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他的白月光和宿敵都是我22

第61章 他的白月光和宿敵都是我22

愛人者方失分寸

22

《武掌乾坤》第五卷第三話的開卷恰以曾經情報裏的劇透作為開場, 床榻前的男子伸出手靜靜地握住那人的手,烏發垂落在那人如玉臉龐,少許光落在那雲錦被裏稍微探出的腳踝上, 墜着的金珠金燦燦發亮。

滴答。

竹葉尖的水珠落下來。

床榻旁的人卻輕輕俯身, 似是環住了埋在被中的人, 輕柔地在其耳邊落下吻,低低喚着名字。

吻着人不耐煩地伸出手。

依舊被扣住,指節相觸,像是極境之地互相溫存, 互相取暖, 貪戀着這本不該存在的現實。

這段簡短的片段還不夠, 緊接着接下來的梳妝更是此話的大彩頁。

迎窗而立的妝臺前, 鏡前的白衣人眉眼清麗,巧目盼兮。男子站在她身後,伸出右手輕輕替她插上雲鬓間的珠釵。

“好看嗎?”

“……”

“幼卿, 我會學。”

無論此話之後情節如何,這段開篇簡直炸翻了天, 漫畫網站hai too論壇裏風起雲湧,罵戰連連。

【論景山師兄官配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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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cp拆的我麻了。】

【無名老賊, 我恨啊啊啊,我磕的cp通通都跪了,你是在玩什麽?】

【理智分析貼:論妙音仙子的幾次閑筆, 誰是真正的妙音?作者究竟在下哪一盤大棋,南疆勢力有哪些。】

【求醫問道×騙師兄√】

【盤點細節,邪僧武器揭秘。】

可以說, 這段近乎寫明白, 又似乎僅僅是暗示的情節既讓部分單推人破防, 又讓人情願相信只是假的。

若說漫畫人氣,新卷連載以來,連創新高。

真官配出場,加上神仙角色設計,無疑帶動了不少新入坑的人員。相較于男讀者多是追求極致的武打、美女多多就行,也不追求真要,誰讓追到如今誰不懂作者最愛畫美麗的女角色勾人不上。

可這卷居然貌似真上了,不由得大呼痛快。

可不少真單推女粉有些破防,瘋狂吵架撕逼中,一時間打得熱火朝天,導致部分男讀者路過時,忍不住問了句:“有女主不好嗎?”單推人怒吼,“滾啊,誰說那是女主的,那是反派!!!”

許是被氣到,發了無數證據證明……所謂的女主極有可能是邪僧。

奈何男讀者回答很清奇:“他穿女裝,指不定就是以前女扮男裝。”

單推:“???”

不得不說,此位男讀者思維很不同尋常。單推粉接着被氣到發瘋,同男讀者接着大戰起來,導致出現了不少金句。

【性別不重要,他女裝就行。】

【我只看臉。】

【怎麽聽你這麽分析,他們是真愛?】

【正常人都不想看主角鳏寡孤獨吧,有女主應該高興的。】

大戰紛擾結局以單推人破防銷號跑路。

可遺留下的吵架卻被轉載到各方,引起各方吐槽和笑聲。

“離譜,男讀者就這麽不在意嗎?”

“有的人覺得是新出場女角色,有的人他們通過細節一致認為邪僧是女扮男裝!!!只有這個解釋才能解釋得通。”

“可無名老師……怎麽可能會這樣畫。”

“聽着好扯哈哈哈。”

“看有些細節控大佬說的,感覺有些推理蠻有道理的,就像那句殷師兄曾經寫過的那句,不求回報,必有圖謀。不管是真的妙音,還是假的,都不見得是真心對殷師兄好,怕是只是有什麽原因要利用師兄。”

“就我覺得這卷還挺友愛的麽……主角更有人味了。”

“就算利用,師兄也心甘情願吧。”

“dd。”

“明知有假,依舊沉淪。”

《武掌乾坤》新卷第三話:求醫之人,卻是将重點放在了這位纏綿病榻的程公子,他來時陽光正好,一派靜谧。

八位武功好手擡轎,行走間紋風不動。

他就坐在裏頭,半分聲音都無,轎子裏獨獨挂着一個鳥籠,籠中則是一只神采有些黯淡的翠鳥。

“若水哥哥。”身旁少女有些癡癡望着他。

他只笑了笑,輕嘆道:“不必擔憂我了,不是也随你們來了嗎?無論成否,我都不會在意的。”

