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他的白月光和宿敵都是我28
第67章 他的白月光和宿敵都是我28
燒手之患
28
“你問的這些, 我無法回答你。”
師明佑淡淡說道。
只是無法,而非不知。
白術想。
花玉傾小聲道:“真人這些年怕是早就越過先天境界了吧。”
師明佑笑,“那你怕是猜錯了。”
花玉傾:???
“昔年, 我從明心寺下山時就已入了先天。我并非不能忍受山上的清苦, 只是何必留在山上做個心不靜的和尚。”
師明佑平靜道來。
淩不凡在一旁聽得有些癡傻, 關注點簡直全放在了這位先天時的年齡上,這不要太離譜。
花玉傾倒不意外。
她當年也是見過世面的,這位當初震驚于世靠的不就是能打且年輕。
“真要說武道境界,只能說我這些年差不多是荒廢了。我離開南疆時就已突破, 只想多找幾個厲害的人試試手。”
“可轉眼二十年已過, 我竟離那一步還有一步之遙。”
師明佑遺憾嘆了句。
門外, 紅衫男子小聲道:“那還不是哥哥……為了救個……”
“其實不突破也好。”
師明佑輕聲喃喃。
花玉傾:“……”只能說她個專攻毒術, 武功不算頂尖的人不懂這種輕描淡寫的一語略過。
什麽叫試試手!
那可是赤裸裸的約戰天下!
她一直覺得當初這位假死脫身,不告而別很大關系怕是牽扯到她們。
那可是天下七宗,不是誰都能不放在眼底的。
也許, 遠離的确是個好事情。
“我一直很想打敗一個人,可惜總感覺就算突破了, 也依舊打不過呢。”
師明佑起身,輕輕笑道。
他伸出一只手, 坐在床榻邊,低下頭看了下閉目沉睡的人,嘆了句, “所以武道修也好,不修也罷,順其自然吧。”
這話說得是事實。
可怎麽……這麽招人恨呢?花玉傾不免腹诽。
“你去熬點藥, 小淩去看看你師姐跑哪裏去了。”
花玉傾指揮身旁的一對師徒。
淩不凡:!
對了, 他師姐呢?
可他真的……看了眼依舊沉睡的恩公, 心裏只能給人默哀了,他恩公的情路未免過于坎坷。
剛剛出門。
身後跟上了個人,淩不凡看了眼跟随過來的紅衫刀客,小聲道,“前輩,您的元寶還在我師父的醫館裏。”
“別叫我前輩。”
“???”
紅衫刀客語重心長道:“這會把我叫老的。”
淩不凡尴尬。
“哥哥喜歡年輕人多些,還是喜歡……我是真的有些分辨不清了。”洛羿邊走邊喃喃道,忽得他轉頭直接問了句。
“你說,我同你那位恩公比,差在哪裏!”
“……那個,前輩,不對,您問我這些我也,我也不清楚。”
淩不凡讷讷道。
想了下,他小聲說:“這怕是要去問本人才好。”
洛羿有些失落道:“我又不是沒問過,哥哥才不會告訴我,他只會覺得我年齡太小了,我才不小!”
淩不凡:!!!
這話尾是在……他突然覺得這位還健在實在是那位真對人不一般。
“真人,他是……”等其他人出去了,花玉傾終是忍不住問了句。
“一個不值一提的書生。”
師明佑平靜道。
花玉傾:“……”
若非自己那位徒弟剛剛小聲同她說了,她都不敢相信。
這位會甘願……此事荒謬絕倫,恰如聖人動情。
“我亦非絕情人。”
師明佑出聲說。
花玉傾默默想,這也讓人大跌眼鏡,說出去誰敢信。
“昔年,你同白術之事不說多少人納悶,今日又何必驚訝。”
“……”
那怎麽能一樣?
花玉傾心裏莫名有種不真實感,許是這種事情發生在這位身上……讓她覺得太不像真的,怎麽會呢?很難說清心中的畏懼。并非僅僅武學,而是一種心氣上的不自覺低下頭。
有些人是需要仰望的,也不得不甘心聽從。
“您對他……有情嗎?”
