輕音,重新說,“我再和時序一起回去看您。”
老太太嗓音裏漾着笑,“好啊。”兩個字說得極為緩慢,“不過凡事還是以你的工作為先,要是忙的話,周末就在家裏休息,不用急着回來。”
晚棠:“好。”
和商時序随便聊了幾句,挂斷電話之後。
才發現個別人士在盯着自己瞧,剛才通話雖然說話聲并不大,但她并沒有刻意避開大家。
此刻難免目光聚集過來,仿佛她的臉上寫着字。
“給誰打電話呢?”
“家裏人。”
本來大家多少存着一點打趣的心态,但見她說了這幾個字後,也就沒追問了。
邬紫越從工作室裏拿了一張蓋文物的紙,又撿了幾個幹淨的塑料袋過來。
見晚棠挂斷電話,便将手裏的袋子遞了個過去。
徐有林将院子的門鎖上之後,和郭文津兩個人走在通往停車棚的路上。
背着手,看着這群年輕人忙活着。
昂着頭,看了眼樹枝上結滿的果實,評價道:“今年的棗樹結的果比去年的多。”
“多還不好?”郭文津繼續說,“我記得你孫女不是愛吃水果麽,這院子裏的東西不摘,最終也是要浪費掉。”
“你瞅瞅這地上掉落的果子。”
笑着搖搖頭,“還是年輕人有幹勁吶。”
“地上的冬棗,一半雨打落的,一半戚文的竹篙敲下來的。”
戚文攥着枝桠,招呼:“徐師傅、師父,要不要一起過來摘一點?”
郭文津擺擺手,“血壓高,吃不得這些甜的。”
其實晚棠本來對這些也沒有太大的興趣,畢竟祖宅後山就是一片果樹林。
各種果樹應有盡有,但既然來工作上班了,還是要順應一下。
她是今年年初才過來的,去年這棵樹的結果率如何,她确實不太清楚的。
“戚文,你把杆子往右邊移一點,我看見那一支上面結了好多!”
她站在樹下,聽着一旁的邬紫越嚷着。
蓋文物的紙還是太小了點,果子掉下來之後,容易往外邊滾。
又借了張曉溪騎小電動的擋風毯子,兩人雙手一人捏住邊角,棗子從樹上掉落,圓滾滾地躺在毯子上。
不一會,就接住了許多。
大家言笑晏晏,秋風過樹梢,枝葉婆娑晃動。
“夠了。”
塑料袋被戚文裝了許多棗進來,眼見着還要往裏裝。
周晚棠趕緊捏緊袋口,拒絕:“分量太沉了,拎得艱辛。”
“今天沒騎車過來?”
“嗯。”
“待會邬紫越送我到宮口。”
戚文:“我開車過來的,反正待會沒事,我可以送你回去。”
“不用了不用了。”
“那行吧。”他直起身,又給邬紫越裝,“打都打下來了,能拿走就都拿走,不然也是浪費了。”
邬紫越眼見着也是越裝越多,“夠了夠了,再多我也拿不走了。”
“小戚這做人啊,也不能太熱情。”郭文津指着邬紫越的袋子說,“你看那底下,都破了個小洞。”
晚棠順着視線看過去,展眉笑說:“你剛才肯定沒仔細看,選到破的了。”
“完蛋。”
“那這拎回去,不得走到半路就破了,承受力不太行了。”
大概是語氣有點喜感。
大家好不容易消減下來的笑,又重新被逗起。
張曉溪将裝好棗子的袋子放在小電驢的簍子裏,人一手扶着車把,半身的重量靠在車上。
閑聊了兩句:“這場雨下過之後,整座北京城是徹底進入秋。前幾天,我一個親戚去香山逛了逛,勤政殿前的兩顆元寶楓已經變色泛紅,整座山頭進入最佳觀賞期了。”
“你們幾個大老爺們和小姑娘家家的,有沒有興趣一起?”
香山紅葉是出了名的觀賞紅葉的最佳旅游景點,紅葉30多個品種,10萬多株。
秋天,頗有詩句中‘看萬山紅遍,層林浸染’的意境在裏頭。
工作閑暇之餘,爬山去看看也算是鍛煉身體了。
不過晚棠聽見“楓”這個詞,腦海裏不自主地想起前陣子在商家的那場聚會。
這大概是由于方才通電話的時候,腦子裏面已經想過一次了,所以這次很自然地再次蹦出腦海,有點像是應激了。
上次去的時候,林子後邊不少葉染了黃,一片黃色中又夾雜着深綠、磚紅色。
銀杏、楓葉,大概也進入最佳觀賞期了。
秋風一吹,葉落陣陣。
“晚棠,你在想什麽呢?”張曉溪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一副出神的模樣。”
“你要去嗎?”
周晚棠搖搖頭:“我這個周要飛西安,下個周還得回老家一趟,估計是趕不上趟了。”
“也是。”
張曉溪将話題挑起,大家也都來了幾分興趣,說說這個景點觀賞,又讨讨另一個景點觀賞。
趁他們讨論得熱烈,晚棠往後退了幾步,降低幾分存在感,正好把心中淩亂、七零八落的思緒捋捋。
這個周的事情有點多,周末沒功夫。
最早回來,也差不多是周日的時間點了,這個點回去,時間上來看,有點過于匆忙了。
還是等這個周的工作結束,下個周再和商時序一起回商家祖宅。
她只是單純回去看銀杏和紅楓的。
不為別的。
作者有話說:
蟹蟹“向生活低頭”寶子灌溉的1瓶營養液,蟹蟹“key.”寶子灌溉的8瓶營養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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