外頭的賀游低沉聲道:“公子,未到最後一刻,怎能輕言放棄。”

程若水有些無奈。

“賀伯,此番都虧了你。”

自把這位哥哥帶來,姚顏心下多少松了口氣。她不怕沒有希望,可怕他失去希望。随着紫竹林接近,她想到些事情,好奇問道:“那位妙音仙子為何隐居于此處?”程若水低聲嘆了句,“顏兒,看來你還是不太關注武道。”

“若水哥哥,我資質禀賦本就一般,也就強身健體。”

姚顏倒有理由。

程若水笑笑不說話。

賀游道:“她上次現身,還是去年的瑤水鎮,那時有位專攻用毒的好手猶厭凡人,不顧道義在水裏下了劇毒,無人能解開。也是那一次,她親手救了無數人。說她是南疆的活菩薩倒也不稀奇,當真是位不求任何回報,只為治病救人的醫者。”

“至于她時常行蹤不定,怕有……遠避塵世之故。”

“哼,我看怕是同她情郎雙宿雙飛。”姚顏撇嘴道。

程若水手中佛珠稍停,可卻未搭話。

此刻,紫竹林深處,倒是一片清靜自然,竹舍內搗藥聲叮咚,摻和着幾聲低語。

一行人來到時,只聽見朗朗吟誦讀書聲。

那是一篇勸學。

轎子停在了屋舍之外,并未再進一步。

程若水下了轎子,堅持自己坐在輪椅上,他低聲開口道:“聽聞仙子于此處隐居,在下前來叨擾了。”

“既是病人,便不是叨擾。”

屋舍內傳來清淺、平淡的女聲。

程若水擡頭望去時,只見那罩着輕薄紗布,微微推開透風的竹窗前,似有個翩跹身影,正低頭搗藥。

“你去開門。”

他聽到一句話,随即沒過幾秒竹舍門打開,那是個略顯高大的身影,着着件素淨的藍衣,黑發略紮起馬尾。

他眉眼裏隐隐有幾分鋒芒。

“你的傷。”

“不是不能救。”

竹舍內,外間的書桌前,隔着紗笠,靜靜坐着的白衣女子出聲道。

程若水微震。

身旁等待的賀游、姚顏心情高漲,亦有些不敢相信。實在是多次尋醫,都未曾有過這般的答複。

“ 當歸三錢、白芍一錢,柴胡……”

白衣女子桌上有本書,旁邊瓶中則是沾了露水,綻放正盛的芍藥。她的聲音不急不緩,很是溫柔可親。

程若水心裏略有些失望。

“過來,你用這方子熬點藥,先降降虛火。”

說完,那位立在竹舍右角,彎腰替那桌角下的擺的一盆蘭草移了下位置的男子低低應了聲“好。”。

程若水這才反應過來,這話并非對他所言。

他看向默不作聲,依舊難避身形的男子,微微露出一個有些古怪的笑容。

這番談話後,程若水便在這地方住了下來,于竹舍不遠處地盤搭了個簡便的竹屋。按照這位治病救人的仙子所言,需等先用藥喝上一周。

是真是假。

總有歸宿。

藥倒是不苦,只是……用的藥材稀奇古怪至極。

程若水捏着一粒佛珠,并未搭理桌上熬好的藥汁,只望着這清簡竹舍裏挂着的鳥籠,看着那已然快要絕食、熬死的翠鳥。

【殷師兄,你娘子叫你降降虛火。】

【腦補一些事後,落淚。】

【師兄太乖了,努力做個聽話的夫君呦。】

此刻,竹舍之內,師明佑起身,将手中醫案放回書架中,随後走到抓藥的他身旁,輕聲道:“你躲些什麽?”

殷景山頓住,只低聲說道:“幼卿,我只願你……怪我。”

師明佑伸出手,伏在他身後,忽得幽幽嘆了聲,“怪你,我若是想……此話不必多提,我只問你一句。”

“你當真心悅我?”