“我不知道。”
出乎意料,師明佑只搖搖頭,這般回道。
花玉傾默然。
她起身,走出這個房間時,只聽到身後傳來一聲聲輕語,“紅塵苦厄,誰能自渡。這是曾經某個人同我說的,他說我活在這世間若無人陪伴,何其孤寂,何其無趣。”
“我……雖不以為然,可人沉浮于世,怎能不被牽扯其中,怎能不有……幾絲牽挂。”
“我錯了。”
“命本天定,我信這些。可我不忍。”
殷景山醒來時,是在午後的盛夏。
似乎由于眼睛失去作用緣故,他的聽力、嗅覺越發敏銳,這會兒他就聽到了那屋外的搗藥聲,以及窗外隐隐的花香。
屋外似有男子在同人說些用藥的方子,該如何去對症下藥。
他手指微動,只似是觸動到另一只手。
“他還在。”
殷景山心口微動,莫名有些欣喜。
他輕輕靠近了幾分,有些悄悄觸碰着指尖。忽得,一只手緊緊反握住了他,似是在他額間悄悄觸碰。
“醒了。”
殷景山聽見那聲近乎呢喃的輕問,遂點了點頭。
“你睡了許久了。”
“……幼卿,你是不是……有點難過。”
殷景山勉強爬起,伸出手輕輕拂在他的臉頰處,輕聲道:“不要難過,我沒事的。”
“我不會難過。”
師明佑輕語。
殷景山眉目溫和,竟是笑了笑。
似在說,不難過就好。
那一刻,師明佑望着他,忽得就想到了曾在道宗藏書閣裏看到的舊書裏的那筆閑語:年少失親,獨涉武道。
他怎能就這般狠。
連對自己都能這麽的狠。
一想到這裏。
心裏隐隐就有些恨恨。
師明佑幹脆埋在他的懷裏,擡頭在他脖頸間利落的咬了一口,有些氣呼呼道:“我難過些什麽?你怕是死在我眼前,我都不會流一分眼淚的。”
“你是個狠心人。”
“我也一樣,還不知道誰更厲害……”
話到最後,竟是只剩下輕輕的環抱。這無疑是溫暖的,也有些淡淡的悵然。
《武掌乾坤》第九話:情深幾許是從清醒的殷景山的夢中視角展開的,他的确病的不輕,病的沒有緣由。
他握着一把刀。
黑暗裏沒有伸手的人,只有互相厮殺的人。
太黑。
殷景山想。
忽得,天亮了,他睜眼向下看,手中的刀是血,懷裏的女童只剩下少許微弱的氣息,只留下一聲輕的要消失的呼喊。
“哥哥,好痛。”
不知為何,殷景山已無力站起,接近
頹然地跪在地上。
他想捧起,後卻放下手。
他的手裏是血,除了血還是血,怎能去觸碰那個失去氣息的身軀,他只是輕輕摟緊了這個孩子,絕望閉上了眼。
然後,他就醒了。
那是個近乎仰角的視線,白衣人輕輕伏身,往他額間輕輕落下一個吻。
殷景山微怔,一時間心中只剩“他還在。”的想法。
無疑這段兩人相處私語,引發了不少轟動,某個論壇裏關于這一話的樓高到無敵。
“武道三千,新開,懂者自入,真聊天流,真崩潰流 (第8樓) [3][4]……[8]”
—這話真離譜啊。
—師兄好慘。
—明明就很甜,甜到心化了。
—前面的,不許欺詐!把笨人直接騙進去殺殺殺,流淚貓貓jpg
—理性思考,這是攤牌了嗎?
—那邊再噴作者錯別詞!不是,說真的真錯別字了審稿人早就提醒老師了,那肯定把“他”改了。
—男讀者沒被創嗎?可怕。
—沒事,真讀者不怕被創,直接把老師送上熱搜出道。
—???
—不會吧。
—報報報,罵也沒用,你們都知道的,作者任性到離譜。之前前幾卷簽售會都不出現,簽名屁都沒有,
—一字不吭,直接驚炸全場。
—其實罵的是極端讀者吧,畢竟角色卡配角裏介紹邪僧人氣最高,自帶标簽“女主”。
—這是何等牛逼的大數據!!