殷景山手臂微顫,他微微啓聲開口道:“幼卿,不知為何,于你面前,我有些……不敢說出口。”

師明佑低低笑出聲。

“你敢跑回來,趕都趕不走,這會兒倒是怯詞了。”

殷景山伸出手,向後将人背起,引得對方一聲輕呼,只往裏屋走。

第二日,程若水起來時,只聽見不遠處院裏的劈柴聲,那外屋搭的小廚房內的竈臺裏徐徐散着些汽水。

他自己推着輪椅,徐徐前行了幾步。

地面被昨日已被他的仆從擴寬,弄得平整,他頭戴道冠,身着錦衣,眉目溫和,宛若謙謙君子。

劈柴人粗布衣衫,面容平和。

他便站在這裏,做着仆從之事,依舊讓人很難忽視。

程若水問:“兄臺,可是習劍?”這并非随口一說,而是……仔細觀察後的看法。

竹舍門前的确有一把劍。

殷景山搖頭。

竹舍內有個清淡、平靜女聲道:“劍是我的。”

程若水微怔。

他自是知道能夠行走南疆行醫的女子定是有着武功,對方心法功力收斂至極,他看不太出來境界。

可他曾聽過的,最有名的怕是她的琴音。

“柴劈夠了。”

“……”

“今日,你去揮劍三百。”

“昨日給你看的那幾招,也得練練,行走在外,總得有些自保之力。”

只見這位劈柴的兄臺站起身,高大身形的遮去了大半邊日光,落下幾分陰影,許是他之前見到的都是傾身。

程若水坐在輪椅上,望着這一幕遲遲未出聲。

這位身形高大,舉止有度,将劈柴的斧頭放好,竟是轉身去拿起了那把劍,去了空地演練起來。

那是一套極為樸實,簡練的劍法。

他似是很是生疏,從未練習過,可幾次揮劍後竟是如行雲流水。

程若水眉頭緊鎖。

雖無半分內力散出,可他看得出來對方武學悟性不錯。未曾因功法一路傷及腿部經脈時,他也習過武。

倒還真是讓人嫉恨的資質啊。

竹舍內,帶着帷帽的白衣女子輕聲問:“公子今年貴庚?”

身後的姚顏咬牙。

她深知年齡這詞是這位表哥的痛處,想當初他不過十七,一手劍法極為出衆,更是年紀輕輕入了後天境界。

誰知道,不過三年,突破後天後期時竟是行功有缺,廢了腿腳,武道也無法精進了。

這宛若原地踏步的七年,就如一堵厚牆,隔住了他的人生。

程若水神色如常,面如溫水,低聲嘆道:“我今年二十有八,倒是……大了仙子不少年歲。”

師明佑眉梢微擡,算着年歲,倒不像故人了。

“哦,你可不平?”

“……”

她雖未曾提及不平何事,在場所有人已然清楚。

程若水神色微頓,忽得笑了下,“說無倒像笑話,只是……事已至此,我也只能接受。”

“看着倒不像。”

師明佑淡淡道,随即轉了個話題道,“你這腿疾,本有個簡單至極的法子可治。你卻不願,到如今拖了這些年,累及腿部經脈。”

姚顏神色吃驚,何曾有法子治過。

程若水低聲道:“若是……廢了武功,我何必茍活于世。”

師明佑想,倒是有趣地很。這怕是那個人想看的吧,讓他一步步眼睜睜看着自己的現狀改變不了。

這病……若非先天高手出手,誰能治。

師明佑平靜道:“你今日吃的那藥,可還好?”

程若水維持不住笑意。

他已喝了兩次,只能說……滋味難言。

不等人語,師明佑将目光放至屋外練劍之人,只淡淡道來,“你的病我已看完。”這便是謝客了。

程若水面露微笑。

【本來以為是溫柔媽咪,誰知道是個專門戳人心窩的……】

【這微笑有點詭異。】

【有點你本是活該的感覺。】

【不得不說,仙子(bushi)還挺雙标的hhh】

【對殷師兄:沒病也得給我治,不許走;對其他人:治好了,你可以走了。】

這般足有一周。

程若水可謂嘗遍了各類藥汁,甜的、酸的、辣的、苦的皆有,更有幾番味道交雜的,唯一共通怕是皆難言。

“明日我會為你施針。”