“師姐,你跑的也太快了。”淩不凡好不容易找到人,追問道。
花仙鳳臉色蒼白。
半響,她才小聲說:“小淩子,你不想跑嗎?我看我還是出門游歷一段時間吧,這裏是真的沒法呆了。”
“師姐,你離家已有……”
“我每隔兩月回來一次的,不像你出了門就不回來了。”
花仙鳳冷哼道。
淩不凡低頭:“這不是出去行醫嗎?不走的遠點,我也沒法給需要的人治病。”
“你不怕嗎?”
不等他回答,花仙鳳心中想起某事,啧了句,“也對,你怕才怪。這可是你多年崇拜的人,上趕着多見幾次也正常。”
“師姐。”
“……怎麽了?”
“會被聽到的。”淩不凡語重心長。
花仙鳳:“……”不早說,她差點忘了。
白術把兩人都叫了過來,只細細講起了之前遇到的一個病症,問兩人該如何應對。
随後,三人去山上遠些的藥田采了藥。
等回來後,已是夕陽落下,白術便道:“小鳳,我同你師弟先回醫館,明天再過來,你晚上看着點你師父。”
“知道。”
“不過,能不能讓小淩留下來。師公讓我同你一起回醫館吧,好不好啊。”花仙鳳苦巴巴道。
淩不凡沉重喊:“師姐。”
“行行好,你這裏看着,我先回去醫館幫忙看着些。”
不等回答,花仙鳳利落地輕功直接跑路。
“師父。”
白術咳了下,道:“你師姐是女子,就照料下吧。”
“等等,師父你留這吧,我還有朋友在醫館等我,師姐不認識人我怕她把我朋友趕走了,你就在這裏陪師娘吧。”
淩不凡飛速開溜。
白術默然。
花玉傾恰好出來,直接罵了句,“收的什麽徒弟,一點志氣都沒。”
白術幹咳了句,道:“小輩見到長輩都會有些局促。”
“狗屁。”
“你看這追過來的這位小輩就差沒八百個臉皮,貼着那位了。”
花玉傾無語道。
這會兒那位正熬藥,那紅衫刀客跟前跟後幫忙,幾近寸步不離。
前嘴哥哥,後腳哥哥,嘴巴和抹了蜜一樣。
白術道:“少年人心思坦誠,容不得隐藏。”
“他算什麽少年,不過是個批了個年輕臉皮……倒是屋裏那位是真的年輕,也不知道……”
花玉傾說了幾句,收聲了。
“你不走。”
“哥哥,你趕我做什麽?我多少也算個戰力,勉強能用用。”
紅衫刀客倚牆而立。
他換了件衣衫,眉目深邃,英俊淩厲,血色的紅衣穿出了張揚,肆意,讓人一見難忘,很難忽視。
“用哪?”
“怕是大材小用。”師明佑掀開藥爐,看了眼顏色,淡淡道。
“哪兒都能用。”
洛羿小聲道。
師明佑微無語,“你也知道要小聲啊,也不知道哪裏學來的,江湖裏哪裏有你這種的刀客。”
“天上地下,唯我一個。”
洛羿抱臂,揚眉。
随即又小聲道:“不過,哥哥想我改的話,我也可以改的。”
師明佑不語。
忽得,他眼神微動,擡頭道:“有人來了。”
的确有人來了。
師明佑起身,指尖微合,倒了一碗湯藥,随後去了屋內,只留下一句話。
“你既然說自己有用,那就暫且先幫我看下。”
洛羿劍眉挑起。
“好啊,哥哥。”
《武掌乾坤》第九話很長,其中最細細勾勒的是殷景山不知何起的病症,彩頁是一張令人驚嘆的扣手圖。
筆觸異常的溫柔,虛幻的陽光,能把人融化。
白衣人柔軟地看着他。
殷景山神色空茫,可也是安心的。
“喝藥。”
“嗯。”
這小小陋室,白衣人坐在床前,雲鬓散亂,清麗素雅,耳邊墜着個小小玉珠,發間則插着一枝玉簪。
【啊啊,師兄買的簪子quq】
【好痛啊,為什麽前面這麽甜,後邊那麽虐,無名老師能不能少發刀。】
【師兄那句“不要難過”簡直殺人。】
【莫名乖巧的殷師兄,失憶師兄真的好乖好萌,一點都沒有之前的冷硬呢?連安慰人都很溫柔的感覺。】
可漫畫将這段喂藥情節畫完後,直接轉換視角。
白衣人等人睡下後,随後出門。
他步履不緩不慢,衣袖微揚,眉目稍收斂,竟有些肅然,有些冰冷冷的姿态。
途中,遇到一人。
他只留下句,“花小姐,幫我照看下人。”
花玉傾看着飄然離去的身影,吶住,那句“你怎麽不自己看”怎麽也沒曾說出口,只得打了下身旁冷靜的丈夫。
“怎麽就不叫你!”