這日,聽到這話時,程若水心頭微凜。這段時間并非無收獲,他清楚這位仙子的确知識廣博,醫術難尋。

漫畫上半部分正以這場即将開始的施救作為結束。

太陽落下時,師明佑挑了一眼鳥架上的白鳥,慢慢道,“近日,你倒是愛偷懶。”

白鳥裝死。

“我這邊在憂愁他何時恢複武功,你倒好,萬事不管,悠閑度日。”

師明佑手指輕剝,竟是一枚核桃。

“喳喳喳。”

“會好?他自然會好,天下難尋的藥蠱替他療傷,他怎會不好。”

“只是……心病難醫。”

師明佑将核桃仁喂了幾分給白鳥,随後輕輕一彈,門鞘落下,“習武之人,不願動武。我倒要看看,他能忍到何時。”

“光練劍有何用。”

“不沾……”

他望了眼妝臺前鏡中的自己,戴上了帷帽,随即攜着琴輕悄悄走了出來,往紫竹林裏處的一塊搭好的小亭去。

琴聲幽幽,風聲瑟瑟。

師明佑收手,忽得開口道:“何人來此處?”空氣之中漸漸彌漫處一種難言的氣氛,很難察覺出的不尋常。

“參見教主。”

有道碧衣身影隐隐若現,跪地道。

他跪地虔誠,跪地甘心。

師明佑輕輕“咦”了一聲,擡眉望去,有些少見的不解,“這世道,怎麽多了這麽多亂認教主的人。”

“衆生教四方壇使,秦岚衣,拜見真人。”

“聽着像個女的。”

秦岚衣默然,他名字只是像女子,可這位教主……他穿女子衣裙,倒能如此坦蕩。

“四方壇使,應該換了不知多少任吧。”

“……”

“已換八任,在下是第九任。”

秦岚衣低聲道。

這職位着實是誰都不想當,推來推去,換來換去。

師明佑輕挑琴弦,倒是一片琴音,可他的口間的問話未曾停下,“你怎會認得我?”

“在下曾在雷副使身旁做事,有幸見過教主一面。”

“不對啊,你擡起頭,讓我好生瞧瞧,我怎麽就不記得你是誰?按理來說,我應當是不會忘的。”

秦岚衣:“……”

這都二十年了,不是誰都如教主一般入了先天,容顏不敗。

“哦,你……你同他身邊那個小婢長得有些像。”

師明佑忽得輕笑一聲。

秦岚衣沉默。

“雷傾絕這鬼東西居然還未死,倒是讓我覺得奇怪。你如今,還在他身邊做事?”

師明佑道。

他這會兒也不願裝了,聲音如金似玉,慵懶肆意。

秦岚衣平靜道:“在下……只是為報其昔日恩情。”師明佑嗤了聲,“恩情,何等恩情也要管起他的兒子。”

難怪,他總覺得長得有些像故人。

“他不是退教了嗎?”

師明佑起身往高處望去,寶藍色衣衫随風蹁跹,雲鬓微散,珠花點綴于發間,甚是美麗動人。

不等答複,他忽得問了句,“你說,我這般好看麽?”

“……”

秦岚衣不敢答話。

甚至,他最初驚愕到差點說不出話來。尤其他本就見到那只白鳥,十分确信自己未曾認錯人。

可他何曾見過這位……他也不知如何形容,他更不敢擡頭看,只覺得怕是雷副使到了此地都會不敢輕易相認。

“你走遠點。”

耳邊傳來這句話,秦岚衣立馬消失。

他停在遠處,只見不遠處漸漸走來一個高大身影,那男子着着墨色衣袍,相貌是一等一的好,可腳步看不出有半點武力。

他走在落日的餘晖之中,手中只提着一把劍。

然後,秦岚衣就親眼看着這位書生面貌的劍客,輕輕喊了聲曾見過的那位無法捉摸、喜好難測的教主。

秦岚衣頓時頭皮發麻。

雖說早有預料,可也未有這般親眼所見來的可怕。

“算了,你明日來尋我。”

聽到這話,秦岚衣急忙走了。

這世上,有些事情還是不知道為妙,想到那位求醫的公子,他……只望對方自求多福。

“幼卿,天色已晚。”

“你來的太慢,我等你許久了。”

師明佑笑了下,手拿起瑤琴,卻被他接過攬起,靜悄悄站在自己身旁。

師明佑好玩,推了把人,笑道:“手伸的夠快。”随即将他手中的劍奪來,修長指尖輕輕劃過劍鋒。

“你知道嗎?”

“有些劍法是用來殺人的。”

殷景山微怔,目光如炬,只見他輕易地嘗試揮了幾下,竟是一套百轉千回,情意纏綿的劍法,極柔,極緩。

“昔年,司馬亂雲的劍便如這般,他曾揮劍斬情絲,一夜白如雪。”

師明佑近乎自嘲道。

殷景山微怔時,只聽他接着說道:“我尚年少時,聽其筆語,只覺他荒唐可笑,何來的斬卻情絲。”

“有情,豈非人間樂事。”

“所以,我改了他的劍法。我不會同他一般不痛快,自我折磨。天下之大,情愛之事,有便享之,有何不可。”

他轉頭輕笑,随即右手執劍揮出一套看似類似,可截然不同的劍法。

殷景山很認真的望着他,忽得開口道:“幼卿,你之前是不是在騙我?”

“騙你什麽?”

“你說……我快死了。”

師明佑微頓,随即笑道,“我就騙你怎麽了。”殷景山沉默,輕聲問道:“那……那樁婚事……”

“你……要不要。”

師明佑回頭,手裏執劍。似在說,不要便劍鋒相候。

殷景山輕聲道:“自是要的。”

師明佑哼了聲,“那還說些什麽。”

竹影深深,只聽得幾聲鳥鳴。

兩人并行走回竹舍,一時無言,倒有幾分靜谧姿态。忽得,殷景山伸出空出的手,從他發間輕輕摘下一片竹葉。

“幼卿,我只怕你不願。”

“……”

師明佑輕輕低喃了聲,傻瓜。

《武掌乾坤》第三話在講述了程若水的求醫,得到回應後,則以一段密語作為後半段的開端。

那是一段多年前的回憶。

程若水遭遇這般打擊的第二年。

一位名醫直言:“若是廢去武功,便能恢複如初。”程若水坐在床榻上,半分不語,神色竟是有些冰冷姿态。

到最後,他竟是笑了起來,有些瘋狂。

“這便是你的報複。”

“……可憐啊。”

此刻,他便于多年前一般坐在床榻上,望着桌前懸挂的鳥籠,其間的翠鳥已然換了只,倒是神采奕奕。

他常常養鳥。

他愛籠中的鳥,他喜歡聽着一步步的掙紮、漸漸的……死去。

白衣女子頭戴面紗,修長指尖捏起一枚細針,輕輕紮進。

怕是誰都沒想過,紮進的竟是頭部。

程若水難以保持着微笑,難怪她說不許其他人近身,怕是被幹擾她的行醫。

此刻,唯獨兩人坐在堂內,程若水平複心情,問道:“殷兄去了何處?”

“我讓他替我去取一物。”

師明佑接連紮進了七八枚針,徐徐說道。

倒是好運氣。

程若水微笑道:“仙子,不知可否告知在下……您的姓名?”師明佑一邊紮針,一邊平淡道來,“既是過路之人,不必知曉。”

“那殷兄便不是嗎?你對……他……我甚是羨慕。”

程若水輕輕道。

無疑,這位醫道仙子多數時有些說辭并非溫柔可親,反倒有些戳人心窩。

師明佑頓住,忽地笑了聲,“羨慕他什麽,羨慕他傻嗎?”程若水心情不免有些失落,可卻未曾出聲了。

“我快要開始了。”

“忍着點。”

師明佑開口道,随後補了句,“此次施功,切記不可有其他人打擾。”

程若水開口:“仙子放心,我已囑咐好其他人了。”

白鳥喳喳一聲。

師明佑手微微伸出,程若水只見那只白如皚雪的鳥兒飛至她的手心,随即被她放到了懷中,似是安靜睡去。

“仙子也養鳥嗎?”