【哈哈,小劇場裏的:他叫我花小姐,我總不好拒絕吧。笑死人了。】
【不是,絕對是害怕的。】
【毒蠱聖手的心思真百轉啊,一下子“我真傻,我怎麽就不拒絕!”,一下子又是“我怎麽就替人幹活幹習慣了。”。】
【被指揮慣了xs】
【就我覺得,殷師兄的戀愛對象也太多變了嗎?嗚嗚嗚。】
【這不正常!】
【那可是馬甲何其多,酷愛戲弄人的邪僧啊!】
【師兄被騙的好慘。】
花玉傾來到房外守着時,沒多久卻聽到屋內傳來一聲輕問:“您是他的舊時朋友嗎?”
原來沒睡。
她心想,這位看來心思也不是什麽淺顯的,比那位刀客倒更深些。
“你随意就好。”
花玉傾道。
沉默許久,男子才再次開口。
他的聲音有少許喑啞,可依舊有種謙謙君子的文雅,質樸。
“我知道,幼卿……他很擔心我。”
花玉傾心想,那可不見得。
那位俗世混跡多年,見了太多風雨,哪裏就那麽容易發愁。
“他從未告訴我他真正是誰,我……知道他騙了我,可我也一直未曾同他說過,我已經記起了不少從前的事情。”
“我不敢說,他騙我也好。”
男子喃喃道。
花玉傾心想,可不是騙嗎?她是不信那位真墜入紅塵了,怕是這位身上有什麽東西是那位所必須要得到的。
她是見過那位求武道之心的。
試問,若無鋒芒,若無進取,那位如何年紀輕輕晉升先天。
“你既知道,何必如此。于他而言,很多東西都是可以抛下的,包括情愛。”
不知為何,花玉傾開口道。
那段江湖裏傳的神乎其神的轶事,那段同魔門般若教聖女的恩怨糾葛。
為情愛叛出山門,聽起來可笑,可未必是假。
那位是做的出的。
花玉傾偶爾會想,那位真的愛過人嗎?還是說那段情緣只是他用以進階的船筏。
正道講究循序漸進,魔門偏向劍走偏鋒。
那位被公認為如今的邪道之首,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其修煉的太快,太恐怖,讓許多人覺得他的武道路子不正。
花玉傾作為曾朝夕相處的下屬,自然不會這般認為。
可有一點,她很清楚,那位的修煉路子的确不同常人,頗有些盡情放縱姿态。
“情愛本就由心而發,何來的能收住。”
殷景山靜靜道。
花玉傾不意外,這世上愛.欲恰如火炬,不被灼燒不罷休。
“你可知……也許他心裏……”
“我知道。”
“他這般……好,怎會只有我一人喜他,愛他。”
殷景山搖搖頭,說道。
“……”
她本只是想說人心裏未必有你。
花玉傾覺得自己老了,她是真不懂年輕人想法了,最終只嘴了句,“你心裏念得他的好,誰知道他心裏是不是真的有你。”
漫畫只畫出了樹下的一段相見。
“你來的倒快。”
青袍人俯首跪下,竟是一片的坦然,“教主既現身南疆,下屬怎能不出現。”
來人只落下一個背影,白衣獵獵,如冰似雪。
他并未出聲。
師明佑望着樹枝上的裝死的白鳥,有些冷冷道:“你的教主都死了二十年了。”
【教主已死,有事燒紙。】
【艹,為什麽邪僧的心裏話吐槽每次都這麽逗。】
【被纏怕了,謝謝。】
元青負低頭不語。
白衣人嘆道:“小青啊,你是個喜歡搞事的,我無所謂。可何必要牽扯到我……你是把我害慘了。”
元青負無疑有些驚吓,結結巴巴道:“教主,我……我怎麽可能會害到你,我這些年都是在傳教。”
白衣人語重心長:“邪.教害人匪淺。”
元青負:“……”他們混得本來就是邪魔外道。
【救命,哪有明明在邪道,說邪道害人的hhh】
【前一話,嘴毒且傲;這一話,你就直接結巴嗎?該死的男人,反差竟是如此之大。】
【表面誰期待你來了,實際找過來的比誰都快!】
【好有欺騙性quq】
【莫名懂了,我宣布元青負就是演技帝,裝的好一手清清白白。】
【他是來負荊請罪?】
“你創的那什麽鬼往生門,找的什麽聖女……那簡直就是個神經病,讓她給我做件事,她尋死就算了,還直接給我玩失憶。”
白衣人伸手撫摸了下瑟瑟發抖的白鳥,嘆道。
“怕什麽?”