“我不養。”

師明佑心情頗好,答道,“它不是鳥。”

程若水:“……”

忽得,一只手輕輕自頭頂而下,難以想象的劇痛貫徹浸入全身,他一時間甚至覺得自己入了地獄。

不知過去了多久,程若水睜開雙眸。

他只覺有些輕松,□□雖有些乏力,可內力流動之下竟是貫通了,沉.疴宿疾,一朝好轉,竟是……

他望向坐在椅間,似在閉目休憩的白衣人,低低笑了下。

“此番,多謝仙子治病之恩。”

“……”

程若水笑的越發溫柔,輕輕開口道:“不知仙子,可願同我回家做客?”不等答複,他接着出聲道:“在下着實……”

“你很愛養鳥。”

平靜道來的聲音開口,不容他人質疑。

程若水神情微沉。

她懷裏的白鳥忽得飛起,站在了她的肩頭,急促的叫了幾聲“白眼狼”。

程若水:“……”

“怎麽,覺得我中了你的沉香,本應昏迷不醒。如此卻還能出聲說話,十分意外嗎?”師明佑睜開雙眼,有些耐人尋味道。

程若水溫和笑道:“的确。”

遲遲未曾見到對方起身,他幹脆站了起來,忽得輕輕開口道:“我是真的很羨慕殷兄。”

“你羨慕別人,便要奪走他的一切嗎?”師明佑略有些好奇問。

“自然。”

“可我不是你的鳥。”

“是不是,不如你我一同靜待結果如何。”

程若水語氣平淡。

師明佑道:“我瞧不起你。”程若水面色微變,依舊輕輕笑着說,“這不重要。”

“情愛之事,本就随心而動,本心而發。你若真心實意,直言道來便是。這般行為,不堪至極。”

程若水聽了這般話,只問了句:“你可會看我?”

“不會。”

“我喜歡的人,自是……得我喜歡才對。”

師明佑嗤了聲。

程若水笑的柔柔弱弱,“妙音這話說得甚妙,可我這人一向只愛強求。”

師明佑沒有搭理,反而轉了個話題。

“說起來,我倒是想起來了一個故事。有一位出身名門正派的少俠,他本有位未婚妻,風華正茂時卻認識了個朋友。可他不知道,他這位朋友頗為嫉恨他的家世,他的性情,竟是……把他生生活剝了。”

“生生活剝……仙子此言有誤。他要娶妻,在下不過替他知曉自己心意。”

程若水輕聲道。

“哦,此言不假。”

“自是真切。”

“那你可真是躲得好,中域裏三派的弟子都敢招惹。你這麽膽大妄為,憑你是雷傾絕和解千眉那個不為人知的私生子嗎?”

師明佑淡淡道。

程若水再也維持不住笑意,顯得有些猙獰起來,他開口說,“見到你第一眼,我就想,無論能否醫治,你合該當我的籠中鳥。”

“?”

此生之中,無疑有人第一次這般開口。

師明佑:“你……真膽大。”白鳥已經飛的遠了,這可真是個瘋子,連宿主都敢惹。

“在下……”

還未曾說出,程若水被打了三個巴掌,直接按跪在地上。

突然出現的人深深跪地,出聲道:“真人息怒,這孩子因病緣故,性格陰晴不定,極不讨喜,不然也不會被趕出家門。”

程若水:“……”

“孩子?我許多年沒見過這般膽大包天的孩子了。”

師明佑坐在椅上,一把瑤琴飄來,竟是只低頭撫琴,絲弦勾起,每一聲似都打在心間,引起內氣浮蕩。

程若水心神不穩,竟是吐出幾口血來。

“解千眉和雷傾絕的兒子,竟是這樣?我倒有些不可思議了。”

“也對,我看這兩人怕是也不想認你了……真是個惹出滔天大禍的喪門星,難怪這些年都隐居起來。”

“倒是個老狐貍。”

師明佑不知想到什麽,忽得輕輕笑了下。

秦岚衣有苦說不出。

天下三派兩峰一閣一寺裏的三派的弟子誰敢招惹。門規在上,門中弟子,若有平白死去,定當直接誅殺。

昔年,這位公子闖下這般大禍,自是引起一陣轟動。

可做父母的哪有不有幾分在意孩子的,自是幫其掩飾,更換了身份。

師明佑手裏勾起一縷絲弦,忽得輕笑了聲,“你父親倒也狠得下心,你中的可是三宗裏清微派的絕頂秘法——鎖千重,這可是核心弟子的不傳之秘。他替你尋醫,不過糊弄你。他怎會不知何人能解?”

“奇怪,他竟不來向我求醫,難不成我的聲名就這般差麽?”