“喳喳。”
白鳥冒汗。
白衣人冷笑,“我還沒找你的錯處。”
教訓了鳥還不夠,他更狠狠瞪了眼樹上挂着的紅衫刀客,“你在樹上安家了,不是。”
那眼神太過惹火。
洛羿跳下來,摸了摸鼻子,可躲在了樹後。
白衣人:“……”
元青負想,那往生門怎麽就成了什麽鬼,這明明都是他很小心吸納的人才。
“您是指妙音?”
元青負知道自己瞞不住,可他本也沒想瞞,他自認為這事情本就是沒錯的。
白衣人冷哼了句,“那還能有誰。”
“她本就是一介被棄孤女,得我眷顧才活了下來。若不是教中培養,她怎會有那般修為,能力。教主若不喜她,直接換一任聖女便好。”
元青負道。
“……”
再來一個同我長得像的嗎?
白衣人失語。
【好生艹,難不成是古代版追星,還是說信教入了魔。】
【邪僧的吐槽好離譜。】
【在不正常的人裏恍惚之中,覺得邪僧居然是個正常人了。】
【元青負喊冤,我是在招有用的人才!!!邪僧:行行好,你能不能正常一點。】
白衣人負手而立。
這山間坡上,散漫着野花,似傳來一陣陣幽香。
可他轉身看來,端然而立,白袍不染塵埃,鬓發依舊如常,唯獨系在發間的一縷紅繩似是散落幾分。
他鳳眼幽沉,隐隐有些難得的憂郁。
可這幾絲憂愁并非減去他的風采,而是增添了幾分靜谧,衣衫間夾着略苦澀的藥香,不像曾經的傲然遺世,多了幾絲人世間的柔軟,情意,像是彎下了腰浮沉人間,能夠觸手可及的真實、而非幻夢。
元青負擡頭,後不敢再看。
許久之後,他才聽到那句無奈的嘆息,“元青負,你可以把我當引路人,可真正走出這條路的是你自己。”
漫畫卻畫起了這位右副使的回憶,關于許多年前讓他轉變想法的一幕。
他是個很傲氣的人。
他很慕強。
他不怕被打倒,他覺得強者合該擁有所有。
可他……發現自己武道上的天賦竟是比不過一個年紀比他大,沒得過什麽機會練武,甚至言辭上阿谀奉承之輩。
元青負覺得恥辱。
他可以趁他未曾成長時去親手殺了他,去扼斷他的武道之途,這在魔道中太過常見,沒有人會在意。
可他依舊有種驕傲,盡管他不太表露出來。
所以,元青負因這種恥辱,很長一段時間近乎是沉默,直到他那一句話,那句将所有都抛給他做時的話。
“你難道做不好嗎?”
“何必自責?你或許有過錯處,有過過失,可有則改之,無則加勉。這便夠了。”
元青負從回憶裏出來,擡頭,“教主。”
“唉。”
“你們都是一群任性自我的人。”
這本是結語。
可一只伶俐鳥兒飛下,停在了元青負肩臂。
白衣人伸出手,解下那鳥足間的小細筒,抽出一張寫了字的紙卷,展開看了起來。
他忽得輕輕皺眉。
“南疆要亂了。”
“天心派的掌門徐星陽來了,你們可真都不是什麽省心的玩意。”
【不省心,真不省心。】
【這裏真有點外傳裏最早的溫柔了,好個大美人嗚嗚嗚。】
【狂刀:偷看三連!】
【然後被揍了。】
【嚴重懷疑邪僧只是想偷懶,不幹活,可元青負真就吃這一套。】
【天心派上來了,打打打,要看打架。】
【這個不省心一語雙關啊,總覺得邪僧還自動瞪了眼躲在樹旁偷看的狂刀。】
入夜,月色如水。
這小房間裏,除卻躺在床上沉睡的男人外,只留在淺顯的翻頁聲。
點了一盞油燈。
師明佑手執醫案,細細翻看,只道:“這些年,你同白術是真的救了不少人。”
“那怎得比得上真人昔日救的人多。”
花仙鳳道。
師明佑搖頭,道:“你這話說的未免洩氣,救一人是救,救萬人也是救人,哪有什麽高下之分。”
“真論醫道虔誠,我比不過你們。”
花仙鳳本想反駁,可緊接着來的一句話讓她不得不洩氣,暗中懊惱。
師明佑輕笑:“可其他的,我定是高出你不少的,好比這為人處世,多你些年歲總是長進不少的。
“還同白術置氣?”
花仙鳳語塞。
一時無言,獨屋外幾聲鳥鳴聲。
忽得,師明佑放下醫案,猛然向前抓住沉睡人的手,直接渡過幾段內息。
花玉傾微震,“怎麽了?”
她不禁湊近,眉目亦有些焦急望着,只見這沉睡的男子面色蒼白,露出的腕間脈象怪異,她習慣性伸手一探,差點吓了一跳。
心脈斷了。
師明佑神色不變,只渡內息而去,緩緩地心脈似是續上,男子氣息稍稍回轉了些。
花仙鳳松了口氣。
師明佑也不收手,坐在床邊。
“這些天,你就這樣……救他。”
花玉傾忍不住開口問,這以內力渡心脈,實在是太費心氣神了。
“……也不算些什麽。”
“我內力多。”
師明佑不以為然道。
這本就是事實,可再高的修為也會抵不住這種消耗。花玉傾怔住,只看着病床上的男子有些出神。
“真人。”
花玉傾低聲喊了句,擡頭時只見他已悄悄阖上眼,有些疲憊模樣,可那只手并且脫離收回來。
她沉默了。
她轉而認真去看這突如其來的病症。
“何事?”
過了少許時間,清淡聲音道。
花玉傾沉聲道:“他此刻的脈象……太奇怪了,如果是時常這般,不是能活下去的樣子。真人您不可能時時刻刻這樣來救他,那也只是拖延時間,只是徒勞無功。”
師明佑少見沒有反駁。
他竟是笑了下,說:“是啊,那又怎樣。”
無疑,這個笑容頗有些風輕雲淡姿态,讓人着實捉摸不透。
花玉傾面露焦急,那簡直只會害了他自己,損耗內力豈是那麽輕松的事。
師明佑輕輕道:“我知道,可我想救。”
“玉傾,你不必勸我,人活在世上莫不是求得順心,不然你怎會同白術隐居起來真的做了一對俗世夫妻。”
花玉傾無言。
師明佑笑了,有些悵然道:“昔年,我曾問過一人,武道巅峰滋味如何?”