秦岚衣急忙出聲道:“雷副使萬萬沒有這般想法,他……不過害怕叨擾真人隐修。”

當然,有些話自是不必說的。

誰敢請這位出山?他們巴不得見不着,自己躲起來,深怕惹了對方不高興。

“小衣,你們雷大人這些年來倒是混得風生水起,令人莫敢不從啊。”

這竟是個有些懶洋洋,磁性慵懶的男聲。

秦岚衣面露冷汗,小聲道:“副使大人近年來都不問世事,隐居山間。只是南疆群龍無首,未免有些推舉大人。”

“大人心裏也覺得……”

“哼。”

“天底下沒有不敢跑的馬,更沒有不吃肉的狼。他想些什麽,我懶得計較。”

秦岚衣越發小心措辭,低聲道:“那真人……”

師明佑輕輕笑了,“怎麽,我多年未曾出來,想着過來看看你們,你們都不歡迎我?”

秦岚衣面露浮汗。

“怎麽會,真人若來,副使大人必然只覺蓬荜生輝。”

“小衣,你吹捧人的水平不太行啊。”

師明佑有些樂,似有些悵然道,“想當年,我雖覺得雷大頭這人啥都不行,偏偏一張嘴巴能說會道,油滑至極,還能鑽空子習武。倒也勉強算是個人才,只是……怪惡心人的。”

秦岚衣:“……”

因為嘴笨,他才被推來做了四方壇使。

程若水邊吐血,邊咬緊牙尖,開口道:“你是男子。”

“嗯,有何問題?”

師明佑挑眉。

他便站在那裏,白鳥不知何時駐足他肩臂,雲鬓散落,耳環墜着,只觀其容貌,倒是真恰似一位人間駐足的神仙妃子。

秦岚衣急忙點住人穴道,不讓人出聲。

“……你倒忠心耿耿。”

“你先前問我為何來……我來尋我那殺了你們雷大人徒弟的夫君啊。”師明佑頗有些好心情,戲谑出聲道。

秦岚衣冷汗連連。

他只能……心裏為人捏把汗了,兩個親近之人都得罪這位,他怎麽救得了。

程若水無法動彈,白鳥忽得一下飛撲,啄其臉蛋,弄出好幾道傷痕。

他只能任由這只鳥在自己身上折騰。

師明佑見狀,噗嗤一笑。

“你啄他又沒用。不過你可真要小心點,不然哪天他把你捉起來,關在籠子裏出不來了。”

白鳥有些依戀的飛到他肩頭。

“喳喳。”

“他壞,的确,他做的事情,還真有幾分我們魔道風采。”

師明佑幽幽嘆道。

秦岚衣內力也有些波動,不禁有些浮出幾抹汗。這話無疑是反話,他豈能不知曉。

有恩報恩,有仇報仇。

這是昔年教中宗義,雖說這怕是這位一時興起,可也的确未曾聽說過他有太多的随性殘害他人性命之舉。

他是邪,是詭,是無道,是蔑視權威,是不屑門派。

“真人息怒。”

“雷大人昔年便說過,此番恩怨糾葛,定有落定之時。他只當從沒有過這個兒子。”

秦岚衣急忙出聲道。

師明佑嗤了聲,“哦,那我殺了他這個兒子,他也不怨?還是說,他不敢怨我。”

秦岚衣頓時語塞。

“好了,我改變主意了。”

“你們接着抓我走吧,最好再辦個浩大的婚禮,我倒想看看他會如何做。”

師明佑懶散坐着,幽幽笑道。

秦岚衣呆了許久。

《武掌乾坤》第三話後半便以程若水的沉疴宿疾治好,露出真面目作為重點。結尾,則是殷景山返回竹舍時,只見空無一人。

不少觀者紛紛吐槽:

【師兄,你糊塗啊。】

【智者不入愛河,殷師兄簡直掉進了血河。】

【老婆說他傻,嗚嗚嗚。】

【殷師兄,你來晚了,你老婆同人跑了。】

【好愛那句藥方上寫的那句“愛人者方失分寸,那你的分寸如何?”。】

【師兄,拔劍殺殺殺。】

【搶回老婆!】

【作者有話說】

婚禮上搶回老婆quq

烏拉,之前心裏疲憊,希望接下來能有時間好好寫完,淚。

感謝在23-10-23 01:32:01~23-10-29 00:26:1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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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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