“他未曾回答我,我卻明白了那并非我的道,人生天地之間必有所執,不然如何能活下去。”
“求的是空,太苦。”
“你先下去吧,我想獨自待下。”
花玉傾開門,回頭看了眼,補了句,“我不知道真人為何對他如此眷顧,可您也該看重自身才對。”
這話裏竟是斥責了。
師明佑失笑,他對自己狀态還是清楚的,哪有那麽誇張。
這寂靜夜裏,渺無人煙的山林裏,除卻淺淡的呼吸聲,就只剩燃燒着的油燈,瘦伶伶的倒出幾抹影子。
師明佑嘆了口氣,“進來吧,躲着外頭做什麽?偷聽了那麽久,也該聽夠了。”
沒有回應。
“難不成你也想學床榻上這人……”
話語未畢,身後忽得一個身影攔腰抱了過來,只低低哼了聲,“哥哥不想見我時,我才不會自讨沒趣。”
師明佑無言。
這簡直亂講,哪次不是他被煩的沒辦法,直接跑路了。
“但見新人笑,那聞舊人哭。”
“哥哥,你可不能學那負心人,獨獨忘了我啊。”
洛羿小聲嘀咕道。
這話裏竟還有些撒嬌姿态。
師明佑一時語噎,良久才道:“你多大了。”
“三十有二,怎麽也不算很大吧。當然,同這人比起來,我是大了不少。可哥哥,大點的人也有大的好處。”
“?”
“能疼人啊。”
洛羿眨了眨眼。
師明佑輕嗤了聲,“胡言亂語。”
他目光向下,卻撞見了對方望過來的專注眼神,有些濕漉漉的,心裏莫名揪了一下,他轉過頭去看牆上的影子。
“哥哥。”
“你睡吧,我替你看着他吧。”
洛羿開口道。
師明佑不語,神色難辨。
微暖的燈火裏只傳來他有些小心眼的絮絮叨叨,還特別委屈的口氣,“我承認我嫉妒他,可吧……哥哥你既然看中他,我怎麽着也得給點面子。”
“我才沒有那麽小氣。”
“哥哥。”
“不許小瞧我。”
師明佑看着牆上影子,稍稍晃起的卷毛,有些樂道:“我哪裏會想些這個,真要打……”
指不定誰打不過誰。怕是,真哭的人是你喽。
這話自是收入腹中。
師明佑細細思索幾分,也有些好笑,只覺得開挂的人真是欺負人呢!
《武掌乾坤》第九話下半卻已這場似乎無法停止,無法阻止的發病為開端。怕是誰都沒有想到,原本好了不少的人,突然急轉而下。
“怎麽治?”
“這壓根沒法治!”花玉傾近乎大聲喊。
白術皺眉。
床榻上的人緊閉眉目,蒼白如雪。
他氣血衰敗,全然一副頹然氣态,竟是像是一夜之間全數崩潰一樣。
花玉傾翻着醫案,忽得一下子洩氣了,抱怨道,“為什麽會這樣。不過短短幾天,他怎會如此,按理來說不可能會這樣的。”
師明佑想了下,開口道:“那就不治吧。”
花玉傾怔住。
那怎麽行……您能接受嗎?
師明佑輕輕道:“我帶他來本就是來試試看,會不會有別的方法……沒有也好。”
花玉傾氣到了,幹脆出了門。
哪有最先要治的人最先選擇放棄的!
留下的白術隔了會,道:“真人,這世上是否有同命相連之人。”
師明佑蹙眉。
許久,他輕輕嘆了聲,“你倒敢想。”
白術道:“行醫就要大膽猜想,小心求證,這是真人昔年曾經說過的。”
師明佑不答。
白術道:“既有關聯,那便切斷如何。”
他也不問自己的判定是否為真,反倒直接給了個方法。
師明佑搖搖頭,“哪有那麽簡單?”
許是這個秘密只有在場二人知曉。
師明佑難得多說了幾句,有些淡淡的悵然,“我若告訴你,他并非是想他死,他不過是想我離開他。”
“是不是很可笑。”
“紅塵練心,可真動心了……反倒接受不了,做道士的人怕是都見不得別人好。”
白術也不知如何開口。
師明佑道:“我想了許久,這怕就是他的真正想法了。可我怎能就讓他這般輕易得逞……我還想看着這個人輸掉。”
話語到最後,竟有些冷酷意味。
等所有人都離去了,師明佑才踱步于房內,雙手斂入袖中,指尖閃起幾分輕芒,那是一道細長的絲弦纏在手指間。
一圈圈,一層層,繞起了幾抹凄豔的味道。
那太漂亮。
偏偏絲弦的主人更美更豔,于這燈下增了幾分不透露的魅,讓人無法移開視線,更無法注意到這指尖的絕世神兵。
可它注定大放光彩。
于百年後的神兵榜上留下輝煌的一筆。
漫畫交代了花玉傾同丈夫的醫術探讨,最後只将這場夜裏的深思畫出,窗外樹影搖亂,恰似人的心事起伏。
月下的屋頂,紅衫刀客撐着頭,胸口裏站着一只白鳥。
“小白,你說……我該怎麽抱得美人歸。”
“喳喳。”
“哈哈,你說的對,我就該貼上去,哥哥心這般軟,總有一天會化的。”
洛羿樂滋滋道。
白鳥:“……”它才沒這麽說,它說的不知。
【錯怪狂刀,原來他就是個……孩子氣的可愛狗狗。】
【心态好的不要不要的,值得學習。】
【元氣少年,太有活力。】
【其實……狂刀長得挺年輕的(bu shi)他畫的很有朝氣。】
【後天返先天,可以變年輕的。】
【不用說了,估計狂刀直接美滋滋給自己扮嫩了些。】
【寶貝蛇不要,刀不要,只要美人xs】
漫畫甚至插播了一段醫館裏的對話。
葉憑拿着杆子,上面勾着一條金燦燦的蛇,正不斷的單獨繞圈。
吳霸天躲得遠遠的。
淩不凡正在回憶,還有些嘆氣。
前些天,他就回來了醫館,總不能把朋友丢在一邊。
可他這幾天是真的忘不了那幾句話。
“你确定殷兄是真的被帶去治病了?我那個便宜師傅也在?還同那位婆婆認識,不會吧,不會吧,我怎麽覺得……我這個便宜師父是來同殷兄搶道侶的。”
“……”
“好慘,可憐。”
“別亂講。”
“就是好吧,孔雀開屏,擋都擋不住。”
淩不凡也很愁。
他覺得這就是真相,他恩公怎麽就這麽慘。
漫畫收尾只留下一個剪影。
紗布擺放一旁,床榻上的青年緩緩睜開眼,只望見了個婦人。
“你醒了。”
婦人眉目平靜。
殷景山微怔,身體微顫,有些麻麻的作痛,他問道:“請問,在下為何會在這裏。”
他的聲音有些冷冽,硬度。
淩不凡從門外端出一碗姜湯,有些驚喜道:“恩公,你終于醒了。”
“師娘,我來,你先休息。”
婦人冷眉,直接離去。
殷景山微頓,低語:“淩兄,你……救了我嗎?”
淩不凡:“?”
恩公這段時間從未這般稱呼他,難道是……淩不凡驚喜問:“您……您記起來從前的事情了!這可真是太好了。”
殷景山微皺眉。
他只記得自己是不小心着了一群莫名其妙的人的道。
忽得,他想起來什麽,想要找到什麽,卻有些莫名的出神。
“恩公,這是你的武器。”
“你剛剛是在找它嗎?你放心,我這段時間有好好幫你保管的。”
淩不凡将那只鐵筆放置在他身旁。
他太清楚,對于很多江湖人來說,武器就是他們的半身,容不得半點損毀。
殷景山望着那只有着“點蒼”的鐵筆,心裏莫名有些失落。
“你看見我那塊方巾嗎?”
殷景山最終問。
淩不凡小聲:“恩公,我沒有看到,還得等您好些了,自己再找我。”
殷景山應了聲“嗯”。
淩不凡:“……”
怪不好意思的,他是看到對方拿走的,可他也阻攔不住。
窗外,遠處小道,白馬踱步往前,馬上卻有兩個人,一白衣一紅衣。
那是一段簡短對話。
“哥哥,你就這樣走嗎?”
“不走,留在那裏做什麽,他既然已經好了,合該我退場了。”
“你為他做了這麽多……”
“不如何。愛欲于人,猶如執炬。逆風而行,必有燒手之患。”
“看開也好。”
“哥哥,你明明是不忍心不是嗎?”
【師兄,你老婆跑了。】
【真跑了,嗚嗚。】
【殺,殷師兄還不趕緊想起來,你情緣就找不回來了。】
【作者有話說】
先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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